恆治帝三年,九月中旬。
朝廷頒發召令:皇上為擴充後宮進行全國選秀,南離國適齡的女子不論出身皆可參選。
坊間還有傳言,本次選秀不僅給皇上擴充後宮,還順帶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還有適婚的皇子也要選皇子妃。
召令一下舉國沸騰,最興奮的是家中有適齡女兒的官員,紛紛讓女兒準備參加選秀,以致南離國一時間布貴還緊缺,有錢也買不到上等布料裁製新衣裳。
「皇上選秀,太子選妃,京都的名貴布料都賣脫銷了,您要是還醒著肯定會狠狠賺一笑。」
龍吟山莊上,青鸞在床前跟呂序說外面的事情:「小姐再睡下去,就看不到熱鬧,尤其是錯過太子選妃多可惜啊。」
想到呂序跟太子的關係,一定會帶著他們看熱鬧。
但她現在只能靜靜躺在床上,如雪長發鋪在身下,看起來像不染煙火的精靈,卻也更讓人心碎。
朱雀也喃喃自語道:「錯過了中秋節的燈會,還錯過了及笄禮,現在又錯過了皇上第一次選秀的盛況,等小姐醒了一定會非常後悔。」
「後悔什麼。」青鳥倚在門框上,得意道:「派個特使混進去,把選秀過程記下來就行。」
「派個特使,誰啊?」青鸞回過頭驚訝地問。
「找認識的人唄……」
「廢話。」
青鳥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道:「你們急什麼呀,召令頒下才幾天,召令傳到各地得一段時間,各地的秀女們趕到京都最快也得個把月,從初選到最後的聖選,怎麼也得花上三個月的時間,總能找到人幫忙。」
「京都願意幫忙的,怕是只有梁小姐。」朱雀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梁兮:「但梁小姐似乎不打算參加選秀。」
「你們呀,真是該記得不記得,不該記的記得清清楚楚。」
青鳥搖搖頭挖苦道:「你們忘記了,呂府可不止一位小姐,還有四小姐和五小姐,以我對五夫人的了解,她一定會讓五小姐去選秀,。」
「怎麼把他們給忘了,那就有好戲看。」
青鸞馬上反應過來道:「我給朱䴉傳信,讓她馬上到五房去瞧瞧情況。」
此時呂府五房的園子里,慶氏在一堆布料中挑挑揀揀,取出一匹粉色料子道:「皇後娘娘跟娘親是一輩人,年輕時她最愛穿的就是粉色衣裙,想來是因為皇上喜歡……可惜六丫頭在龍吟山莊,不然還可以向她打聽太子的喜好。」
「娘親,到底是想讓女兒被皇上選上,還是被太子殿下選上?」呂婕不耐煩地問,她壓根就不想進宮。
「管他是皇上還太子,反正只要選上了,呂序就得向你行禮,給我行禮。」
「您這話很有問題啊。」呂婕一聽馬上反駁:「您是長輩、女兒是姐姐,序兒一直都是先向我們行禮。」
「兩種行禮能一樣嗎?」五夫人把布料披到女兒身上看了看道:「六丫頭平時給我們娘倆行禮,但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彷彿給我們行禮是一種恩賞,我們應該對她感恩戴德。」
「你要是當上皇上的妃子,或者是太子妃、良娣什麼的,到時候她不想給我們行禮,也得乖乖向我們行禮。」
「娘親,你就別異想天開了。」呂婕不以為然道:「您知道南離國有多大,知道有多少女子參加選秀,哪個來參加選秀的姑娘不是萬里挑一的,皇上和太子憑什麼看上女兒。」
「就憑你是呂文相的侄女,他們就得給咱們這個面子,不能不選你。」
「太子連序兒都沒有瞧上,怎麼可能瞧上女兒。」
呂婕不傻的,連忙反駁道:「太子選太子妃沒準就是裝裝樣子,你知道序兒說過什麼嗎?」
「說過什麼?」慶氏問。
「序兒說太子殿下長得比她還要好看,女兒可不想對著那樣一張臉,多埋汰啊。」
想到最近閨閣圈裡流傳的,關於太子長得很美的話,呂婕便一萬個不願意進東宮,誰願意找個比自己還好看的夫君。
