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環形山脈衛星城。

走在點亮光芒的區域內，王峻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地下城市的文明迥異於他的認知，兩世認知加在一起，完全沒有看過類似的地面與建築結構。

潔白，整齊，十多米寬的街道全是一體式結構，看不到一絲縫隙。

每隔幾十米，便有成對的路燈聳立在街道兩側。

路燈與地面的結合處也看不到縫隙，更加詭異的是，這種特別的材料煥發着瑩潤微光，光芒擁有凈化塵埃的清潔力。

道路中央則間隔排列一座長方形花圃。

花圃寬一米，長三米，裏面種植著熒光植物。

有花，有草，有小樹……

地底的植物與地上的植物非常相似。

例如形似四葉草的不知名熒光植物——草葉形狀和根莖樣貌幾乎與地面上的四葉草沒有差別，唯獨葉子呈現半透明狀，自然發出青藍微光，像是不需要太陽，就能自我進行光合作用。

走在這裏，多少有點魔幻的感覺。

若不是腳底傳來的觸感非常踏實，暗中掐到發青的小臂皮膚，王峻多半會以為自己進入了夢境之中。

沒過多久，他來到形如倒扣大碗的純白建筑前。

葉真介紹道：「進去吧，裏面那人說不定你還認識。」

熟人……王峻皺起眉頭，腦海里放映着輪換畫面，挨個切到他這些日子以來見過的所有人。

完全沒有頭緒，還是不想為妙。

王峻轉而問道：「這棟建築物是什麼？」

「組織最早發現這座衛星城，當時可無法點亮城市內的燈火，直到探索一年後，有人機緣巧合打開了類似的建築物，我們才知道這種建築物乃是整個城市的能量存儲節點。」葉真解釋道。

王峻點了點頭，隨後走入眼前的建築內部。

穿過長廊，來到一處全透明的寬闊房間，房間正中央聳立着一根指能量柱，柱子裏面關押著一個人。

此人披頭散髮，身穿白色背心和黑色休閑褲，兩隻***在外的腳丫不成人形，後半段與常人近似，只是皮膚略有脫落，流淌著血水，前半段腳趾那部分就分外噁心，一根根麵條粗細的觸手糾纏成型，擬態著人的腳趾。

時不時，腳趾便會分裂開來，化作十幾根帶有銳利倒刺的觸手。

葉真說：「他曾經是人，但現在已經是一名變種人。你可想得起來他的名字？」

王峻搖頭，「沒有印象。」

「你和他都是靈韻生態項目組的成員，只不過，他是內部成員，許可權比你更高。」

略作停頓，葉真繼續道：

「他的名字叫做劉嘉，是你的小組長。」

王峻瞪大眼睛，「不可能，小組長早在靈韻生態項目實驗室發生爆炸前兩天就死了，當時紅傘公司還出了公告來着。」

「那份公告只是做做樣子，實際上劉嘉因為個人的貪心，私下接觸了天然的靈韻寶石，導致身體發生異變，然後連夜潛逃。」

「怎麼抓到他的？」

「也算巧合吧，這傢伙異變成為變種人，空有超凡能力，但沒有野外生存能力，當時逃到荒野上，便靠着支配遊盪荒野的畸變體進行打獵。不巧，前段時間我領着人出去辦事，回到36號城市之前，這傢伙撞到我們手上。」

「劉嘉就是紅傘公司正在懸賞的實驗爆炸生還者？」

「沒錯，除了你，就是他。」

「難怪前幾天我聽說還有一名生還者。」

王峻當時經歷的是36名生還者被清理，他我一人僥倖成功脫逃，其餘35人全部死亡，這分明是被確定的事實，但後來莫名多出一人，這件事情藏在他心裏，一直是個疙瘩。

「紅傘公司對他和你的抓捕力度遠比你想像的更大，只不過黑鋒巷的特殊性讓神戶逢山疑神疑鬼，半天不敢落下棋子。」

葉真取下背上長劍，杵着地面。

王峻輕微眨眼，想了想，說道：「他和我都進了黑鋒巷，真不知道有幾分是巧合。」

「你別瞎猜，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人安排，就算是陳揚眉那個聰明絕頂的傢伙也做不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佈置。」

王峻分明察覺到葉真的語氣有着一絲不確定。

這時，葉真說：「紅傘公司對你們兩人太過緊張，肯定是有什麼重要資料外泄，比如：靈韻生態的資料庫。」

王峻后脖頸挺立汗毛，靈韻晶片暴露了？！

「不必緊張，你和劉嘉都被我們的暗中檢查過，早就排除了資料被你們兩人拿走的可能性。」

首先排除正確答案……王峻心底送了一口氣。

葉真道：「其實，就算資料真的在你手上，我們也不會隨意動手侵害，為了那份事業，我們赤旗的理念就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你天然與紅傘公司就該站在對立面。」

