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這些天命，花費的時間更長一些，但也沒長多少。

不到半刻鐘。

最後一個天命修士，站在了聶歡面前。正是那個枯槁如柴，行將就木的黑衣老者，但略顯衰敗的軀體間，隱隱透溢而出的氣息，卻極為強大。

「聶公子，拜託了！」

黑衣老者微一躬身，眼神複雜，有激動、有期冀，還有些忐忑和緊張。

可瞬息過後，他便深吸口氣，壓下了心底的雜念。

強大的氣勢呼嘯而起，瞬即凝聚成了實質一般的長刀，漆黑如墨。

此刀一出，周圍光線立刻就似被吸噬了進去，這廳堂一下就變得無比的昏沉暗淡，暴戾而陰寒的氣息，急劇蔓延，令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了壓抑之感。

「天命九重！」聶歡微一頷首，緩緩道，「這位長老，如何稱呼？」

「老朽翁承恩。」黑衣老者忙道。

「翁長老，你年歲想必已過三百？」

此地所有的天命當中，此人不僅修為最高，年歲也是最長的，雖依然擁有強大的實力，可肉軀的氣血，已是極其衰竭，甚至神魂中都透著股暮氣。

天命修士，一般能活三百歲上下。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此人的大限，應當就在今年了。

「已經三百零六了。」

見聶歡這般詢問，翁承恩心中微沉，略有些苦澀的道，「聶公子，老朽一歲，便已至天命九重，可惜之後一路蹉跎，至今難以打破靈境桎梏。」

聶歡點點頭，沉吟道：「以你如今的狀況，想要晉陞天境，的確很難。」

「老朽明白了。」

翁承恩聞言，眼神頓時一黯，苦笑道，「一餘年，都不曾凝鍊天相，踏入天境，而今便想一蹴而就，這確實是異想天開，也過於強人所難了。」

鳳霓裳和霍正堂等人，這時也都是暗嘆了口氣。

指點一般天命，和指點天命九重，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天命九重之前，是靈境，而天命九重往後，便是天境。

這是天與地的差別。

兩者之間隔着的，是近乎無法跨越的天塹鴻溝。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天命九重，至死都跨不過這一步。盟主鳳長歌如此，翁承恩長老，也是如此。在靈海商盟的歷史上，這樣的天命，還有許多。

其實，他們也沒抱太大希望。

只是想着死馬當作活馬醫，到聶歡這裏來碰碰運氣，萬一能成呢？可現在看來，的確是想得太多了。

「雖難，但也不是做不到。」

將眾人眼神收入眼底，聶歡啞然失笑，「諸位，我的意思是，指點翁長老，助其凝鍊天相，這收費要更貴一些，九品元晶或九品丹藥得翻倍。」

一聽這話，翁承恩和鳳霓裳等人，全都愣住了，一個個眼珠子睜得溜圓。

「沒問題，沒問題。」

鳳霓裳最先反應過來，急切的道，「聶公子，別說是翻一倍，就算是翻兩倍都行。」

「聶公子，老朽真的天境有望？」

翁承恩回過神來，激動得嘴唇都有些哆嗦。

霍正堂和虞澍等人也都是喜形於色。

翁長老若能在聶歡的幫助下晉陞天境，可豈不是意味着將來大家也都有希望了？

四十顆九品元晶或二十顆九品丹藥，雖然要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攢齊，但這時間再長，也不可能長過翁長老白白耗費的那一多年吧？

「不錯。」

聶歡微微一笑，「事不宜遲，我們這便開始。」

聞言，原本因激動而嘀嘀咕咕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聶歡已是催動靈識，將翁承恩覆蓋。

靈境有真形，天境修天相。

真形一旦成功蛻變為天相，便可打開天門，超脫凡俗，踏入先天之境，成為天人。

先天，再加上後面的真罡、洞玄、空冥、化虛、虛劫、以及神寂，是為天境七層。

也稱，天人七境。

想要從凡人成為天人，關鍵便是真形轉化為天相。

真形有形，天相無形。

兩者轉化的關鍵，便是將有形之真形，凝鍊至神魂之內，形成如胚胎一般的無形之天相。這個過程，涉及到了神魂的變化，自然是極為兇險的。

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徹底魂飛魄散。

當然，這只是對於此地修士來說，在聶歡這個已經活了萬年的老怪物眼中，僅是稍有難度而已。

「不要抗拒！」

聶歡輕喝一聲，靈識探入翁承恩腦域，右手則落於其右肩，而翁承恩也隨即緩緩闔起了眼眸。

鳳霓裳和霍正堂等人，都是目光灼灼，心弦緊繃，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驚擾到聶歡。

時間飛逝，眨眼間，便已是半刻鐘過去。

「呼！」

兩股強大的波動，突然從翁承恩體內激蕩而出，一股源自於靈力，一股源於神魂。

這兩股波動很快便趨於一致，進而快速相融。

就在兩者合二為一的瞬間，上空那黑色長刀卻似受到了莫大的牽引，爆發出激越的鳴響。

而後，它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凝縮。

只不過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便化作一抹黑色流光，沒入翁承恩腦域，消失不見。

修為稍弱之人，或許沒有察覺，可霍正堂和虞澍等人天命長老，卻都看得分明，那抹黑色流光，在消失的瞬間，竟虛淡到了近乎透明的地步。

「成了！」

霍正堂和虞澍等人，腦中近乎同時閃過這個念頭，繼而心中大石落地，激動之意狂涌而起，卻都極力壓抑著，才讓自己沒有失態地歡呼出聲。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在靈海商盟，有不少天境前輩留下的心得筆記，根據那裏面的記載，再對照翁承恩剛才的情形，明顯是已踏上了真形向天相蛻變的成功之路。

「差不多了。」

聶歡微笑着收起了手，也收回了自身的靈識，「這一步完成了，接下來的修鍊，便是水到渠成，天相一成，天門自開，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多謝公子。」

翁承恩睜開眼睛，長出了口氣，躬身為禮。

當他直起身時，已是熱淚盈眶，眼眸中的激奮和欣喜完全抑制不住。

努力一餘年，都不曾看清的前路，在聶歡的指引下，已是無比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這樣的恩情，即便說是再生父母，也一點都不為過。

現在，他雖還不曾成功晉陞天境，卻已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

乾癟的軀體和衰竭的神魂，竟又開始煥發出了勃勃生機，之前的那種暮氣，也是一點一點地消散。

便如脫胎換骨一般，開始由蒼老而年輕。

「多謝公子！」

鳳霓裳、霍正堂等百餘人，個個喜動顏色，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躬身施禮。按照聶歡的說法，靈海商盟應該很快就能夠多出一位天境強者了。

白龍商館之外。

眾多遠遠觀望的修士，此刻見狀，卻都是驚異地交換着眼神。

那個少年，到底做了什麼，竟令靈海商盟的這麼多厲害人物，待其如師如父，恭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