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寒冬的北風十分凌冽,李蠻兒穿著軟甲,披著大氅,提著刀,一步一步地往城門樓上走。
有不少人都認識她,不過看見她一身戎裝打扮,又拎著一柄長刀,都覺得很奇怪。
有人在石階前面攔下了她,「姑娘請回,守城重地,閑雜人等不能隨意出入。」
「閑雜人等?你可知道我是誰?」
世家嫡女的氣勢,又豈能是一個普通士兵能扛得住的,那人微微低下頭,「這是羅副將頒的令,小人,小人只能遵從,還請大姑娘不要……」
話還沒有說完,便聽有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傳了過來,「讓李大姑娘上來吧!」
李蠻兒抬眼一瞧,竟是賈爾。
「原來是賈將軍。」
賈爾頗有興緻地比了一個放行的手勢,那小兵立刻退後兩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蠻兒也就沒客氣,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了。
牆頭上的風更刺骨,吹在皮膚上,像刀割針刺一般的疼。李蠻兒像是感覺不到似的,緩緩地走到了賈爾的面前。
賈爾上下打量了李蠻兒兩眼,「我瞧大姑娘這身打扮,倒不像是來看熱鬧的。」
「將軍此話怎麼講,我怎麼不明白呢。」
賈爾就嘿嘿一笑,說起了別的事情。
「大姑娘小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一回。」
李蠻兒皺眉,「我沒有印象了。」
「那時候你還小嘛,自然不記得。」
李蠻兒沒再說話,她想看看這個賈爾要幹什麼。
賈爾朝遠處荒蕪的戈壁望去,似乎是在追憶往昔,「那時候侯爺和大姑娘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我們每次出征,侯爺都會把戰利品用箱子封裝好,說是給大姑娘帶回去。」
把戰利品帶回去給她?
李蠻兒勾了勾嘴角,「將軍怕是記錯了吧?我們家可不止我一個姑娘。」原主小時候,很粘著李恕的,只可惜李恕不待見這個女兒,最開始的時候還能應付一下,裝裝樣子,時間長了,反而一點耐心都沒有了。只要他看到原主,不是呵斥就是責罰,久而久之,原主便與李恕疏遠了。
至於賈爾說的那些戰利品,應該是都給李昭兒了。
李恕覺得,李蠻兒不缺好東西,不說寧氏留下來的嫁妝,就說每年寧家派人送給李蠻兒的東西,件件都價值不菲。
李恕覺得李蠻兒有的太多,而李昭兒則什麼都沒有,所以將那些戰利品都給了郭氏母女倆。
原主在乎的不是東西,而是李恕的態度,她等來等去,什麼都沒有等到,那種失望和失落的情緒可想而知。
小孩子不會隱藏情緒,自然要跑過去和李恕討要,結果李恕罵她小小年紀,不會友愛手足,只會驕奢淫逸,貪圖享受。
這話就是罵兒子也是有些重了,而且長輩的評語,就算是給這個孩子的脾氣秉性定性了。一個閨中女子,要是得了這樣的評價,那還得了,要是被人知道了,還嫁不嫁人了?
「不會錯。」賈爾搖了搖頭,「侯爺還特意說了,他的長女,出身富貴,外祖家頂頂有錢,若是不給她挑些好的,只怕回去要鬧小性了。」
李蠻兒聽了這會便一怔,握著大刀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刀柄。
李恕這是要敗壞原主名聲嗎?小孩子怎麼得罪他了,不過是想親近一下父親罷了,怎麼就被李恕說成這個樣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
李蠻兒終於知道李家人是何等的惡毒的,她也終於知道,原主的名聲為什麼會是那個樣子的了。有這位一位隨時隨地抹黑她,到處為她宣揚惡名的父親,又有誰會覺得她是個好的呢!
親生父親都不護著她,難道還指望郭氏那個後娘?
「賈將軍到底要說什麼?」李蠻兒的手雖握緊了刀,可是臉上的表面卻沒有絲毫的變化,那原本就不是她,原主的委屈、不甘,憤恨和怨氣她雖然能夠理解,但是不能感同身受。
她若是受了委屈,一般都是當場就報回去了,還要收利息的那種。
賈爾像是沒有想到李蠻兒會無動於衷似的,不由得幽幽地道:「到底是長大了。」
「是啊,一轉眼,我已經到了能為父親分憂的年紀了。」
?
賈爾眯著眼睛打量李蠻兒,似乎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的臉本來就大,眼睛都胖沒了,這會兒心裡存了疑問,眼睛看起來就更小了。
「大姑娘是什麼意思?」
「為父親分憂啊!賈將軍昨天不是也見過父親了嗎?他一直昏睡不起,情況不太好。我身為父親長女,雖然不是男子,不能衝鋒陷陣,但是我自幼習武,與眾將士一起守城還是可以的。」
賈爾把臉一板,「怎能如此胡鬧!快點下去,莫要得了風寒。」
「賈將軍不必如此,你也知道我是學醫的人,頗有幾分能耐在身上,若是一會兒真有什麼變故,我也能幫上忙的。」
「你……」
賈爾剛要說什麼,卻聽不遠處有人道:「你便讓她留下吧!」
兩人扭頭一瞧,來的是李念。
李念也是一身戎裝,身上氣質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只要穿上鎧甲,他就和平時的模樣大相徑庭,身上有淡淡的殺氣,眼神也似乎更銳利了幾分。
「我這個侄女,性子太執拗,只怕咱們二人坐在城牆上勸她三天三夜,她也不會聽的。」李念顯然已經聽到了二人之前的談話,他對賈爾倒是頗為改觀,原本以為這就是個刺頭,可是沒想到此人行事倒算得上光明磊落。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就沖他方才勸李蠻兒下城門樓這一件事,李念也感激他。
李蠻兒一笑,「還是三叔了解我。」只是話音剛落,她的面色突然一變,立刻向遠處望去,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怎麼了?」
李蠻兒感受到了空中散發的,萬馬奔騰的味道。
「蠻人來了!」
「什麼?」
賈爾立刻向遠處張望起來,可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城牆上的士兵也明顯有些緊張,弓弩手已經將身後的羽箭抽了出來。
「在哪兒呢?我怎麼沒有看到?」賈爾都要趴到牆頭上去了,可是對面戰場依舊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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