緊接着，他講出王峻父母17年前死亡的事。

王峻默默聽着，心底卻說：「已經提前分析出來了。」

他沒有打斷葉真，因為沒有辦法解釋信息渠道的來源，直接依靠瞎猜不可能得出有效答案，若王峻的態度非常確定，則會暴露另有消息渠道的事實。

也就是說，很可能把柒的存在暴露出來。

柒是人工智能，卻有着自我意識和獨立人格，拋開它性格不靠譜的那一面不談，單看能力，這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助力，輕易不該暴露。

葉真道：「你曾在紅傘公司中任職，應該聽說過變種人。」

「大致知曉，變種人與人類不相容，雖然樣貌似人，但性情迥異，而且以人類為食。」王峻說。

「糾正一點，」葉真伸出食指，輕微搖動，「確實算得上以人類為食，不過他們進食的方式很特別，並非通過嘴巴，而是……」

葉真拍了拍手掌，不遠處，帶着面罩的工作人員便拿來了一個平板電腦，電腦裏面展示著變種人進食的場景。

其中一副，明顯就是劉嘉別人。

多種不同的進食場景，包含但不限於：變種人進食人類、變種人吞噬畸變體、變種人汲取植物直到乾枯。

葉真平淡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們進食的對象可以說沒有區別，但凡有生命的，都是可食用的。」

「多年來，聯邦的專家學者得出總結，人類是變種人最喜歡的食材，其中尤其以超凡者和剛出生的嬰兒為最。」

「兩者都被變種人看作美味佳肴。」

「但前者是餐桌上的硬菜，後者則是開胃甜點，絕大多數變種人都在剛誕生不久就被消滅，但是總會有些例外，也總會有些人因為親情，愛情或者友情而動了惻隱之心，但他們最後的結果從來都不會好。」

葉真遞出眼色，工作人員右手快速在平板上連續點擊。

透明的玻璃牆壁浮現投影大屏幕。

屏幕裏面顯示的畫面血腥而淋漓，首先呈現的是一名20歲出頭的青年人露出變種人的真面目，把全家從父母奶奶爺爺到弟弟，妹妹全部吸成乾屍。

這一家人中沒有一位超凡者，但卻有着一個出生不過三個月大的嬰兒。

這個嬰兒就是青年人的么妹，可他雙眸唯有冷漠，就像羊看着草，絲毫不影響他的進食。

還有一幅畫面則屬於劉嘉，不是人類劉嘉，而是變種人劉嘉。

那是一段監控錄像，似乎是下三區的某個***場所。

劉嘉掩藏身份，正適合待在這種不方便記錄客人身份信息的地方。

他喪心病狂，但卻沒有失去理智，對自己的實力有着準確的認知。

一個lv1根本翻不起浪花，只要暴露他成為變種人的事實，絕對無法活着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