慶氏怔了怔道:「那就是進宮,做皇上的妃子,萬一生下一位皇子,哦不……你最好是生一位公主,當今皇上有好幾位皇子,就是沒有公主,生公主會比較受寵。」
呂婕卻不以為然道:「公主有什麼好的,不是用來和親遠嫁,就是下嫁攏絡朝臣。」
提到公主沒好下場,慶氏馬上想到落鳳山莊那位,當年頌長公主下嫁雲王,目的就是為了監視雲王,待收集完證據馬上定罪抄斬,不然也沒有後來那檔子事情。
「這些衣料都不錯,你自己也挑挑,到底穿什麼衣裳?」
慶氏把幾幅布料都堆女兒面前:「呂序倒是有不少宮裡賞的衣料……可惜她不在府里。」
呂婕本想用那塊桃粉色衣料,忽然想起上回的花仙妝,挑了一匹天水碧的料子:「就它吧,天水碧素凈又清雅,用它既不太過出挑也不會辱沒門楣。」
「還是你想得周到,就用天水碧……」慶氏想了想道:「衣裳是素凈的,但也不能全素,頭面得用華麗點的……」
「哎呀娘親,女兒會自己梳妝打扮,您就別操心了。」呂婕不耐煩道:「我們呂家是名門望族,叔父又位極右相,不需要女兒嫁入皇室謀富貴,走走過場就得了,進宮跟一堆女人爭寵,還不如嫁戶普通人家當主母。」
「你這孩子……」
慶氏一聽也急了:「你愛怎樣就怎麼樣,將來可別怨娘親。」
龍吟山莊上,青鸞他們收到消息,有些失望又很是意外,沒想到呂婕竟會有這番見底地。
呂家確實不需要靠女兒換榮華富貴,除了呂頤官至右相,呂家年輕一代的幾位公子也十分出色,目前都在外地任職。
青鳥看著被龍氣包裹著呂序小聲道:「小姐,您別再睡了,錯過這麼重要的事情,您日後醒了肯定會懊惱死,雖說皇上不可能只選一回秀,可是太子選太子妃只有一回。」
他們只想著看熱鬧,有人卻想好好利用這次機會,一舉解決眼前的麻煩。
暗室里又一次把柳昭然折磨得只餘一口氣,太后才略略解恨地離開,聽完探子們報回來消息。
「想用選秀來攏絡朝臣……」太后譏諷地笑笑道:「哀家就給他們添些采頭,藏幾把刀在裡面,到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眼前的大麻煩。」
「人……你都選好了?」
「請太後放心,奴婢的眼光不會讓您失望。」
劉姑姑一路陪著太后,從小小才人到昭儀、婕妤、到四妃再皇后,直到如今太后,自然有過人的手段。
御書房這邊氣氛變比較嚴肅,皇上把一介冊子遞給內侍道:「宇光帝又來了一封國書,說願意再贈一隻鳳鳥,換雲黛公主回朝,孤想問問你們的意願如何?」
呂頤和梵行相視一眼,內侍已經把冊子送到兩人面前。
「孤是這樣想的……」恆帝喝一口茶,潤潤嗓子道:「留雲黛公主是泄一時之氣,但多一隻鳳鳥能多為序兒補氣血,沒準因為這隻鳳鳥,序兒能早點從昏迷中蘇醒。」
「臣沒有意見。」
呂頤想都沒想便同意,只要是為女兒好,他都沒有意見。
梵行也沒有接過冊子:「區區一個雲黛公主,豈能與序兒相提並論……按理北羅國也得送一對麒麟吧。」
「孤像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嗎?」恆帝頗為得意道:「孤早就吩咐過太子,能多要一隻是一隻,根本不用跟他們客氣,這次是他們先招惹我們,連五部都不能放過。」
「錦國跟火神部的人都滅了,但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們,是時候算算舊賬。」
呂頤一貫儒雅的面容也蒙上一絲殺氣,錦國青墨把女兒逼到如斯地步,不是割地賠款就能輕易平息。
恆帝點點頭道:「三年前的事情,孤也沒有忘記。」
所在事情都商議定,京都的氣氛像極了黎明前靜寂,所有人都在期待著破曉的一刻。
大約急著把人質交換回去,麒麟和鳳鳥很快便進入南離境內,為了加快進度梵行早早帶著人質前往邊城交換。
梵行親自出馬,恆帝自然放心的。
呂序的情況一直對外封鎖,連皇后他們也只知道她受傷昏迷,其他人更不可能了解情況。
