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目光放空,不知在看什麼,低啞的嗓音吐出這麼兩個字。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薑茶茶問。
他搖了搖頭。
薑茶茶也沒有再說什麼,陪着他等結果。
最後還是江沫沫捂著肚子說自己餓了,江譯才和薑茶茶帶着她去吃了飯。
鑒定結果出來,江沫沫和那位謝夫人是親生母女。
謝母捏著結果的手不住顫抖,眼眶通紅看向一旁的呂母,抑制不住的哭腔:「這是我的女兒,她真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孩子啊。」
是她找了這麼多年的孩子!
當年她和先生忙於工作,孩子交給了保姆帶,誰知道那保姆會抱着孩子去公園,孩子丟失后也沒敢當時聲張。
找了兩個小時沒有找到,才報了警。
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她以為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再見到這個孩子了,沒想到上天還是厚待她的。
她抱着呂媽媽哽咽哭着。
江沫沫啃著雪糕出現在醫院的時候,就看到她們兩人抱着痛哭流涕的一幕。
「哥哥,兩個阿姨為什麼要哭啊?」
江譯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望着她不諳世事,懵懵懂懂的眼神,喉間似是被堵了什麼,心也針扎似的疼,
他黯然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江沫沫茫然看着自己哥哥:「哥?」
她和他說話呢,他怎麼不理她啊?
薑茶茶扯了扯他的衣袖。
江譯才勉強露出個難看的笑:「哥哥剛剛在想事情,你剛剛說什麼?」
江沫沫不高興撇嘴:「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哥哥你就是不想理我。」
謝媽媽留意到三人的到來,她鬆開呂媽媽,擦拭了一下眼淚,往江沫沫這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江沫沫朝她望過去。
在看到眼前這張和自己年輕時神似的臉,眼眶又燙的厲害。
她最終還是沒有克制住,上前把人緊緊抱在懷裏,頭埋在她頸窩,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壓抑著的哭腔不住溢出。
陌生人在抱她。
要是在之前,江沫沫肯定會拚命想把人推開的。
可是為什麼聽到這個阿姨哭,她心裏覺得好難過,鼻子好酸,她也想哭。
這個阿姨的懷抱真的好溫暖。
她茫然立在原地。
任由謝媽媽抱着她。
對了,姜姜姐姐說她有可能才是自己的媽媽。
她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她會有兩個媽媽。為什麼哥哥只有一個媽媽?
醫院不是說話的地方。
所有人一起回了江譯的家裏。
在看到居住環境后,謝媽媽心裏更不是滋味,嘴裏都泛著苦味。
這就是她的女兒生活的地方。
一套像樣的傢具都沒有。
空調不知道工作了多少年了,吹出來的風都不怎麼涼。
「我能看看你的房間嗎?」她小心翼翼問著江沫沫。
江沫沫抬眸看向江譯,江譯點頭之後,她才說好。
江沫沫住的房間已經是帶獨立衛生間的最大一間主卧,但在謝母眼裏,依舊是太小。
小到連她為自己女兒準備的衣帽間的一半大小都沒有。
她看到桌上一張全家福。
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一對看起來比較溫柔和善的夫妻,妻子牽着兒子的手,父親抱着懷裏的女兒。
四人對着鏡頭都笑得眉眼彎起。
見她一直盯着照片,江沫沫拿起來,把照片貼放在心口,小聲說道:「照片中是我爸爸媽媽,只不過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她承認的母親。
謝母沒忍住:「我也是你的媽媽。」
江沫沫一愣,小聲說:「可是,我之前都沒有見過你,媽媽不都是應該陪伴着孩子長大嗎?」
謝母被問得啞口無言。
每一句話都化為一把利劍扎進她的心口。
血淋淋的事實在提醒着她,她到底錯失了什麼。
她卻只能笑着,儘可能的去解釋。
見她排斥,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薑茶茶帶着江沫沫在房間里玩,客廳里謝母和江譯在談話。
聽到她說要帶着江沫沫去另一個城市生活,江譯拒絕的話脫口而出:「我不同意。」
「她需要回她的家。」謝母頓了頓又說道,「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來照顧她辛苦了,我不會忘記的,等沫沫跟着我回到謝家,到時候我會給你一筆錢,讓你這輩子衣食無憂。」
她已經讓人第一時間調查了江譯。
知道自從江家二老去世后,他是如何辛苦地帶江沫沫。
「我不是賣妹妹!」他從牙縫裏擠出這麼一句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謝母忙不迭說道,「我知道你把她當親妹妹一樣,我只是儘可能的補償你。」
