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婉心底,像是被一根尖銳的針,猝不及防地狠扎了一下。
心裏疼得要命。
她好想就這樣抱着他,和他撒嬌道:那你就委屈些,養我一輩子吧?
可是想到他一次次的選擇墨思雨,想到他心裏永遠都會有墨思雨的一席位置,而且墨思雨將永遠橫隔在他們的婚姻之中……
她就只能狠狠心,將他一把推開。
她剋制着自己,不讓聲音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不也這麼過來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
他可以,她也可以。
大半小時的路程,顧昀笙開得很慢。
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已經快兩點半了。
離婚登記處排了長長的隊伍,一對對怨侶,有的並不看對方,有的彼此仇視。
像他們這對這麼平靜的,很是少見。
墨婉拉着顧昀笙排到隊伍末尾。
等著隊伍慢慢地,龜速朝前走着。
如同等待着一場看着婚姻走入盡頭而無能為力的凌遲。
等到他們踏入登記處的門,前面那對情侶當着他們的面,忽然吵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曾經應該是多麼郎才女貌的一對,彼此卻帶着對對方的極致怨恨,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比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
那女的聲音尖厲,一邊哭叫着,一邊朝着男的那邊撲過去。
男的臉上也帶着滔天的怒火,狠狠將人推了出去:「臭婊子!」
女人被推了幾個踉蹌,狠狠朝着墨婉的方向墜來。
顧昀笙眼疾手快,就要將墨婉拉開。
「嘶!」他情急之下忘了她的手還傷著,猛烈的拉扯讓她痛呼出聲。
顧昀笙趕忙鬆手。
這樣一來一回,卻已來不及躲閃撲來的女人。
墨婉直接被女人壓倒,整個人朝後撲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下身傳來。
墨婉疼得眼前一黑,心底咯噔一聲。
低下頭,她似乎感覺到似乎有什麼熱熱的液體,順着腿間流了出來。
墨婉今天起床是刻意裝扮過的,穿着她去年生日時候,他送給她的定製套裝,一身都是藕荷色,很襯她的氣質。
她原本很喜歡這個顏色,如今,藕荷色的褲縫處,卻被一片刺目的紅色所渲染。
她渾身顫抖,面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很熟悉。
她轉過臉來,定定地望着那個人,眼神悲痛,巨大的絕望之情,幾乎要將她淹沒。
「婉婉,怎麼了,很疼嗎?」顧昀笙伸手扶住墨婉,她如今的模樣讓他心驚。
墨婉卻不答話,只是絕望地望着顧昀笙,一隻手摸向小腹。
顧昀笙不敢怠慢,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隨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
他行動迅猛,抱得卻如此小心翼翼,彷彿抱在手裏的,是他這輩子都珍惜的絕世珍寶。
墨婉伸手想要摟住顧昀笙的脖子,可是腹部一陣又一陣的絞痛,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拳頭,狠狠砸在她的肚子上。
一拳又一拳,不留一絲情面。
身體里,像是有什麼在默默流逝……未知的恐懼席捲了她的全身。
她絕望地抓住顧昀笙的衣襟,淚眼婆娑:「顧昀笙,救我,不要讓我有事!」
不要讓寶寶有事!
她害怕極了,渾身抖成一團。
手和腳都是一片冰冷,說出的話斷斷續續,語氣里幾乎帶着懇求。
不可以,她不可以失去這個孩子。
她已經失去了顧昀笙,她不想連他們最後一絲羈絆都失去。
十三歲那年,她被一群人不由分說地帶回京城,承受着與父母分離的悲痛。
自此,她便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京城裏的那對夫妻,他們說他們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他們對她,卻比原本的父母冷淡一百倍。
她被送到學校,在校園裏,所有人都欺負她,嘲笑她,說她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還有人在她做完值日生后,將她鎖在教室里,不讓她離開。
她看着外面的天空,一點一點暗下去。
她用盡全力去敲門,哭喊着想要出去。
可是,外面空無一人。
忽然,門被從外面打開,有人啪地一下,打開了教室里的燈,燈光下,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來:「吵死了。」
他抱怨道:「不是有燈嗎,你在鬼叫什麼?」
……
她原本被推開的門撞了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但是他的面容,卻讓她忘記了一切。
她眨着眼睛,輕聲呢喃:「星哥哥。」
那是她的星哥哥,帶着她走出了陰霾,給了她生的希望的星哥哥。
又一次的,他驅散了她的黑暗,將光明擺在她的面前。
自此,她化身小迷妹,時常跟在他身後,偷偷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在日記里,記錄着他的點點滴滴,用一個個音符和曲調,訴說着自己對他的衷腸。
她是那麼愛他。
愛了整整十年之久。
雖然知道自己不過是無用的單相思,但是在嫁給他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已經被填滿。
而那份滿足,在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與他有了血脈相連的關係時,達到了頂峰。
而如今,如果讓她在一天之中,全部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她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眼前已經漸漸模糊,指甲無意識地掐住了他的皮肉:「我流血了!我流血了!我會失去他,我要失去他了,啊!」
顧昀笙飛速朝外走去,他低聲承諾:「放心婉婉,不會有事的。」
「你撐住,只是摔了一跤,沒事的。婉婉,你撐住!」
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都怪我,為什麼我要帶你來離婚!我本來就不想和你離婚的!」
「婉婉,你不要走,我捨不得你!」
「不是你離不開我,而是我離不開你,婉婉,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