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指頭在樹榦上摳啊摳,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摳下一塊樹皮來,眼見着騎馬的人到了樹下,她手中的樹皮就砸了過去。
去他的目送不打攪!他都決定一去不復返了,那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乾脆破罐子破摔的撕破臉算了。
彷彿有天神相助,那塊樹皮竟是準確無誤的砸到了馬上人的頭頂上,一張如朗月般的臉抬了起來,漆黑如墨的眸子往上一挑,視線便夾雜着冷風射了過來。
明昭上看,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下看。小手又開始在樹榦上摳,指甲摳疼了也不停。
「下來!」帶着怒氣的兩個字。
明昭小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假裝沒聽見。
周承頤眸子一縮,「昭昭,下來!」耐性即將耗盡,怒氣瀕臨爆發的邊緣。
「下不來。」明昭乾脆把臉埋到樹榦上,聲音堪比蚊子哼哼,「我腿麻了。」這會兒下去,他一氣之下又把手伸向她的屁股怎麼辦?
趨利避害,乃是天生萬物都懂的道理。
「三個數!一,二……」
「下就下!」明昭眼一閉就往下栽。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自由落體,砸到了他身上,然後便開啟了兩人的不離不棄。
如今,哪怕要來個了斷,她也篤信他不會讓她摔得頭破血流。
周承頤拍馬而起,飛身將她搶到懷裏,又重新落到了馬上,雙腿一夾馬腹,便如同箭一般沖了出去。
明昭閉着眼睛,雙手緊緊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差點兒從胸口跳出來的心臟終於落了回去,平穩的跳動着。
馬終於停了下來,明昭試探著睜開一隻眼睛偷看,卻落盡他幽深的眼眸里,然後便被吸了進去。
周承頤抱着她翻身下馬,將其放到地上。
明昭攥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周承頤彎著腰,想要起身受了限制,「放手!」
明昭鬆了手,卻又改拽他的衣袖,「承頤哥哥,你是打算不要我了,是嗎?」眼中籠起水霧,要哭不哭的樣子,透著嬌弱和倔強。
周承頤嘆氣,「惡人先告狀!」
誰先不要誰的?
有了家人,有了弟弟,哪裏還記得有個哥哥?
天底下還有比這個小東西更磨人的嗎?
他抬腳就走,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的心軟。
明昭被拽的一趔趄,衣袖從手中滑落,拳頭攥起,卻是什麼都握不住。她蹲下身,雙臂架在膝頭,將臉埋起。她也是有自尊的,再強求下去只怕要被人以為她是捨不得他給的榮華富貴的生活了。
那就這樣吧!
可怎麼能就這樣結束呢?
她猛的起身,眼前一黑,眩暈感襲來,差點兒栽倒。穩住后看向前方,那人正扭頭過來,接觸到她的目光,卻又繼續前行。
「周承頤,你站住!」明昭大喊著奔了過去。小短腿還算給力,很快就趕上了他的大跨步,伸出小細胳膊攔在他面前。
周承頤抱臂看着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明昭一咬牙,「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若是討厭我了,我可以從你眼前消失。但是你這樣子離開,也太不負責任了。鳳凰學院,那是你的,你得對立面招收的學生負責任。還有鳳凰莊裏的大量的災民,既是給了他們希望,就不能斷了他們的未來。你不能這樣子半途而廢的!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情必須有始有終啊!」
她說的義憤填膺,對方卻輕飄飄的拋過來三個字,「還有嗎?」
明昭絞盡腦汁,卻再也找不到了其他留下他的理由。
學院他已經交給了衛錫,鳳凰庄的建設交給了向禹,他就算這樣子走了,一切都還會有條不紊。
沒有了他在,唯一不適應的那個人就是她吧!
她茫然的站着,突然舉得空曠的天地間只剩下悲涼的存在。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快速的轉身,背對他,「沒有了!您走好!」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脊背盡量挺直,離開的腳步盡量穩重。她一個新新人類,即便沒有了他,也可以在這古代把小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的。
「嘭!」撞到了一堵牆上。
抬手抹掉阻擋視線的眼淚,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牆,不禁愕然的張大了嘴巴。這人會瞬間移位嗎?明明剛剛還在她身後,眨眼睛怎麼就到了她身前?
「哭什麼哭?」清冷的四個字,夾雜着喟嘆。
「我沒哭!」明昭狡辯,「只是眼睛裏生了泉眼,才會不受控制的往外冒水。」
「醜死了!」周承頤執起衣袖,胡亂的給她擦眼淚。「怎麼就這麼彆扭?長了一歲的人,就只長脾氣嗎?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了,膽肥的你!」
明昭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無奈泉眼不受控制,淚水越流越多。乾脆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承頤哥哥,我捨不得你!你就算要走,也別生着我的氣走,好不好?你走後,別想着我的不好,多想想我的好,成嗎?」
「你個小傻瓜!」周承頤一顆心被她哭的七零八落,蹲下身,將她攬到懷裏,笨拙的輕拍她的背,「好了,別哭了!我沒生你的氣!」
明昭見他放低了身段,語氣還這般的溫柔,愈發的哭的不能自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到最後更是一聲接一聲的打起嗝來。
「別哭了!」周承頤乾脆將她推離自己,吼道。
然後無論是哭聲還是抽噎聲就都沒有了。
周承頤抬手擦乾她臉上殘餘的淚痕,「好了,不打嗝了,可以好好說話了。」
被他吼飛的靈魂歸竅,明昭頓時哭笑不得。敢情他吼那一嗓子,是為了把她的打嗝嚇走啊!「你剛剛說不生我氣了。」
周承頤拉她在岩石上坐了下來,哼哼了兩聲,「哭成那樣,也能聽到我說話啊!」
明昭赧然,小腦袋就垂了下去。
周承頤道:「一大早爬到樹上去幹什麼?」
「看日出!」明昭小聲回答,小眼神閃閃爍爍。
「說實話!」周承頤彈了她的腦門一下。
一看就是在撒謊,哪有看日出選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的,而且還是爬到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