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禹哼哼兩聲，「她是個不吃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沒說什麼就把人惹成這樣，那要是再多說點什麼，豈不要水漫瀛州了？」

明昭破涕為笑，腮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

向禹已經起身，「折騰了大半宿，也是餓了。我出去看看，外面情況怎麼樣了，看看能不能找點兒吃的。」臨走之前，還重重的拍了拍周承頤的肩膀。

門開了又關，屋裏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外加一個人的抽泣。

明昭想找帕子擦臉，翻遍袖袋卻沒找到。半夜狼狽逃竄，哪裏還來得及帶帕子。

正想着用袖子對付對付，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潔白的帕子就出現在了眼前。

明昭有些怔楞，一時間忘了去接。

「還要我幫你擦？」低沉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無奈。

「不用！」明昭一把奪過來，胡亂的擦著，將眼淚和鼻涕都糊了上去。

心中腹誹，這人屬貓的不成？走過來，連個聲音都沒有。

某個貓性的人拖過凳子，坐到了她旁邊，開口依然沒有什麼好話。「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哭。」

「胡說！」明昭撅著小嘴爭辯，「我小時候哪裏愛哭了？一年到頭哭不了一次半次的好吧？」

周承頤道：「一年哭不了一次，哭一次就驚天動地。」

明昭哼哼兩聲，「才沒有！」

周承頤嘆氣，緩聲道：「你別哭了，咱們好好說說話。」

明昭抬起被水洗過的泛紅的眸子看向他，「我哭，你是不是也很失望？覺得我跟其他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沒有！」周承頤道，「別的女人不可能一年只哭一次。」

明昭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我會出事？你是匆匆趕過來的嗎？」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觸摸他下巴上的鬍鬚，硬硬的，扎扎的，還痒痒的。

周承頤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直了，如同被人施了魔法般，一動都不敢動了不說，連大氣都不敢出了。想他也是身經百戰之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但這樣子被一隻小手荼毒，還真就是頭一次。

明昭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這動作的不妥，倏然收了手，低了頭，沒話找話的道：「你一個大將軍，離了軍隊，私自跑到這邊來，那邊怎麼辦啊？」

周承頤暗暗的吐了口氣，「會打仗的人又不止我一個，岳家和周家都是世代的將門，能人輩出。」

「說的也是啊！」明昭吸了吸鼻子，「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若是事必躬親，早晚得累死。適時的放權，也是給別人成長的機會。」

周承頤嗯了一聲。

屋子裏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明昭看了看門口，「乾爹這會兒出去，應該沒有危險了吧？」

周承頤又嗯了一聲。

明昭就嘆氣，「不是說要好好說會兒話嘛，你這樣有一聲沒一聲的，天都聊死了，還怎麼說？」

周承頤道：「我只是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明昭翦水大眼掃過去，「那我來問，魏希頲來了北地，你是早就知道了嗎？」

外面什麼狀況，總得想搞清楚了再說。

周承頤道：「也沒有太早，追查薊州的事情才查到的。」

明昭心裏一驚，「你的意思是，薊州被圍，就是這魏希頲搞的鬼？」

魏希頲不過是個國公府的世子，就有能調動幾萬大軍的能力嗎？

明昭直覺的不信。

周承頤自行倒了杯茶水，「你太高看他了！大齊的軍隊不是誰都能調動的。」

明昭抿了抿唇，「之前也是分析過，齊帝那邊這時候沖着北地出兵，並非明智之舉。這件事情一旦證實真的是大齊搞的鬼，就是送了把柄給北地。自此，北地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大齊決裂。」

周承頤喝光了杯中水，明昭忙狗腿的為他續上，擺出了一副眼巴巴的聽故事的表情。

周承頤的唇角幾無可見的翹了翹，「分析的是沒有錯的，這次大齊聯合真族突襲薊州城，的確不是齊帝的意思，而是李鴻嘉的自作主張。」

「李鴻嘉？」當年風光霽月的齊王二子啊！明昭努力回想，也記不起他長什麼樣了。

周承頤道：「最開始齊王起兵的時候，是留了李鴻嘉鎮守莒州的，那個時候也是想着守好大本營，多個退路吧！」

明昭點點頭，「當初的這個決定沒有錯，齊王世子死了，李鴻嘉就成了最可能上位的兒子。由他來鎮守，也足以服眾。」

「但你可忘了，齊王還有個寵妾的兒子李鴻哲。」向禹說着推門走了進來。

明昭看着他的兩手空空，「宵夜呢？」

向禹在原先的座位上落座，笑着道：「外面亂糟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店家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剛把紅杉叫了過來，正在臨時的廚房裏忙活呢！」

明昭哦了一聲，「說到李鴻哲，我這些年也是聽過他的不少事迹的。一直都跟在齊帝的身邊，深受喜愛。齊帝打到哪裏，也似乎都能找到他的蹤影。誰能想到，從前看着文弱的一個人，居然成了一個披掛上陣的武將。」

向禹點點頭，「也正因如此，齊帝是偏愛這個三兒子的。相反，李鴻嘉在後方一直享受着安逸的生活，身邊更是籠絡了不少的謀士。若是生在平常之家，兒子能幹了，當爹的自然是高興不已。但是帝王之家，就顯得有些微妙了。齊帝算是盛年，又剛剛坐上那個位子不久，屁股還沒坐熱呢，若是有人從旁虎視眈眈，那心裏能舒服了？」

明昭小小的打了個哈欠，頓時又眼淚汪汪了，「天家無父子，無兄弟，真不知為何那麼多人還非要搶那個位子不可。以為當皇帝是好差事嗎？當個明君吧，就得起早貪黑的把自己活成牛；當個昏君吧，又得提心弔膽的怕哪天被人燉了。」

向禹哈哈大笑。

周承頤也翹了唇角。

明昭聳聳肩，「我知道你們笑什麼，無非是說我婦人之見唄。反正我就是覺得那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兒。你們男人的野心我是不懂啊，所以，我也就不發表意見了。言歸正傳，李鴻嘉此次出兵，是為了壓過李鴻哲的風頭，給自己攢功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