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頤失笑，「這城中的人，來來往往，哪裡受影響了？你想多了。」

這包子鋪是衛銅剛讓人在宜縣開的，為的就是出入城裡能有個落腳處。他們來此，外面自是要掛歇業的牌子。不然，哪能放心說話。

小姑娘再怎麼智計百出，終歸還是小孩子，難免有思慮不周的地方。

明昭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我至今沒弄明白承頤哥哥來此的目的，該不會只是讓我身臨其境感受百姓的水深火熱吧？」

周承頤失笑，「就是想帶你出來走走，想不想去爬輝山？」

這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明昭其實每天都對著輝山興嘆，還以為那是一個在自己十五歲之前去不了的所在。

「好啊！」

雖然對那十二個蘿蔔頭有些不放心，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周承頤的安排，他這個人，一貫的心細如髮。

離了縣城，災民由聚集變為零散。

很多災民就宿在野外，得虧現在氣溫偏高，夜裡睡在草堆里，還不至於凍出好歹來。但隨著氣溫越來越低，居處就成了繼吃之後的大問題。

周承頤拿掉她掀帘子的手，強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睡覺。「無論幹什麼事，都得養足了精神才行。」

明昭深以為然，馬車的搖晃中，居然也慢慢的睡了過去。

輝山是一座很長的山，如同黃牛的背一樣雄壯，其上的懸崖峭壁，即便站在山下都能瞧出其巍峨來。

山下是同名的鎮子，因著沒有高高的城牆，災民倒是隨處可見，基本上都是拖家帶口的。

明昭盡量不去看他們，她怕看得多了，麻木了，從而沒有了同情之心。

「曹大哥是躲在山裡嗎？」明昭指了指遠處的崇山峻岭。

周承頤道：「具體的方位，我也不知道。」

他們並沒有住進鎮上唯一的客棧，而是進了一處院落。並非是周承頤的產業，是臨時租來的。由此可見，他是一點兒都不肯委屈自己的。

所到之處，不僅是舒適，更得兼具自在。

這些事，甚至不用周承頤安排，他手下的那批人就已經安排妥當了。也充分證明了，培養一批得力的人是多麼重要。

晚飯雖是家常飯菜，明昭卻吃出了熟悉的味道，直到最後一道湯上來，看清了送湯的人，她一驚之後也就釋然了。

周承頤卻還對她解釋道：「怕你吃不慣外面的飯菜，紅杉總是知根知底。」

明昭閃著油光的小嘴就在他的腮上印了一下，「承頤哥哥，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不會再有比他對她更好的人了。

一回生，兩回熟，周承頤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適應她這親昵的舉動，有些舉棋不定的是，腮上濕漉漉的該不該擦。

不適應外面的飯菜，也可以不適應外面的床榻。

明昭抱著枕頭爬上周承頤的榻，「承頤哥哥我害怕！你說那麼高的山上，會不會有妖精鬼怪什麼的。他們半夜會不會出來逛游然後到我房間里看我？」

周承頤一向不信怪力亂神，但被她這麼一說，都覺得背後的汗毛豎了起來。「我又不是神仙，鎮不住他們。」

明昭道：「承頤哥哥仙人之姿，妖魔鬼怪見了也會不忍打擾了。」

周承頤低沉的笑聲就在暗夜中傳出了很遠。

第二天，明昭睜開眼天已經大亮，雄雞的叫聲變得遙遠。周承頤背著光走進來，「快起來吃飯，然後進山。」

「真的進山啊！」明昭還有些迷糊。

回到宜縣也有半年了，杜鵑山就杵在她家的院外，那麼的近，她卻從不被允許踏訪。大人們總是充滿了無盡的擔憂，認定她一旦進了山，就會被未知的東西給吞沒了。

就算周承頤帶著她來輝山，她也是以為只是到輝山底下轉悠兩圈的，進山只怕是難於上青天。

如今，竟然被告知要進山了，她怎能不興奮？

衛雙和紅楓已經趕了過來，說是宜縣的事情都交給了衛朋，一個跟衛雙一樣的護衛。

紅楓為明昭換上事先準備好的鹿皮小皮靴，給她梳了個雙丫髻，將頭髮全都攏了起來，這架勢，的確是要爬山無疑了。

等她準備好了，發現周承頤也換了一身利落的緊身衣，修長的身材愈發顯得挺拔。

明昭忍不住的咧嘴笑，她家承頤哥哥果然是仙人之姿，怎麼樣都好看。

「準備好了嗎？」周承頤問。

明昭堅定的點點頭，心中被興奮鼓脹的滿滿的。

周承頤牽起她的小手，「一會兒累了，不許哭鼻子。」

明昭表示對這種逗小孩子的話嗤之以鼻，她可是成人的靈魂，怎麼會累？就算累了，又怎麼會哭鼻子？

事實證明，爬山這種運動對於她一個六歲的小屁孩來說，的確是太過吃力了。僅僅過去了一個時辰，她就已經氣喘如牛體力不支了。

而且輝山並不是一座孤立的山，而是一個山頭連一個山頭的層層第高。

明昭都覺得前路無盡頭了，這才是最令人絕望的。

「爬了一半了嗎？」她賴在岩石上，連根手指頭都不願動了。

周承頤坐到她旁邊，「一半的一半了吧！」

明昭頭一沉，就歪到了他身上。

周承頤從紅楓手裡接了水囊地給她，「喝點兒水！」

明昭不動彈。

周承頤乾脆把她攬到自己懷裡，喂她。

明昭被強制著喝了兩口，溫溫的水緩解了喉嚨的干癢，卻沒有增加力氣。「承頤哥哥，雖說半途而廢不好，但做事情也得量力而行，你說對不對？」

周承頤指著最高的那座山峰，「那裡的風景最好，不上去看看，不會遺憾？」

明昭搖搖頭，「我覺得吧，人生處處有遺憾，不差這一處了。」

周承頤低笑，變戲法似的往她嘴裡塞了塊糖。

明昭倏然睜大了眼眸。

「走吧！我背你。」周承頤道。

明昭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下就有力氣了。」

周承頤道：「上來！咱們不往上爬，不遠處有個山谷，咱們去那裡燒烤。」

明昭頓時來了精神，爬到了他背上。如果登高遠眺非得是他背著她上去的，那麼高處的風景她寧願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