「就不能讓她留下來?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離了這裏,她肯定會不習慣……」
謝母欲言又止,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裏才是她的家。」
……
江沫沫知道自己要離開哥哥和姜姜姐姐,哭得好不傷心。
謝母不敢強把人帶走。
只能是在這裏陪了她將近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她對江沫沫近乎無微不至的照顧。
也不介意房子老舊,每天與江沫沫同吃同住,才換來她的一點信任。
最終還是謝母求到他跟前,求他給江沫沫好好說說,求他勸她離開。
她需要去接觸權威的醫生,頂級的醫療團隊。
江譯同意了,勸說江沫沫跟着她離開。
還說等自己畢業以後一定會去她那個城市工作,讓她在那邊先安頓好等着他過去。
江沫沫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找到薑茶茶,把自己珍藏的一些自認為很好看的一些頭飾發卡一股腦送給了她。
她哭着道:「我會在那裏等著哥哥過去的,我會每天給哥哥打電話,也會每天想姜姜姐姐的,姜姜姐姐你到時候去看我好不好?」
薑茶茶溫聲說好。
她晚上把謝母約了出來。
謝母對身旁瞧著充滿靈氣,超然脫俗的小姑娘有很大的好感。
「你是為江譯勸我讓江沫沫留下來嗎?」
薑茶茶搖頭:「我們都很清楚,江沫沫跟着你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也相信你是一個好母親,不止是體現在物質上,精神上你同樣是能夠呵護她陪伴她,很多都是江譯做不到的。」
謝母鬆了口氣:「你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在你走之前,讓你解決一件事。」
「什麼?」
薑茶茶點着腦袋上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的傷疤說道:「我之前還很擔心這個地方留了疤就毀容了,幸運的是沒有,顏色很淡,你肯定還很疑惑,不失在說沫沫的事,為什麼要扯到我腦袋上的疤。」
她慢條斯理把發生在江沫沫身上的事說出來。
在謝母震驚,痛恨還有自責中,她緩緩道:「如果你能讓呂川親自向沫沫道歉,我想江譯更能相信你能護着她,你會保護她。」
回去的時間推遲。
謝媽媽去了呂家。
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讓呂川向她女兒道歉。
呂媽媽也是為難。
她自然不會護著自己兒子。
做了錯事就該自己承受。
可她同樣也是拿他沒辦法。
「詩妍,我真的特別特別感激你幫我找到我的女兒,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與她見面。」謝媽媽苦笑一聲道,「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也很清楚,這個女兒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是我失而復得的珍寶,比我的命更重要,只要有我在,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踐踏她的尊嚴。」
她說着又紅了眼睛。
「一想到她差點出事,我心裏就像是油煎一樣,她要不來這一句道歉,我這個當媽的,想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這也是她送給自己女兒的一份見面禮。
「我不想因為孩子的事影響到我們的姐妹情,可若是呂川這孩子不肯道歉,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的調戲羞辱,江譯也不會非要去討一個說法,她簡直不敢想,要不是薑茶茶剛好在,帶着他去找了自己女兒。
她該遭遇什麼樣的事情。
呂媽媽也不怪她這麼做,剛找到的女兒,自然是當眼珠子一樣護著。
若換做是她,她也會一樣。
「你放心。我一定讓呂川道歉,如果他不肯,我也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
「道歉!又是道歉!」呂川一聽就不樂意了,「事情不都已經解決了?怎麼還要揪著不放?是不是因為她是你朋友的女兒,所以你連自己兒子的面子都不顧了。」
呂媽媽是失望的。
對自己孩子的失望。
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自己和他父親品行都沒有問題,卻生出來這麼一個孩子。
她捏了捏眉心,疲倦道:「呂川,你要是去道歉,這件事就此翻篇,你要是不肯,這件事就永遠過不去了,你也別當有我這個母親。」
「至於嘛……」
他小聲不屑嘟囔。
「當然至於!」
呂媽媽沉沉望着他。
「呂川,我上次已經拉下臉為你道歉,可現在是我的好朋友,她為了她的女兒求到我說,要一個道歉,你讓我說什麼?說我這個當媽的已經到貨漂亮了?
