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笑道：「你去忙吧，吃晚飯時再來服侍你婆母便是了。來來，大郎媳婦，你會打牌的吧，咱們陪你七祖母一道打牌。」

七祖母笑得見眉不見眼：「平時讓你在我這多呆一會兒都不肯，今兒怎麼這麼閑？」

楚老夫人道：「還不是大郎交代的，讓我帶著大郎媳婦多向你家媳婦學學。光一個早上，能學到些什麼？自然得留下來繼續學唄。」

勇嬸：「……」

看著勇嬸子行無可戀的模樣，顧拂雲很不厚道地在心中偷樂。忽然覺得，媳婦孝順婆母，著實天經地義吶。

申時左右，不管勇嬸再如何的不甘願，也不得不來到永壽堂，服侍七祖母用晚膳。

這回楚老夫人沒有再讓勇嬸吃剩飯，而是讓勇嬸子新上一桌子菜，和顧拂雲一道吃飯。

顧拂雲又還真誠地請教人家，為人兒媳，除了服侍婆母用膳外，可還有別的需要服侍的？

於是勇嬸子不得不說：「自然不止這個，每兒清晨，除了向婆母請安外，還得給服侍婆婆更衣洗漱，用膳。到了晚上，還得服侍婆婆就寢。當然，咱們大戶人家，也不需要服侍得這般仔細，不然丫鬟是用來幹什麼的？只有小門小戶才把媳婦當牛馬使喚。」

勇嬸子說的倒是大實話。

大戶人家確實不需要媳婦給婆婆倒馬桶，捶背捏肩，端茶倒水，白日跟隨左右，夜裡在婆婆屋裡打地鋪，只為了服侍婆婆有可能的起夜……但大面上的服侍還是要有的。每日晨昏定醒，用膳時的端茶遞水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顧拂雲本就是找茬而來，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便故作天真地道：「勇嬸子這麼說就有些自相矛盾啊。可我聽聞，兩位嫂子，每日不都是按著小門戶的規矩來服侍勇嬸子的嗎？難道說，勇叔家，還只是小門小戶？」

顧拂雲一臉的天真，卻差點把扒掉勇嬸的臉皮。勇嬸臉騰的一下就脹紅了，強自辯解道：「你兩位嫂子才新進門，我正在給她們立規矩呢。等她們表現好了，自然就不必這麼服侍我了。」

顧拂雲「哦」了聲，又一臉天真地問楚老夫人：「我婆婆當初進門時，也曾像兩位嫂子那般被您立規矩嗎？」

楚老夫人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道：「咱們這樣的人家，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娶妻是為了延綿子嗣。新婦進門，是為了家族傳承，縱橫聯姻，可不是為了專門為侍奉婆婆的。兒媳婦到底也是爹生娘養的，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這麼作賤人家？」

勇嬸子：「……」

顧拂雲深以為然：「祖母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去了，我祖母也曾這麼說過，我娘以及兩位嬸娘，從未被祖母這般立過規矩。祖母說，真正的大戶之家，娶的媳婦也非等閑之人。兩姓結親，是結的兩姓之好，為的是家族繁榮昌盛，子孫萬代永昌，而非婆母的私人丫鬟。真不知那種把媳婦當成牛馬使喚的婆婆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這貨真的很反感婆母把媳婦當丫鬟使的做派，說到最後，又不知不覺中夾帶了自己的私貨，順帶諷刺一下勇嬸。

勇嬸：「……」

勇嬸的大媳婦錢氏瞟了自己的婆婆一眼，道：「弟妹這話我可不愛聽了，為人媳婦的服侍婆母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怎能因身份高貴就不服侍婆母呢？」

勇嬸滿意地看了錢氏一眼。

顧拂雲笑呵呵地道：「錮嫂子孝心可嘉，我輩楷模。勇嬸子，您可真有福氣呢，娶的媳婦不但出身高貴，對您還孝順。我確實還得多向錮嫂子學習。」

錢氏：「……」看著眉目舒展的勇嬸，又看了笑如狐狸的顧拂雲，心中不安，自己雖非真心承奉婆母，但好像厥了顧氏的面子。

顧拂雲又問七祖母：「七祖母，勇嬸子當初進門后，被七祖母立過規矩嗎？」

勇嬸：「……」

七祖母：「……」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勇嬸子一眼，說實話，她對這個媳婦是又恨又怕的，既她恨不孝順自己，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可又怕她私下裡發作自己。

勇嬸子趕緊道：「老太太是再寬厚不過了，這些年了，卻是未曾給我立過規矩。」她也怕七祖母抖她的壞話，飛快地道，「正是因為感激老太太的仁慈，所以我這做晚輩的，就更該好生孝順婆母。」然後對七祖母道，「娘，之前媳婦忙著哥兒姐兒們的婚嫁事宜，確實沒能好生服侍您。今後媳婦一定好好服侍您老人家。」

七祖母不得不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又怎會給媳婦立規矩呢？媳婦也是人，也是爹生娘養的，嫁到我家，我愛護她都來不及，拿媳婦當丫鬟般使，我可做不出來。」

勇嬸子一臉感動。

楚老夫人卻冷不丁地開口：「你婆母仁厚，但你也不能就此怠慢了婆母。」

勇嬸子趕緊道：「九叔母您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哪敢怠慢婆婆呢？平時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第一個孝敬的就是老太太呢，不信您問老太太。」反正老太婆已經被她拿捏住了，她要是敢在人前說她半句不是，有她的好看。

不等七祖母開口，顧拂雲便一臉真誠地道：「勇嬸子果真是孝順好兒媳。看來我這一趟果真來對了。祖母，我決定了，明日我還要來向勇嬸子學習。」

明日還來？

勇嬸子差點一口氣沒能提上來。

楚老夫人意味深長地道：「也好，再來多學幾天，讓你勇嬸子好生做給你瞧瞧。」然後對勇嬸子，「阿勇家媳婦，你可不能藏私哦。」仟韆仦哾

勇嬸子：「……」

……

「……當著兩個嫂子的面，我誇七祖母是個再仁慈寬厚長輩了，想必勇嬸子學到了七祖母的精髓，把兩個嫂子好生羨慕了一翻，直說她們掉進福窩裡了。哈哈，勇嬸子那臉色，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晚上回到家中，顧拂雲一邊對楚銳說起今日的豐功偉績，一邊抱著肚皮狂笑，得意時，躺在炕上，還用腳不停地捶打炕鋪。

看著笑得毫無形象的媳婦，可以想象，今天的收穫必定相當豐厚，楚銳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