監控畫面顯示時間，他停留的那個***場所屬於家庭作坊式的，也就一個風韻猶存的30多歲老鴇帶着三個20歲出頭的女人。

劉嘉走出那個地方的時候是夜晚凌晨，身邊伴着一名身材嬌小的女人，女人臉上滿是驚恐，瞳孔無規則的擴散又收縮，已經被嚇到精神失常，只會重複說着一句話：「不要吃我。」

緊接着，畫面一轉，「家庭作坊」里只剩下三具乾屍。

兩名年輕女人的屍體全身赤裸，皮膚灰黑，沒有半點生前的靚麗膚質，她倆疊羅漢的抱在一起，四條腿被擰了下來，丟在一旁。

老鴇則像是被十字斬分成了質量相等的四等分，散落在地面上，左右兩隻眼睛相互對準，傳遞著濃郁的絕望。

畫面到此遠未結束，這兩例僅僅只是一個生命層次剛到lv1的變種人所造成的危害。

後續還有更加嚴重的，涉及一個城區，或者影響一個城市……

短短十分鐘之內，王峻把那些畫面看了個大概，心底難以抑制的湧出反胃，噁心，以及憤怒的情緒。

這是生物見到同類被獵食者吞吃的本能反應，人類不能免俗，王峻更不能。

「很好，記住你現在的情緒，」葉真抬起右手，指向被困在能量柱中的劉嘉，「現在便有一位變種人在你的面前，你想怎麼辦？」

王峻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吐出單字：「殺！！！」

「就等你這句話，」葉真嘴角輕微咧開，「今天叫你來，主要是想讓你親身體驗一下變種人到底是什麼。」

咔嚓~咔嚓~

王峻面前的透明玻璃突然分開一條裂縫，緊接着裂縫快速勾勒出兩扇透明的大門，大門向兩邊緩緩平移，留下可供單人通行的通道。

王峻道：「你想讓我和變種人戰鬥。」

「你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葉真嘴角微掀，眼底流露欣賞之意。

王峻：「只要是有血性的人，就不會看到剛才那些畫面還能無動於衷。待會兒我動起手來不會有一丁點留手，不小心殺了這個雜碎，你可別怪我。」

葉真無所謂地擺擺手，「需要什麼兵器，儘管說。」

「不用，我有。」王峻右手一翻，緊緊握持龍牙匕首。

葉真不著痕迹地看向他的左手，「聽說你是使用雙手兵器的，另外一把呢？」

「該用的時候自然會出現。」王峻道。

葉真：「行，那你進去吧，接下來的戰鬥就算作你的面試了。」

王峻扭頭，挑眉，「面試？」

「我好歹也是一個老闆，挑人當然得親自過目。」

葉真笑了笑，旋即恢復撲克臉。

「醜話說在前頭，你是lv1，裏面的傢伙也是lv1，你倆動手后，我和周圍人都不會出手幫你，想要活命，你就拿出全部本事，不要有一點懈怠。」

葉老哥是在給我示警……王峻道：「謝了。」

言語落地，踏步向前，他進入那個進宮單人通行的門戶。

咔嚓~咔嚓~

透明玻璃門快速封死，能量柱從上往下緩慢彌消。

披頭散髮的劉嘉裂了咧嘴，沖王峻露出陽光隨和的笑容。

「你是……王峻。」

他似乎辨認了兩秒，想到王峻的名字。

然後，劉嘉熟絡地套近乎道：「還記得我吧，我是你的組長。」

王峻不為所動，右手握住龍牙匕首，看着劉嘉就像看着一具冰冷的屍體。

能量柱還沒消失，劉嘉繼續說道：「千萬別聽外面的傢伙瞎說，他們都是黑鋒巷的垃圾，剛才告訴你的一切都是謊言，實則是想要奪取我身上的關鍵技術。」

說着，他抬起右腳，展示起來。

「看到沒，我找到了陳揚眉都沒有發現的重大突破，人類和靈韻生態是可以共存的，只不過是需要付出少許代價。」

王峻依舊無言，默默看着能量柱最後消散的微光。

「哎~~~」劉嘉長嘆一聲，搖頭道：「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這時，王峻開口說道：「你已經成為變種人，變種人不是人類。」

「但我們相互認識啊，當初你剛進小組的時候，我還蠻照顧你來着，這些總做不得假吧。」劉嘉攤開雙手，漫步前行，好似對王峻沒有一絲防備。

王峻道：「謝謝。」

劉嘉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喜色，「不愧是我紅傘公司的研究員，明事理多了。」

下一秒，王峻閃身消失，劉嘉的視線中失去王峻的身影。

戳！！！

刀鋒入肉，直透心臟。

王峻緩緩拔出龍牙匕首，冷聲道：「你不該吃人。」

劉嘉瞳孔擴散，雙手僵硬，一寸寸挪向心口，拚命想要捂住流淌的血液。

突然，嘩啦啦的水聲響徹周圍，劉嘉心口的詭異紫血洶湧衝出。

紫血凝鋒，幻化成矛，直奔王峻頭顱而去。

「給爺死！」劉嘉嘴角含笑，臉龐猙獰，宛如渴求殺戮的惡鬼。

歘歘歘~歘歘歘~

十幾根紫血長矛戳爆王峻的腦袋。

劉嘉嘴角輕揚，「命不夠硬的廢物……」

他正要嘲諷，卻見被爆頭的王峻膚色化作水色。

不是本體！！！

劉嘉瞪大雙眼，急忙回頭，「你……」

龍牙匕首橫向切割，銳利刀鋒擁著寒光一閃而過。

刀鋒比聲音更快，掠空斷掉劉嘉脖頸，王峻提起劉嘉的頭顱，后跳三步。

這時，前方的人型冰鏡破碎成粉。

「裝死反擊，幾十年前的老套路了。」王峻搖了搖頭。

「爺可沒那麼容易死。」劉嘉聲音癲狂，雙眼充盈紫血，凝聚兩條紫色光輝，攝住王峻的雙眼，「生命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