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戰爭下來，像他那樣子的人都會有很多。」周承頤的聲音突兀的響在身後。

明昭緩緩的轉身，「你怎麼來了？」

周承頤道：「我不能不來！」

不來，良心難安。

來了，心緒難平。

明昭看著滿帳篷愁苦的臉，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心裡就被強烈震撼了一下。

周承頤道：「他們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人，他們為這場戰爭做出自己最大的貢獻，如今他們傷了殘了，我不能不管他們。」

明昭抿唇看著他，明知道他說這番大義凜然的話的目的不純，但心裡的堅持還是忍不住的動搖了。

周承頤道：「你要是願意幫我，自是最好不過。」

明昭抬腳就往外走。

這個男人真是太會拿捏人心了！

「走吧！回城！」明昭沖著身後招呼，「紅楓，你說我是不是傻？沒事到這裡來逛游做什麼？分明就是自投羅網。」

身後沒有應聲蟲，她忍不住的側目，就看到了那身月白色的衣袍，頓時老臉一紅。

倒是漏算了他會追出來，還以為他作為大將軍前來，定是要挨個慰問一番的。

明昭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卻不想身後的人人高腿長，始終保持兩米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

明昭有些泄氣，語氣不好的問：「有事？」

周承頤看著旁邊的城樓，「想不想上去看風景？」

明昭覺得自己昨日在上面彈琴，已經領受過了上面的風，對於景也是實在沒有什麼好看的。

周承頤乾脆扯了她衣袖，拽著她往上走。

明昭覺得他這個舉動若是一直持續下去，自己這衣袖八成要不保了。

城樓之上，十米一崗，密切注視著周邊的動靜。

明明還是昨日的城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秋高氣爽的原因，今日再上來，竟是覺得呼吸通暢了不少。

周承頤拉著她到了城牆邊上，方才送了手，極目遠眺，「高不高？」

「什麼？」明昭扭頭看他。

周承頤道：「這城牆高不高？」

明昭往下看了一眼，比兩層樓還要高，得虧她不恐高，否則肯定是要頭暈目眩的。「高！」

周承頤道：「鳳凰城那邊的城牆比這個還要高，還要結實。」

明昭倏然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她離開的時候，鳳凰城的城牆正在建設，究竟建成了什麼樣子，她也是沒有親眼見過的。

離開日久，再想起那裡的一草一木，都覺得非常的遙遠了起來。

周承頤道：「我回去過，就在你剛剛離開不久。」

「真的假的？」明昭抬手捂住了張大的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周承頤勾了勾唇角，「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明昭皺皺鼻子，「給我遞事先寫好的信，算不算騙？自己失蹤，生死未卜，卻不讓我知道，算不算騙？」

「你個記仇的小東西！」周承頤無奈的嘆氣，「我就是怕你的驢脾氣安撫不住，才著急趕了回去的。卻沒想到，你給我唱了空城計。」

明昭看著天邊的雲捲雲舒，就沉默著不說話了。

那個時候她擔心他擔心的要死，設了好大一個局才讓自己離開了鳳凰城，穿越各方混戰的城池，才總算到達了北地。

卻怎麼也沒想到，哪怕人已經到了這裡，想見他一面也是難於上青天。

北地太大了，戰線太長了，而他真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忙了。

她就只能追著他跑，見不到他的人，那就跟在他身後儘可能為他解決後顧之憂。

行軍打仗，糧草裝備是最不能少的。

她絞盡腦汁機關算盡的各處奔走為他找來糧草，算起來他這戰神的名頭裡也是有她一半的功勞的。

周承頤道：「我知道了你跟你家人決裂的事……」

明昭深吸了口氣，「都已經過去了啊！我現在過的很好，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想幹什麼都沒有了顧忌，活的很是恣意。」

周承頤道：「是嗎？」

明昭舔舔乾裂的嘴唇，「其實還是挺心疼的！也不知道鳳凰城那邊怎麼樣了，之前聽聞戰爭也是橫掃了那裡的。你嘴中的堅固的城牆真能擋住千軍萬馬嗎？我在那裡可是付出了四年的心血啊！真要是被毀了，就太令人心疼了。」

周承頤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手攥在袖下，嘗試了幾次就沒能伸出來。「就因為你把鳳凰城建造的太好了，才會成為齊帝和吳王爭搶的肥肉。一年前，他們就把對決選在了那裡。」

明昭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那場戰爭她是知道的，但究竟打成了什麼樣，她所關心的那些人如何了，她一直都在逃避著拒絕探聽。

與其得到的是噩耗，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周承頤看了她一眼，「鳳凰城的人沒事，那邊多山，仗打起來的時候，但凡能動的就都躲到了山裡。遭殃的不過是房屋。那一仗，齊帝是勝了的。莒州原本就是他的大本營，他就算不主持重建，也不會將城池夷為平地的。」

明昭臉上的血色就又慢慢的回來了，「人沒事就好！」

周承頤道：「如今那邊是什麼光景，我也是沒再關注了。日後吧！怎麼說，那也是你送我的城池，真就那麼沒了，心裡還是很惆悵的。不若，你在北地再為我打造一座鳳凰城如何？」

話題就算繞的再遠，終歸還是又繞了回來。

明昭扭頭看向他，如刀刻般的俊臉上，眼角的位置依稀可見一塊小小的疤痕。

「這些年過慣了居無定所的日子，何必非得拘泥於一城一池？心若大，處處是吾家。」

鳳凰城成了她心中的痛，她不敢去觸碰，更不敢去想。

周承頤嘆氣，「我的心不大！」

明昭道：「你那次回去，沒有停留太久吧？」

周承頤道：「正趕上莒州府城鬧鬼，齊王府從宜縣徵集的糧食和草藥全都被鬼給吞了。突然覺得自己回去的不是時候，就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明昭眼神閃了閃，輕輕的哦了一聲。

周承頤扭頭看她，「你好像一點兒都不奇怪莒州那邊鬧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