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蓮娜不應該在無人保護的情況下留在有可能與王碰面的地方。

但她畢竟是媽媽，任性起來其他人也毫無辦法。

她的年齡和經歷讓她對生死已經看得很淡，如果能夠選擇，安全並不是她想要去考慮的事情，幾十年來為了「安全」，已經犧牲太多太多。

現在好奇和懷舊佔據了上風，她想任性一下，所以起床之後便出現在這裡。

不是等著什麼人，她只是喜歡廚房的氣氛，用於全天供應溫熱水的灶火，彷彿讓人回到物資還算充沛的年代。

見到王齊拎著壞掉的雪橇板進來，艾蓮娜主動搭話：

「早上好王，您的雪橇發生什麼了？」

她知道對方聽不懂太複雜的句子，但能聽懂一部分。

王齊指指斷裂的兩根橫樑，用母語回應：「您早好，運輸時太重，把它壓壞了。」

「那太可惜了。」語言不通沒妨礙她進行回應。

不會刻意的迴避回答，也不用並不熟練的本地語。

顯得有點怪，因為尊重其他人，所以不會忽視問題；因為不在乎進一步的回應，所以不想組織陌生語言。

他就在那裡，又好像在另一個世界，一個艾蓮娜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給廢土上的人劃分種類，其實能分出來的很有限，求生者和野獸就能概括完全。求生者謹慎小心，為了安全與生存，有時不得不服從於野獸；野獸們大膽激進，時常把求生者當成獵物對待。

王所表現出的自信與從容，很難說是自身力量帶來的，艾蓮娜更願意相信他本來就是這樣。

王齊放下雪橇板，找個木柴塊卡住避免滑倒，給灶台填加兩塊燃料，用本地語詢問：

「喝水？」

「謝謝，我有。」

「等會可以換一換水。」王齊點頭，自顧干起活來。

灶台鍋裡面的水雖然也有用布包碳塊過濾過，但因為灶台的使用方式關係，大部分時間水溫並不高，甚至可以說一天里有一半時間處在細菌活躍溫度範圍里。

以後人多用水量增加，水被更多種類細菌污染的可能更大，因此飲用水還是另燒比較好，開水在保溫壺裡也能挺更久時間。

艾蓮娜和琳並不幫忙，一個坐輪椅一個坐沙發上，看著他搗鼓灶台里的火，出去弄來木柴、細枝，等火大起來另起一鍋燒水。用過濾包把室內水桶里的水過濾一次補充最靠近灶台的水桶，又跑去出提來一桶已經結冰的水放著自然融化。

「雪並不如我們想的那麼乾淨，已經過濾的水時間長了，再過濾一次會更乾淨些。王的做法，越靠近灶台的水桶里水越乾淨，我們如果要用熱水，最好不要打亂順序。」艾蓮娜做解說員，一口氣和琳說了一大堆。

琳看著媽媽：「為什麼以前沒說過。」

「咳。」艾蓮娜有些尷尬，看看琳，還是承認了糗事，「我忘了。」

簡單的兩個詞包含了很多艱辛。

因為收養的孩子越來越多，艾蓮娜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沒有太多睡覺的時間，所有的家務必須盡量簡化，等到大孩子們逐漸能幫上一些忙已經過去幾年，她早就忘記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識，它們和生存相比不值一提。

琳沒有抱怨，她反而前所未有的為媽媽高興，搬來之後媽媽非常放鬆，話也很多，似乎人都健康起來。

王齊見她們娘倆說話沒去看她們，等沒動靜才轉身靠近兩步，拿出自己的保溫壺：「瓶子。」

「我自己來。」琳不給。

王齊點頭，一兩天放下戒心不現實，反正冬季還長，老太太看起來一時半會也不會倒斃，就不強求了。

回灶邊等水開了把水壺裡余水倒掉，用一點開水燙燙給保溫壺升溫，倒掉，再倒滿蓋上，出門。

等隱約聽到上樓聲，琳起身把水換成據說更乾淨的熱水，問艾蓮娜：「媽媽，他是不是很好看？」

「啊？」

「你剛才又一直盯著他。」

「hohoho。」艾蓮娜笑著反問：「他是挺帥，你不覺得嗎？」

琳翻白眼：「關我什麼事，而且他是……鬼。」

最後一個字她說得很小聲，小到聽力有些下降的艾蓮娜完全聽不到。

灶台里剛剛加過的柴燃起的火焰逐漸減小，並不足以讓艾蓮娜看清琳唇部的動作，但她能猜到，因為她個人不喜歡把夜行鬼和鬼混為一談，另外也因為「鬼」在這個時節是個禁忌詞。

「鬼……不知道今年會看到哪些呢。」艾蓮娜甚至升起一絲期待。

「媽媽！」

「好好好，我不說了。」

兩人回歸平靜，沒多久，自家這一側門被打開，外面的瓦利亞和安娜兩個看到兩人安然無恙，鬆了口氣。

「媽媽，您不能等我們起床再過來嗎？」安娜靠過來抱怨。

艾蓮娜微微搖頭：「你們來晚了，我已經和王見過面了。」

「！！！」

琳起身幫忙解釋：「王過來燒水。」

「……媽媽，你真的不怕嗎？」

瓦利亞說王是個講究人，這類人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人。但大家對他的了解太少，不知道什麼行為會觸碰到紅線，加上夜行鬼始終有發瘋的風險，總該小心些才對。

而艾蓮娜有孩子們難以理解的理由，甚至自己都說不清，只能抽象化的回答：「我很安全，比你們想象的還安全很多很多。」

安娜無奈，只能把瓦利亞留下來先盯著。

等很久，才把莎娜弄來替換掉瓦利亞。

大家其實都知道，一個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抗那位夜行鬼，可如果多留一個人，家裡的事情就缺人處理，還更容易激怒對方。

莎娜今天起得很晚，因為昨天吃太撐了，抱著肚子滾了大半夜才睡著，人到了廚房還是一副呆鵝樣子，等琳給她打溫水擦把臉才緩過來些。

這時王齊帶著李想進來，準備做早餐。

艾蓮娜家每天只吃一頓，但她知道對方在做什麼：「王，要不要換個菜單？早上吃肉很難消化。」

王齊沒注意，只聽了一半，看向李想。

「吃肉不好。」李想掌握到的秦語有限，翻了，但只能翻一點點。

「你問問她。」

李想問老太太：「那我們吃什麼？」

艾蓮娜找琳：「琳，去拿些豆子來吧。」

物資歸琳管，不需要徵求其他人意見，很快拿來一小袋豆子。

王齊接過袋子打開一看，居然是黃豆！

和小白菜截然不同，黃豆和四倍體土豆一樣是可以作為主食的作物，能提供脂肪、澱粉和蛋白質。

有了黃豆是不是能做豆腐腦呢？

……完了，他是甜黨，現在的糖太難獲得，僅存的一點也要用於防備車輪戰，糖太少沒味，咸豆腐腦還是算了。

想一想，還是當綠豆煮粥吧，瘦肉黃豆粥，咸口應該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