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不悔，是不可能的。」

「但人，總要向前看，舍與不舍，只在一念之間。」

「在下修為有限，也不精通儒道，若是將陸永困在身邊,反而是害了他。」

其實何平安的心裏話，並沒有說出來。

他又不是大聖人，將自己打造半天的良材拱手讓人。

主要是因為，紫竹居士壽元將盡，必然會將陸永當做衣缽傳人，盡心傳授......

而陸永因為柳若湘的原因,必然不會遠離自己。

聽到此言，王易方不由拱手道：「何兄豁達，在下佩服。」

接着卻幽幽嘆息了一聲,似乎心中鬱氣更盛。

「王兄看着悶悶不樂，似乎心有鬱結，不如說出來，由我為你開解開解。」

何平安開導道，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之前在麗春院，他便發覺這位宜芳公主有些鬱鬱寡歡。

誰知，今日會試放榜之後，考得第二名的好成績，卻似乎更加鬱悶了。

「何兄，在下有一個問題，正好想要問問你。」

王易方突然目光灼灼的看向何平安的臉龐，眼中似乎有光芒閃爍。

「王兄儘管問，在下知無不言。」

何平安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避開了她的眼神說道。

老子臉上又沒長花，你把我盯這麼緊幹嘛，小心過幾日就給你鮮榨花生奶。

「從古至今,皆提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天下女子就必須要遵守？」

「是不是，女子天生便比男子低一等，只能成為男子的附庸？」

王易方在小樓上飲了些酒，此時說話語氣豪氣奔放，已經逾越了一般的理法。

似乎是想衝破那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封建社會精神枷鎖。

「當然不是，據在下所看的一本書中記載，在一個名叫華夏的世界，那裏的女子，可以自由戀愛，不一定非要聽從父母的意見。」

「在那裏，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事業。」

何平安緩緩說道，接着又重重加了一句：「當然，男人還是可以三妻四妾！」

「華夏......」

「可真是一個好地方！」

王易方聞言，痴痴說道，心生嚮往。

接着身形向前一縱,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頓時響起了婉轉悠揚的歌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這詞乃是何平安在斬殺鬼修時當着楊慶的面吟了一遍，便被這廝傳了出去。

玄陽城歌舞坊改編之後，在大玄爆火，成為了人人皆能哼上幾句的歌曲。

此時夜空之上，明月高懸。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寬闊的街道上，王易方如同一隻活潑的精靈，在月色下忘情舞蹈。

旋轉、跳躍，舞姿飄逸輕盈，如同瀑布一般的長發，從頭巾之上灑下。

白色的儒衫，完全遮掩不住她曼妙的身材，令人遐想連篇。

尤其是那兩條大長腿，筆直修長，更顯舞姿優雅靈動，勾人心魄。

俄頃，歌聲消失，舞蹈停止。

空蕩蕩的街道上，傳來王易方略帶喘息的聲音：「何兄，我這歌舞如何？」

何平安似乎還停留在王易方剛才驚艷的歌舞之中，良久，拍手稱讚道：「精彩絕倫，令人目不暇接。」

「平安，你喜歡嗎？」

王易方目光中突然爆發出驚人的神采，明亮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平安，雙頰微紅，說不出的迷人。

「唉......」

沉默許久，何平安長嘆一聲，低頭道：「天色晚了，我送王兄回家。」

到了此時，他焉能不明白王易方的暗示。

就在剛才的舞蹈之中，王易方已經將自己的長發亮出，易容的喉結也已經扔掉。

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看的出來，她是個女兒身。

也許只要自己現在說喜歡，就能將這位宜芳公主帶回家。

但是，自己將來要斬殺嘉明帝，便不能與她糾纏太深。

高手過招，但凡有一絲猶豫，便有可能釀成大禍。

而且，他此時感覺到一股窺視感，似乎有人在注視着這裏。

所以，他只能婉拒。

「好......」

谷娖

王易方眼中光亮頓時消失，雙眼黯淡無光，失魂落魄的在前面走着。

何平安緊跟着她的身影，微微長嘆，一言不發。

剛剛走出街頭，面前閃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正是之前跟隨王易方去麗春院的偽男小如。

「公子，他欺負你了？」

小如看到王易方披頭散髮，立刻轉頭瞪向何平安，武道四品的威勢碾壓而出，氣勢驚人。

何平安面色如常，悄然退後兩步，不著痕迹的將這道威勢化解。

「沒事，與他無關。」

王易方搖搖頭，青絲亂舞，木然地繼續向前走去。

見到王易方的情緒不對勁，小如狠狠的瞪了何平安一眼，接着連忙跟了上去。

「唉......」

何平安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何平安，你可曾記得，以前給我講的那個故事？」

王易方走了幾步，突然轉頭，看向何平安的背影問道。

「嗯？」

何平安轉身，疑惑的看向面色哀怨的王易方。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王易方痴痴說道，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接着毅然轉身，與小如大步離開，再也未曾回頭。

何平安站在原地，目送兩道身影漸漸遠去，苦笑搖頭，向仙草堂走去。

......

通往皇城的街道上，兩道窈窕的身影沐浴星光，並肩而行。

「公主，你和他說了嗎？」

小如開口問道。

她之前一直在紫竹園等待王易方，在接到她的傳音后，便一直在街道外等著。

「說了。」

王易方有氣無力的說道。

「他怎麼說？」

小如看到王易方的表情，便已經猜到了些許，但還是想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王易方搖搖頭，沒有說話。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不會去求別人，剛才那舞蹈之後的一問，便已經令她面紅耳赤。

在她看來，這種事情，豈能說的過於明白。

小如卻是那種死腦筋，不到黃河不死心，連續追問之下，王易方總算將自己在路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也許，是我操之過急了......」

王易方長嘆一聲。

她在麗春院第一次看到何平安時，只是覺得他與常人有所不同，獨酌獨飲，顯得與眾不同。

在後面的交往中，她發現，何平安雖然只是一介武夫，卻見多識廣，談吐非凡。

尤其是對一些天下大事，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令她對此人產生了一些好感和欣賞。

而隨着她安排人調查何平安后發現，卻聽說了此人開仙草堂，嘗天下百草，編寫神農百草經。

不求一分一毫的私利，只為讓百姓獲益，讓她不由心生佩服。

她王易方自認從不輸於旁人，但在眼界，談吐，心境方面，卻深深的被何平安折服。

如果這些還不夠，今日，她又發現在會試擊敗自己的陸永，居然是何平安的弟子。

讓她更加覺得，這個男人，簡直深不可測。

結果何平安將前途不可限量的陸永拱手送給紫竹居士，如此大氣的舉動，讓王易方再也掩飾不住對何平安的好感。

但這些，本來不足以讓她這麼早便對何平安吐露心聲。

但她真的，等不住了......

「公主，你這樣說哪成啊。」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你看的上的男子，你不把事情說清楚，他怎麼知道你此時已經毫無退路了.......」

小如跺了跺腳，埋怨道。

本來按照她們的商議，若是何平安答應，待到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一切木已成舟，無論是誰，只怕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不行，我得去找他說清楚......」

小如越想越覺得王易方白白錯過了逃出牢籠的機會，就要轉身去追何平安。

「小如，算了。」

王易方一把拉住她的手，緩緩說道：「也許我們，有緣無分吧......」

說完，拉着小如向皇宮走去，皎潔的月光，灑在兩人的身上，將她們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