緘默片刻，刑晉臉上多出了些許傷感，輕嘆了一口氣，道：「若孔軒前輩還清醒，或許也不想看到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吧。」

  聶歡點點頭，不再多說。

  讓孔軒神魂恢復清醒的方法非常簡單，將融入它神魂的異種天道法則之力剔除即可。

  當然，這方法也只是對聶歡來說簡單，對燕鴻和李亦山等人而言，幾乎就不可能做到。即便是刑晉，恐怕也會極為艱難。

  片刻過後，一株晶瑩剔透、小巧玲瓏的輪迴劍柳，便在聶歡指端凝聚成形。

  下一剎那，這小小的輪迴劍柳，便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穿過刑晉掌上那層薄薄的金色氣息，又飛快地沒入裡面那小團黑霧之內。

  聶歡靜心凝神，那團黑霧的狀況，已是清晰地在腦海中呈現出來。

  在聶歡的操縱之下，劍柳根須便像是化作了無數小小的吸管，一點一點地將異種天道法則之力，從孔軒神魂中汲取、剝離出來。

  這個過程，便如凌遲一般。

  孔軒神魂似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那團黑霧猶如燒開的熱水般沸騰了起來，波動得無比劇烈。

  對於孔軒神魂的動靜，刑晉的感應無疑是最為清晰，即便是他，也禁不住有點心驚肉跳，而附近的燕鴻等人，也都是心生惻然。

  好在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異種天道法則之力的被剝除，那團黑霧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

  約莫數十息過後，刑晉掌中黑霧之內，已漸漸有火紅之意滲透而出，而後黑色漸淡，紅色漸濃，先前鑽進去的輪迴劍柳，也慢慢顯露出來。

  又是數十息之後，黑色已徹底消失。

  火紅之色，穿過晶瑩剔透的輪迴劍柳，映入眾人眼帘。這個時候，眾人已是可以隱約看到，被輪迴劍柳緊緊纏繞的一個紅色小人兒。

  「成了。」

  聶歡念頭微動。

  旋即，輪迴劍柳便快速收縮，而後穿越刑晉掌中的那層金色氣息，沒入聶歡體內，被其剝離出來的異種天道法則之力，則是轉移到了洞天空間。

  刑晉輕吸口氣，收斂了掌中的金色氣息，那火紅小人兒已是徹底顯露於眾人眼前。

  燕鴻等人雖不曾見過孔軒肉軀，卻都看過這位首任仙王的畫面。

  眾人一眼便認出，小人兒的面容與孔軒一模一樣，這時他正閉著眼睛，似在沉睡，而其神魂之軀，也是頗為凝實，細微的氣息不斷散溢而出。

  不過，眾人也都明白，孔軒神魂也只是看起來凝實，實際上怕已是千穿百孔，就如同地基已被損毀的房子，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崩塌。

  在眾人的注視下，孔軒神魂氣息波動突然變得加劇，而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似乎剛從沉睡中甦醒一般，眼神有些迷茫地飄離了刑晉手掌，四周張望起來。

  目光觸及那兩種天道法則之力劇烈碰撞的仙界通道時，他卻似憶起了什麼，陡然恢復了清明，可他的神色卻是變得頗為複雜起來。

  「當年老夫雖布下大陣，封堵了域外天道法則之力，卻也知道那並非長久之計，於是神魂離開，尋找清滄仙界與其它仙界的通道。」

  孔軒似欣慰，又似傷感地嘆了口氣，「費勁心思找到此處，卻不料這仙界通道已然被隔斷，老夫一時不察，進入其中，卻墜入一片陰墟，最終被那域外天道法則之力侵蝕，直到今日方才復歸清醒。」

  「一醒轉，便知仙界通道即將徹底貫通，我們清滄仙界危機也即將完全解除，老夫即便是稍後神魂消散，也可走得安心了。」

  孔軒臉上露出暢快的笑意。

  顯然，他神魂雖被侵蝕，可如今恢復清醒，過往無數年的經歷，也全都瞭然於胸。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清醒之後，神魂難以存續太久。

  在睜開眼睛的剎那，他這神魂之軀便已開始淡然，這昭示著他的神魂，正在消散。

  「前輩……」

  刑晉神情悵然，嘴唇微動。

  話沒說完，卻被孔軒笑著打斷：「無妨，能活著看到這一幕，老夫心愿已了。」

  說著，他的兩道目光又落在了聶歡身上，「小兄弟，老夫當日在四海仙界對你出手，便是察覺到你這肉軀，能夠承受得住老夫被域外天道法則之力侵蝕的神魂，在本能的驅使之下，想要進行奪舍。」

  聽到孔軒這番說辭，燕鴻等人都是吃了一驚。

  四海仙界？那是什麼地方？孔軒前輩和聶歡在那裡竟早就有過接觸？一個個疑問從心底浮現，最終眾人腦子裡跳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

  難不成聶歡並非清滄仙界之人？

  刑晉也是微微一愣，繼而轉眼看了看聶歡，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聶歡頷首一笑，心中瞭然。

  他這肉軀，以輪迴劍柳為仙藏，的確是可以承受得住孔軒那被侵蝕的神魂，適合其奪舍，最重要的是，奪舍成功之後，不會被本世界的天道法則之力排斥。

  如果換成別的仙道修士，估計在孔軒神魂進入的剎那，肉軀就要就要崩潰了。即便是僥倖能夠成功，也會被本世界的天道法則之力壓制。

  「好在小兄弟藏匿手段高明，老夫搜尋許久，都沒有找到小兄弟的蹤跡。」

  孔軒語氣間有著一絲慶幸，「從如今的結果來看，老夫當日的舉動，反倒是給清滄仙界送來了救星。」說到這裡，孔軒也是唏噓萬分。

  如果不是他當日想要奪舍聶歡，就不會將聶歡陷落於仙界通道。如果聶歡沒有陷落於仙界通道，自然就不可能抵達清滄仙界。

  如果沒有聶歡，清滄仙界的危機能否解除，還是未知之數。

  「或許這就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聶歡笑道。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自然是不想到這個地方來，不過，既然來了，他也不會怨天尤人，而且，在這清滄仙界，他的收穫也並不小。

  光是那些「源雷仙髓」，這一趟就來得值了。

  孔軒也是輕一頷首，而後看了看自身，慨然道：「時間差不多了，老夫也該走了！」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那已極度淡化的神魂之軀，便已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