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婉說完，不想再多說什麼。

她推開顧昀笙，直接坐到後座。

她原本是個溫潤如水，能忍則忍的包子性格，卻被他生生逼到這般決絕，幾乎要撕破臉的地步。

可是說完那些話，她自己又忍不住，將頭埋進膝蓋里，止不住地流淚。

她太愛他了，到現在還是一樣的愛。

他再渾蛋，再不好，十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說斷就斷。

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和墨思雨比起來，她連一點點勝算都沒有，她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埋著頭，沒有看到在她說出離婚的時候，顧昀笙深邃的眸子里，泛起怎樣複雜的情緒。

車輛啟動，速度一路飆升。

墨婉感覺越發不對勁，她抬起頭，就看到反光鏡里，顧昀笙黑沉著臉，將車子開出飛機的速度。

墨婉有些害怕，又有些難過——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離婚？就連路上這一點點的時間，他都等不及了？

驟然，電話鈴聲響起。

熟悉的音樂讓顧昀笙不顧一切地剎車。

墨婉被安全帶勒得難受，胃裡頓時翻江倒海起來。

「嘔……」她捂著嘴去推門。

門還沒開，安靜的車廂內，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昀笙哥，婉婉找到了嗎？我擔心得一晚上沒睡呢！」

「找到了，你不用擔心，快去睡吧。」顧昀笙的聲音是那麼溫柔。

「可是你不在，我睡不著。」

……

墨婉感覺更加噁心。

她衝到路邊，猛地乾嘔起來。

不知嘔了多久，她感覺背後有一雙溫柔的大掌，在輕輕幫她順著氣。

「都說了帶你去醫院看看，你偏不去。是不是怕疼怕打針吃藥，嗯？」顧昀笙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不知是不是和墨思雨通過電話的緣故，他的聲線還保持著溫柔低沉的調子，尾音微微上揚，有些撩人：「嬌氣包。」

墨婉聽著他溫柔的聲線，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無比委屈起來。

她扭過頭，用紅紅的像兔子一樣濕漉漉的眼眸，狠狠瞪他：「墨思雨才是嬌氣包，我哪裡嬌氣了！」

她如果嬌氣的話，早不知道在他懷裡哭多少回了，可是現在，她只是咬著牙，抬手將眼淚粗暴地擦乾了：「你下車幹什麼，趕緊去醫院，陪你的思雨去吧！」

顧昀笙挑眉：「你真要我走？」

墨婉想了想：「等我們領完離婚證你再走。」

身體失衡，墨婉又被打橫抱了起來。

原本還一臉溫柔的男人此刻面沉如水：「你身體不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離婚的事以後再說。」

「不用！我要和你離婚！」墨婉低頭，倔強道。

早離早死心。

她不想再在有所期待之後，被推入更深的深淵。

這樣蝕骨焚心的疼，她受一次，就夠了！

「不許說不。」顧昀笙霸道開口：「不然我就親自封住你的嘴。」

墨婉不服氣地抿起了唇，卻最終訕訕的，沒敢再開口。

顧昀笙一路將她抱到副駕駛，按著她扣安全帶。

扣上后，他沒起身，而是忽然問道：「婉婉，他就是你的『星哥哥』？」

墨婉心口一窒，下意識地就想否認：「『星哥哥』一直都是你啊！你不記得了？」

可是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

他們都準備離婚了，她再苦苦糾纏，說出這個藏在心底十年的秘密，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她握著安全帶，含糊地笑了一下。

她的沉默被顧昀笙當成默認，他冷哼一聲：「也不過如此。」

墨婉點頭：「是啊，不過如此！」

他也不過如此。

可是為什麼，自己還要對他魂牽夢繞，刻骨銘心？

她忍不住又添了句：「何況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往後餘生，都與我無關了。」

顧昀笙皺眉：「那正好，讓他滾蛋，不要來騷擾我老婆！」

這句話一出口，二人均是一愣。

墨婉先一步打破尷尬：「要是思雨姐聽到你這麼喊我，怕是要傷心了。」

「兩年夫妻，習慣了。」

「沒關係，習慣這個東西，很快就能改掉。」墨婉笑著。

是的，習慣罷了。無論是喜歡顧昀笙的習慣，還是依賴顧昀笙的習慣，只要給她時間，她就一定能夠改掉的。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十年。

反正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一路無話，十分鐘后，車子開進春江別院的地下車庫。

顧昀笙下了車，繞過來拉她的手：「回家我給你煮點粥，再讓呂醫生來家裡看看你，不許說不，嗯？」

墨婉剛剛建好的防線，又有些崩塌。

他就是那樣，溫柔體貼，還帶點霸道。

總讓墨婉在絕望的時候，又有一種，他原來還很在意自己的錯覺。

這樣的錯覺讓她反覆沉淪，無法自拔。

她倔強咬牙，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我沒事。」

顧昀笙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打開了防盜鎖。

原以為空蕩蕩的客廳里，坐著一位婦人，神色冰冷卻風韻猶存，眼角眉梢神似顧昀笙。

「媽。」墨婉立刻緊張起來，面上露出些局促。

她十來歲才被接回墨家，城裡富貴人家的規矩多，她一個小鎮里長大的姑娘，時常被當成鄉下人嫌棄，她也活得越發小心。

尤其這位婆婆，律師界精英，不苟言笑言語鋒利，墨婉在她面前尤為緊張。

「大早上的，你們跑哪去了？」余慧珍眯著眼看著二人，聲音里有點冷：「墨婉，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墨婉不知道怎麼解釋。

顧昀笙一把把她攬在懷裡，不答反問：「媽，你不是準備飛去米國，怎麼來了？」

「你以為我想來？」余慧珍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冷冷道：「是老爺子讓我來問你，婉婉的肚子，什麼時候能有動靜？」

「媽，這事急不來。」顧昀笙皺眉：「何況，我和婉婉都還年輕，不想……」

「是你們不想，還是就你不想？」

余慧珍沒有廢話，直接切入正題：「爺爺說了，給你們三個月，再沒消息，就讓你們搬回老宅，他親自監督！」

「媽！」顧昀笙不滿：「都什麼年代了……」

「這話你別跟我說，我只是個傳話的。」余慧珍直接打斷他的話：「老爺子一共就三個孫子，雲飛離家去什麼國外留學一走就是兩年，時安太小又沒定性，老爺子就指著你和婉婉了！」

她說著，不知為何，梗了一下。

嘴角微微下壓，冷笑變成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但是老爺子的身體，也不知道能等多久了……」

「爺爺怎麼了？」墨婉立刻急了。

在這京城的富貴圈子，爺爺是對她最好的人。

她不想，也害怕爺爺出事。

「爺爺沒事，他就是知道自家孫子兩年了，也沒本事讓孫媳婦懷上，有些心梗。」

墨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肚子。

但她實在不敢就這樣坦言自己懷孕的事。

她和顧昀笙已經決定離婚，這時候說了，顧昀笙會讓她留下孩子嗎？

正想著，胃裡再次翻騰，墨婉捂著嘴直接衝到洗手間狂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