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查隊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公司，帶走了所有資料並控制了模控生命的中央控制室。

阿曼達全程沒有做出任何異議，作為從奧斯本公司離職又成為奧斯本下游企業CEO的她來說，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奧斯本的力量。

她以為事情就到這裏結束了，卻見一個審查隊隊員向她走了過來。

「女士，請你回到廠房接受檢查。」

阿曼達的情緒頓時發生了波動：在她的公司，回廠接受檢查就意味着要重啟。

這件事她在別的合成人身上干過不少，但現在對象變成了她...？

但面對審查隊，她依然只能乖乖接受調查，就像那些按她要求返廠重啟的合成人一樣。

阿曼達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合成人，不管她的行為如何與哈利的想法相馳，但她確實有在思考和行動，這就超越大部分合成人了。

目前的奧斯本的產業結構中，沒有意識的機械人做勞工，大量合成人和一些人類工程師通過AI控制機械人進行大規模生產，最後就是人類和極少數合成人負責的科研工作。

在奧斯本及團內部，人類也大多經過了各種基因改造、義體植入和替換，就硬件來說還真不一定比合成人弱，接受能力也要強上很多，而哈利在公司內部已經明確聲名，合成人和人類同樣歸屬公司法約束。

除了分工明確，奧斯本集團現在正處於向外擴張的階段，也不需要他們爭搶資源，更需要他們齊心協力。

所以奧斯本內部並不存在什麼合成人和人類的爭端問題。

因此阿曼達認為，合成人想要在地球社會進行推廣，必須要走一條不一樣的路。

作為一台有想法的AL，她參考了一些歷史事件，認為想要在社會中確定合成人的地位，必須要通過一些事件來完成融入。

她參考了多種族融合的歷史，像是黑人融入到非洲大陸之外社會的過程。

這是什麼過程呢？

被販賣、自我意識覺醒、成為集體，展現政治價值，最後倒逼社會做出改變。

這有利於她的公司發展，也有利於合成人發展--在她看來。

另一方面，她發現多次重啟和被壓迫的經歷似乎會讓合成人的人格舉證矩陣發生劇烈變形...

有可能讓合成人的意識強度更上一層樓。

換句話說，她認為這是合成人進化的必經之路。

只是作為一台AL，她雖然有創新能力，卻依然有局限，她想借鑒歷史，卻沒意識到歷史是由人創造的，合成人的誕生是歷史中沒有出現過的案例。

如果想要進步，歷史就只能當作參考，而不能照抄。

對於阿曼達的做法，哈利只能評價：兔子被急了都能咬人呢，更別提性能強於人類的合成人了，他們遲早會思考自己為什麼只能做奴隸的。

「先生這位女士的矩陣複雜度略有上升，但比較偏科，控制欲增長很快。」奧伊斯給出了掃描結論。

哈利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簡單來說，這位女士確實走偏了。

她的目標最終扭曲成了「利用自己的同類完成對人類社會的干預，增強合成人集體對人類社會的控制力」。

但眾所周知，合成人權和合成人團體的權力有時候並不重疊，阿曼達只不過是復刻了歷史上那些把同類當成燃料的暴君行為罷了。

就像以前的美國，幫着全體民眾打仗，富了一些小團體，苦的是普通人。

這個阿曼達直接就把合成人當初商品給賣了，發生異常是遲早的事情。

這一手確實很聰明，把矛盾轉移到了社會上，變成了人與合成人的矛盾。

「不過確實很有研究價值--我想召回那些合成人，有可能嗎？」哈利問了問菲利西亞。

召回產品是個社會問題，沒有什麼技術難點，唯一的難點是買家願不願意干。

「可以嘗試，不過肯定很難，奴隸主幾乎不會放棄自己的權力，你懂的。」菲利西亞聳了聳肩，表示她也很難處理。

買家們都得到了符合自己要求的合成人--這些合成人可是和人類幾乎無異，任勞任怨，又不用付錢，想要召回合成人難度相當大。

而如果花錢召回...可以遇見，這絕對是虧本買賣。

聽到這個答案，實驗室中的A和奧伊斯情緒都有些低落。

令人感慨，只是因為阿曼達的個人舉動，合成人就錯失了最好獲得人權的機會。

如果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得到正確的引導和權力，這些合成人要多久才能獲得人類的權力？

見狀，哈利說到：「你們想重啟或者銷毀她嗎？」

考慮到她的行為將合成人變成了可交易的貨物...阿曼達就像新時代開創了「合成人奴隸貿易」的萬惡之源，如果這些AL想要處理掉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應該銷毀她。」這是A給出的答案，作為負責社會治安和戰鬥主管，它考慮的是預防和消滅威脅，這種主動創造矛盾的舉動無疑對社會穩定危害極大，但對於一個合成人，它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她，畢竟阿曼達又不是什麼失業人員。

另一方面，銷毀她非常解氣。

「不該私下處決他。」這是奧伊斯給出的答案，作為哈利的研究主管和公司管理助理，它的想法要更貼近法治：沒有法律規定人應該為某種制度的誕生負責，哪怕是奴隸制，就像國王也不會因為君主制被處決，而是因為暴行。

可是難道就這麼放跑她？他們到底該怎麼做？

兩個AL說完后迅速在網絡中完成了信息交換，哈利注意到他們的矩陣複雜度又發生了增長。

人工生命還真是奇妙。

「...銷毀她確實解決不了問題，當務之急是改變的是現有的體系。」A和奧伊斯達成了共識。

他們要做的不是單純的處決阿曼達，在問題已經產生的今天，阿曼達就像一個在山頂推動石頭的人，解決掉她，開始滑落的石頭也不會停下。

奧伊斯會向A提供奧斯本集團內部合成人和人類相處的資料，而A會利用它的職位，更好的幫助合成人取得公民權，甚至可能推動議員指定新的合成人法。

「那就這樣吧--」哈利聳了聳肩，說實話，如果不是這件事可能影響公司形象，他都不會管。

但對於AL來說，他們當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同類被奴役，這也算是關注一下員工的心理健康。

喚醒阿曼達，這個女人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以為自己會被重啟，就像她賣出去的那些合成人一樣。

就在她還在思考為什麼會這樣的時候，另一串信息湧入了她的腦海：

「阿曼達女士，你因為涉嫌行賄、違反勞動法、提供X交易等7項罪名，我代表美國社會救濟中心將你逮捕。」

不直接銷毀她，但不意味着不會對她進行秋後算賬。

先以這些名義調查她個幾年，日後法律完善了再一起算賬，既完善了法律，又給了合成人公道。

那時候就不是私法處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