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了幾天後就開始下了雪了。
下了兩天兩夜才停，雪挺大。
雪後天更冷了，出去吐口吐沫還沒落地就結了冰，真真的就是洒水成冰，從隊里的報紙上了解到，這樣的氣溫到了零下三十三四度了。
這樣的天除了貓冬啥也幹不了。
比如趙文韜，眼下就沒法跑車了，但是趙文韜不在意，陪着自己媳婦吃好喝好睡好，日子也是照樣美得很。
隔壁趙三哥的豆腐也暫時停下，但卻渾身難受，在家裏頭那叫一個唉聲嘆氣，看得趙三嫂都恨不得把他嘴巴堵起來。
好在這時候，隊里通知殺豬了，全村的人都沸騰了。
終於殺豬了啊！
「今年豬長得不錯，殺個三四頭吧。」大隊書記端著架子說道。
「書記，是三頭還是四頭？」主任問道。
「書記，四頭也有點少吧，要不再來一頭？」會計聽主任這話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四頭都嫌少還三頭四頭？
「行啊，再加上你這一頭！」書記不快地回了一句，拍板四頭。
會計也不在意，四頭就四頭，四頭也不少了。
去殺豬的老白頭拿着殺豬刀，跟趙父小聲道：「我還以為今年能多少一頭，結果就四頭，二百來戶能分多少？」
「有得分就不錯了。」趙父也過來幫忙，這會他拿着繩子，說道：「趕緊的吧，這天太冷，血出來還不凝啊。」
兩個老頭又招呼另外幾個老頭，他們是負責殺豬和處理後期的事。
除了他們還有十幾個小伙，拿着棍子，繩子，這是抓豬的隊伍。
另外，還有一些老娘們和孩子，拎着大盆小盆，這是幫忙弄殺豬菜做飯的，當然最主要也是混吃來的。
「媳婦啊，你在家，這麼冷的天你就別去了，咱家也不稀罕那點，你在家好好養著啊。」趙文韜已經全副武裝，殺豬這樣的熱鬧場合咋能少得了他？
葉楚楚笑了笑，他這些天都在家裏可是憋著了，這就不是個在家裏待得住的人：「我知道，我在家裏吃零嘴呢，你不用管我。」
她這裏有炒栗子，煮花生，炒瓜子，現在主食都不怎麼吃得下，沒少吃這些。
趙文韜親了媳婦一下，就出門去了。
趙文韜到了隊里，大家正在抓豬，有兩頭太精了，抽冷子跑了出來，後面好幾個大小伙追着，撲騰出一溜雪沫子，弄的人仰馬翻的，好不熱鬧。
「真是沒用，豬都抓不住。」趙文韜搖搖頭。
「趙老六，你行你上啊！」王老三聽了他這話說道。
趙文韜矜持地道：「我就不上了，我身上這身可全是新的，我媳婦一針一線給我縫製的，可不糟蹋了去，還是叫你們表現吧。」
王老三笑罵：「你就是個懶貨，我還不知道！」
趙文韜不管他，看向那邊追豬的，追豬的又加入了幾個人，終於將豬捉住，四蹄捆住，用杠子抬着回來了。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大小夥子，抓個豬這個費勁。」殺豬的老白頭叼著煙袋鍋子，鄙視道。
「這可不怪我們，入了冬就沒吃飽過，哪有力氣抓豬啊！」有個年輕小伙道。
「就是，都不如這豬，二百多斤，我也就一百來斤。」另一個小夥子也道。
「看你這麼羨慕，那你下輩子投胎成豬吧！」殺豬的老白頭磨刀霍霍道。
大家笑了起來。
這時候生產隊分糧，按人口分，一年三百六十斤，要是家裏孩子多，平均下來還好點，孩子不多大人多，可就吃不飽了。
尤其是大小夥子肚子就是個無底洞，再加上沒個油水，咋吃都不飽。
而且也沒法咋吃，因為冬天不幹活，誰敢把肚子吃那麼飽啊？畢竟糧食就那麼多，吃完了明年咋辦？
都是趁著這時候不用幹活少吃點，也能吃到明年新糧下來。
「行了，別吵吵，明年就自己干啦，現在吃不飽不打緊，等自己幹了還吃不飽，那可就是你自個懶了！」主任出來道。
會計給接上去：「趕緊的，殺豬吧！」
四頭豬的杠子架起來，有人端來四個大盆放在豬的脖子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殺豬。
老白頭也不負眾望，將自己煙袋收起來，拿着殺豬刀過來。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對着豬脖子就是一刀，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真是快准狠，豬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死了，血也湧出來，流進了盆子裏。
剩餘的三口豬如法炮製，全程不超過一分鐘，乾脆利落！
「白大爺，你這手藝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啊。」趙文韜給老白頭豎了個大拇指。
「哪裏哪裏，也就那樣吧。」老白頭還挺謙虛，然後看老趙家這小兒子：「你小子以前不是說要跟我學殺豬嗎？怎麼現在跑買賣去了？」
趙文韜以前還真想過要學殺豬，想着怎麼着都是一門手藝啊，有手藝以後就不愁沒飯吃。
但那是以前十五六歲時候的天真想法，如今可不想當殺豬的了，搖了搖頭道：「我媳婦懷孕了，我不殺生！」
「還不殺生，我看你可沒少禍害了山裏的野味。」老白頭哼笑了聲，拿出煙袋裝煙抽起來。
「那可不是我禍害，那是它們自己送上門給我吃的，給我吃那也是一場造化。」趙文韜笑嘻嘻道。
老白頭樂了，臉皮這麼厚的也是少有，真是個學殺豬的好料子，就是可惜了，如今跑買賣去了。
殺完豬，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就開始禿嚕豬毛。
這得用熱水，用刮毛工具，等刮完豬毛老白頭再次上場，用殺豬刀割頭割四蹄，然後就是開膛，將內臟弄出來，解骨肉，這一切下來，他的活才算是幹完了。
每個村都有個殺豬人，老白頭就是這麼個人。
不但殺豬，還宰羊，反正需要殺生的都找老白頭。
別小看殺生，這不但需要技術也需要一定的心理，要不然他咋覺得趙文韜是個學殺豬的好材料呢，這人臉皮厚，總是笑嘻嘻的，但一般這種都是笑面虎，都是狠角色啊。
這要是他兒子該多好？後半輩子可就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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