我所說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你要是不肯道歉,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你也別再叫我媽,我承受不起。」
看出她不是說氣頭上的話,呂川煩躁抓了一把頭髮:「我去道歉行不行?」
江沫沫對他還有印象,看到他就想起來,他要拉自己,還說自己什麼,好多人鬨笑的一幕。
好在哥哥他們都在,她也就不那麼怕了。
呂川低下頭顱,為自己當初的話向她道歉,小姑娘沒說原諒還是不原諒,扯著謝媽媽的手臂,低聲說不想看到他。
謝媽媽滿眼都是心疼,一顆心都要為她融化了。
沒有說道歉就一定要原諒的。
「不想看我們就不看,你昨天不是說想買小裙子了,我們晚上和你姜姜姐姐一塊去買好不好?」
「好!」
被人忽視掉的呂川撇了撇嘴,要不是他媽威脅,他絕對不會來這一趟。
臉面都丟盡了!
他趁著趁人沒注意,給了薑茶茶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有她在,自己准沒好事。
氣憤不已的呂川跟着呂母出了他眼裏破破爛爛的小區,然後就對呂母說道,他和朋友有約,他打車走,讓司機送她回去。
呂川說得有約就是見凌玲。
她這朵人間富貴花蔫了不少。
眼底有着明顯的青黑。
薑茶茶沒理會呂川去了呂家告狀,可並沒有說就這麼和凌玲冰釋前嫌。
自己被她惡意造謠辱罵,還被誣陷抄襲,現在要麼是她賠償私下解決,要麼是就走她起訴,法律程序。
凌家選擇私下解決。
如果這種事被人惡意利用,凌氏的競爭對手絕對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機會,到時候凌家可不就是損失個千萬的事了。
現在申明霆對她避而不見,譚則安視她為洪水猛獸,淮竹哥現在也不站在她這一邊,她只有呂川了。
只有她理解自己,相信自己。
可看到她,呂川還是不由自主想到申明霆對自己說的話。
凌玲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酒吧,譚則安喝醉,兩人擁吻的事,從頭到尾都是她一手策劃。
他們對凌玲全都看走眼了。
她算準了薑茶茶去接,故意做出一些讓人誤會的事情,就是為了逼着她自己知難而退,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會跟着去,更沒想到薑茶茶在譚則安心中的地位要比她以為的要高。
如果按照她所想,那就是薑茶茶看到后,讓她認清自己的地位。
她這麼胸有成竹,說不定已經是有了先例。
只是這次她想要逼着人家自己退出,反倒是自己搭了進去。
譚則安為了薑茶茶甚至和她撕破了臉。
要不是譚則安過於決絕,令她慌了神,她絕對不會去和薑茶茶道歉。
她還說讓薑茶茶答應和譚則安在一起,以此來證明自己多無辜,也只是實在是沒辦法了。
如果薑茶茶真原諒了,和譚則安在一起,她也絕對不會就此收手,像這種事絕對還會有第二次。
她僱人誣陷薑茶茶,也足以證明她人有很大的問題。
「呂川,則安還是不肯理我。」
凌玲紅艷的唇角抿了抿,黯然垂下眸子,自嘲一笑。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們都和他認識這麼多了,在他心裏連薑茶茶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