雖然不少朝臣對皇上拿人質換神獸表示不理解,但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讓對方肉痛又不會越過底線,是以天下人根本不會想到,這些東西全是為呂序要的。
儘管梵行很小心,但還是一個環節上,出現了一點點小小的瑕疵。
雲黛公主在煙花柳巷是一個特殊存在,但是她突然失蹤了,自然引起了太后他們的注意。
他們的計劃里,雲黛公主也是一環,沒想到劉姑姑的人趕到時,發現雲黛已經失蹤不見。
「雲黛公主會不會已經逃跑?」劉姑姑不太敢確定。
「以梵行和呂頤的性子,斷不會讓雲黛輕易逃跑,是不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后看著鏡子里,自己依然不見皺紋的面容上,那一抹深刻的疑惑,
劉姑姑小聲道「聞說不久前,宇光國又來了一封國書,莫不是要求雲黛公主也一起回國。」
「墨承亁把哀家的眼線都拔光了,鮮少能聽到御書房裡面的事情。」
「是奴婢無能。」
聽到太后這麼說,劉姑姑馬上跪下請罪。
太后擺擺手道:「不是你無能,是他們的根基越來穩,選秀一結束怕是更多朝臣倒向他們。」
「姚氏那邊還沒有迴音嗎?」
提到朝臣們的趨向,太后想到了柳霽,他是此番籌謀的關鍵。
劉姑姑說了句「沒有」道:「要不奴婢再去見一次姚氏,如今已是九月,十月一到柳昭然就人頭落地,奴婢不相信她真願意看著女兒去死。」
「沒有必要。」太后擺擺手道:「你見姚氏的次數太頻繁,會引起皇后的懷疑。」
「應該不至於……」劉姑姑細想一番道:「姚氏關心女兒,多見奴婢幾次問問女兒的情況,皇后應該不會多想。」
「眼下正是緊要關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太後面帶笑容道:「太子要選太子妃,按規矩也會請一二品的誥命進宮幫忙參考,姚夫人那天也一定會進宮,哀家自然也得過去瞧瞧。」
「奴婢明白了,還是太后想得周到。」
豈料不過七天,皇后就把一二品的誥命夫人,以及各位親王的王妃請到坤和宮。
原來按照舊例,太子妃的人選都是從京都各大世家、官員中挑選,皇後娘娘不急皇上的事情,但不能不急兒子事情。
以賞芙蓉花為由,下帖子以請各位王妃、夫人、小姐進宮,實則是先觀察觀察這些小姐的模樣、性情,是以京都各府的小姐都被請進宮,全都聚在御花完里賞花。
姚氏自然也是座上賓,還帶來了柳家另外兩位小姐,也是柳家的嫡出姑娘,只不是柳霽這一房。
快到御花園時,忽然兩名眼生的女官迎上來道:「參見柳夫人,奴婢是皇後娘娘宮裡的女官,皇後娘娘讓奴婢來請柳夫人去一個地方。」
姚氏本想拒絕,其中一名女官卻緩緩攤開手,一隻華麗的耳環靜靜躺在掌上。
姚氏一眼就認出是女兒的東西,回頭對兩名侄女道:」你們先行去御花園,我稍後便過去找你們。」
「兩位小姐,請隨奴婢走。」另一名女官馬上把兩位小姐帶走。
「你們是什麼人?」兩個侄女一走遠,姚氏馬上急急問:「我女兒的東西怎麼會在你們手上?」
「柳夫人不必緊張,皇后只是安排您見柳小姐一面,沒有別的意思。」女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姚氏再有疑惑也只得跟著女官走。
女官帶的路有些偏,所過之處都只有極少的人走動。
幾經碾轉後來到一片小樹林外面,女官看看四下無人,帶著姚氏悄悄走進樹林。
樹林裡面十分陰冷潮濕,根本不像是常有人走動之地,姚氏本想打退堂鼓,忽然一陣慘叫聲從樹林深處傳來,兩腳瞬間像生根不會動。
「是然兒在慘叫?」
姚氏不太確定,女兒一直由太后照看,不應該有這樣慘叫。
女官沒有回答,抬手請她繼續往前走,姚氏只得繼續往前,終於看到一座用整塊石頭摳成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