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嗎?」顧昀笙低沉的聲音響起。
墨婉感覺有一雙有力的手,將她的腰攬了過去。
顧昀笙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後,酥酥麻麻的。
她敏感地縮了縮脖子,耳根不爭氣地紅了。
「還沒有。」黑暗裡,她的膽子大了一些。
「離婚後,你會回墨家嗎?」
墨婉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才道:「不回了,知道我成了豪門棄婦,他們可能會對我這個女兒更加失望了。」
畢竟,從始至終,他們都更愛乖巧嘴甜的墨思雨,對她這個「鄉下」撿回來的便宜女兒,實在沒有多少好臉色。
「那你還會留在京城嗎?」
墨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搖完頭又發現這是在黑暗裡,對方看不見她的動作。
她剛要說話,顧昀笙便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攬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你大概呆不慣京城裡。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肉嘟嘟的。現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墨婉咬著牙,解釋道:「小時候身體不好,吃了帶激素的葯,所以才會胖的。」
顧昀笙:「還是徽鎮的風水養人。就算胖胖的,也很好看。現在不好,看著弱。」
他伸手,在她的腰上輕輕捏了捏,惹得墨婉不自在地扭了扭。
「原本結了婚,想把你養胖些的。可惜我太忙了,也沒多少時間親自給你做飯。」
「沒關係,已經很好了。」
「回去后,有想過幹什麼嗎?」顧昀笙忽然問道。
「爸的學校常年缺教師,許多人都不願意呆在徽鎮,想往大城市發展呢。如果可以,我想讓他以權謀私,給我在大學里討個職位。」
墨婉說的以權謀私,自然是調笑的說法。她原本就是本碩連讀,又是京城裡的名校畢業,回去徽鎮這樣的地方,混個教師綽綽有餘。
顧昀笙點點頭:「挺好的,很適合你。多和大學生們交流交流,說不定還能活潑些。」
墨婉咬著牙,不說話。
是很好,徽鎮的一切都很好。
有疼她的父母,有穩定的工作,有愛吃的食物,有秀美的風景……
可是唯獨,沒有他。
就像是世界名畫忽然抽去了靈魂,一切美好彷彿都變得空蕩蕩起來。
「如果我去徽鎮旅遊,你還願意接待我嗎?」顧昀笙的語氣,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仟韆仦哾
彷彿真的只是和她閑話家常,做最後的道別。
可是墨婉聽著,卻覺得心裡酸酸的。她有些不太懂他的想法了。
但是她還是在黑暗裡微微點頭:「就算是離了婚,我們又不是仇人。你要是來了,我怎麼也會盡地主之誼的。」
顧昀笙在她耳邊輕輕嘆氣:「那也要很久才能見上一面了。真不想放你走啊。」
「要不然,你還呆在陸家算了。反正爺爺奶奶都喜歡你,你待在老宅,每天給他們說說笑話,唱唱崑曲,陪陪他們。」
墨婉愣了一下,心底的酸澀翻湧。
如果她真的留在老宅,寄人籬下不說。
顧昀笙之後娶了墨思雨,來看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必定要帶上的。
如果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秀恩愛,然後結婚,生子……她想,也許她會瘋吧。
那樣,對她來說,就太殘忍了。
「不用了。」她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離婚了還經常見面,就算我不介意,我怕墨思雨也會介意的。誰會希望自己對象還和前任糾纏不清的呢?人家都說,真正的前任,應該和死了一樣,這輩子都不聯繫才好。」
「而且,我也不想參加你和墨思雨的婚禮,隨分子也很肉疼的好么。」
墨婉想用這個笑話來沖淡兩個人之間尷尬的話題。
在她心底,雖然再也見不到他,會很痛苦。
但是感情這種事,見不到了,自然也就越來越淡了。
反而自欺欺人地說要做什麼朋友,那才真是笑話。真正愛過的人,再見證對方的幸福,何其殘忍?
「也是。」顧昀笙道:「如果你嫁了人,自然也不希望再和我扯上任何關係了。」
「嗯。」墨婉沒有否認,儘管她心裡清楚,她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男人。
十年的感情已經將她整個人都榨乾了,如果讓她重新開始,投入新的感情,就算有,也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這句話之後,兩個人再沒有交流。
墨婉雖然心底千頭萬緒,可是到底沒有熬過身體的生物鐘,就這樣沉沉地睡去了。
模模糊糊之中,她感覺有人似乎在黑暗裡默默地看著她,隨後,她扭傷的手被人抓起來,冰涼的藥油倒上去,伴隨著輕柔的按摩手法。
她原本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頭,逐漸舒展。
是誰這麼溫柔地在幫她抹葯?是了,是她的星哥哥,除了星哥哥,又有誰會對她這麼好呢?
可是,為什麼她的星哥哥,對她那麼好,卻又是那樣的殘忍?
罷了,就當一切只是她的一場夢境吧。
至少在夢裡,他們眼裡只有彼此,他們之間只有美好的回憶。
「星哥哥……」她忍不住呢喃出聲。
顧昀笙幫她擦藥的手一頓,隨即又自嘲地笑笑。心底一陣難受。
他還在期待什麼呢?
自始至終,她的心底,都只有那個男人啊!
他剛剛其實很想問出來:「你離婚之後,會馬上嫁給他嗎?」
可是說到底,他還是不敢!
他不想面對著她即將離開他的事實。
可是,當她在夢裡,再次呼喚出「星哥哥」的名字的時候,他真的決定放手了。
不過,他手上的動作未停,擦完葯,又給墨婉做了熱敷,之後又將她的手腕重新包紮過了,看到她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頭舒展開,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他才舒了一口氣。
毫無睡意。
他起身,披上衣服打算去陽台抽一支煙。
忽然,他的手機猛然響起。是墨思雨的電話?
他一驚,轉頭望向墨婉。
黑暗裡,被鈴聲吵到的女人眉頭再次皺了起來,隨即便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