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丹香依舊，青煙裊裊。

斜躺在軟塌上的嘉明帝，臉上神色變幻，似乎心中在思慮著一些大事。

「聖上，楊慶已經到了偏殿，是否宣他覲見。」

黃大伴推門進來，稟報道。

「宣！」

嘉明帝從軟塌上坐起，聲音威嚴。

「宣楊慶覲見！」

黃大伴聲音遠遠傳出，不多時，楊慶便隨著一名小太監，走了進來。

「微臣楊慶，參見聖上，祝聖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慶一進門，立刻三拜九叩，口稱萬歲。

讓本來面色有些陰沉的嘉明帝，不由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看來這楊慶，經過這麼多年的打壓，終於學會做人，嘴巴不那麼臭，會說話了。

他卻不知道，楊慶出門之前，何平安千叮嚀萬囑咐，讓楊慶去了后，一定要祝嘉明帝長壽。

擔心楊慶說錯話，被嘉明帝當場鎮壓。

「你可知，朕召你來，所為何事？」

嘉明帝嘴角帶笑，聲音溫和了許多。

楊慶跪在台下，聲音顫抖道：「微臣愚鈍，不知聖上深意，望聖上明示。」

自當年奪得探花之後，這是他第二次見嘉明帝，能不緊張才怪。

「楊慶，不必緊張，坐著說話。」

嘉明帝看出了楊慶的緊張，令小太監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楊慶身側。

「謝聖上隆恩，微臣站著就是......」

楊慶連忙站了起來，忸怩了片刻。

嘉明帝眼神中有些不耐，朕讓你坐便坐，哪來這麼多戲......

楊慶見嘉明帝不說話，似是察覺到了嘉明帝的不耐，連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似乎感覺坐的有些過於紮實，連忙將屁股挪了出來，只挨著椅子半邊。

屁股之上，如同螞蟻亂爬。

才進來不過數十息，便已經汗流浹背。

心中不由嘆道，難怪古人說伴君如伴虎。

依俺老楊之見，這嘉明帝，比那老虎可怕多了。

當然與家裡那隻母老虎比起來，還差了些許......

嘉明帝坐在軟榻之上，不動聲色的問道：「楊慶，你與騎龍武聖是什麼關係？」

本來上次兗州鬼仙之事，嘉明帝便要將楊慶召開問話，但最後將秦中喜問過之後，便沒有找楊慶。

但這一次楊慶又遇到了武聖，而且還得武聖親自傳授儒家經典，那他必須要問一問。

最好通過楊慶與騎龍武聖聯繫上，探探他的口風，若是讓他一直這樣打殺下去，嘉明帝感覺自己的面子都被按到地上摩擦了。

「微臣與騎龍武聖只是偶遇……」

楊慶將自己遇到騎龍武聖的兩次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面對嘉明帝，沒有必要說謊，道家一品修為，神識便可以探查自己的神魂變動。

即便有遮蔽神魂的秘法，嘉明帝還可以祭出當年半聖親手煉製的問心鏡，以嘉明帝的修為，便是超脫境修士也能問的出真話。

當然，前提是超脫境得配合他……

「正氣歌？」

嘉明帝在心中咀嚼道。

他一直在觀察楊慶的神魂變動，發現這廝雖然緊張，心跳加快，但神魂卻無明顯波動，應當說的是真話。

尤其是當楊慶說到正氣歌時，那股崇拜激動的心情，他立刻就感受到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嘉明帝默念了幾句，體內氣機運轉，浩然正氣開始在胸中激蕩。

作為大玄的皇帝，有國運輔助修行，他的儒家修為也不低，已經達到儒道四品。

只可惜，遲遲不能突破三品。

關於此事，他也曾問過楊慶的岳丈，柳聖。

柳聖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了一句：「也許是機緣未到......」

堂堂的儒道一品修士，居然打起了機鋒。

直到今日，嘉明帝聽了正氣歌，心裡終於明白柳聖的意思。

他突破儒道五品之時，當時剛登基不到二十年，還沒有建立長生殿，只想一心做一名勤政愛民、青史留名的好皇帝。

但是到了嘉明帝二十年的時候，他立下長生志向，創立長生殿，又做了不少天怒人怨之事，便已經與儒道漸行漸遠。

不過，他並不悔。

不能長生，不能突破超脫境，便是青史留民，又有何用？

這正氣歌雖好，卻太過方正，與自己不合。

聽詩懂意，嘉明帝心中已經明白，這位騎龍武聖能創出正氣歌，與自己理念不合，招攬的可能性不大。

楊慶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看著嘉明帝面色不斷變幻，心裡惴惴不安。

「繼續講！」

嘉明帝將正氣歌之事放下，開口吩咐道。

「是.......」

楊慶連忙答應道，繼續講了下去。

直到所有事情講完，嘉明帝頷首道：「這次案子你辦的很漂亮，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楊慶連忙站了起來，開口道：「為聖上辦事，乃是微臣的榮幸，豈敢索要賞賜。」

「在朕手下做事，有功便當賞！」

嘉明帝沉吟片刻，對黃大伴吩咐道：「大伴，傳朕旨意，晉楊慶為梁州布政使司布政使。」

正是之前那名被查辦的梁州布政使，位置空缺，便讓楊慶盯上。

「奴才遵旨！」

黃大伴領旨而出，便向吏部去傳旨了。

楊慶連忙跪在地上，三拜九叩道：「微臣謝聖上隆恩！」

心中欣喜若狂，若不是在嘉明帝面前，只怕要放歌起舞了。

「行了，去吧！」

「朕累了！」

嘉明帝躺在軟塌上，揮了揮手，示意楊慶退下。

待到楊慶走後，嘉明帝眼中神光閃爍，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宣陶真人。」

下首一名小太監連忙領命而去。

一刻鐘后，一名面色白凈，身著紫袍的道人飄然而至。

嘉明帝屏退左右，這才開口問道：「陶真人，那九轉萬壽爐，現在有多少屍身了？」

邵真人躬身做了個道揖，回答道：「回稟聖上，甲乙兩部剛剛填滿，丙部現在有大約三百具。」

嘉明帝揉了揉眉心，開口道：「太慢了，朕最近心緒不寧，總感覺有大事發生，速度還能不能再快點？」

陶真人思索片刻，回答道：「丹藥量是足夠的，現在缺的，主要是試藥人。」

沉默片刻，接著說道：「聖上若實在著急，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貧道之前的主意。」

嘉明帝思慮許久，似乎下定了決心，重重說道：「那就按真人所說去辦，但一定要做的隱蔽點。」

「是！」

陶真人躬身答應。

接著沉吟片刻，陶真人又開口道：「聖上，貧道斗膽向您討一個人。」

嘉明帝詫異道：「哦，是誰？」

「藥物司的青衣小吏何平安。」

「這等小事，直接去問唐王要人就可以了。」

嘉明帝不在意的揮揮手。

這個何平安，嘉明帝略有耳聞，試藥司第一個滿十年出來的人，聽說是因為全真道長春真人贈予了幾粒辟毒丹。

「唐王不放人......」

陶真人解釋道。

原來早在三日前，他便與唐王說過此事，但唐王並不想將此人交給煉藥司。

「既然唐王不放，那自然有他的理由。」

嘉明帝一聽此言，便準備拒絕道。

陶真人連忙說道：「聖上，若是試藥人增多，丹藥需求也會增大，我手底下的人手不夠，聽說這個何平安，擅長藥理。」

「培養一二，便可以煉丹。」

「朕考慮考慮。」

嘉明帝看著陶真人飄然離去的身影，眸中光芒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