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的小餐廳，叫做「川味館」。

「小李，招呼一下客人，我去炒兩個菜。」

「好的，老闆。」只剩下一隻手的小李，趕緊收拾出一張餐桌，他表情非常木訥，並沒有和方新武等人閑聊的意思。

方新武也看出對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靠著木椅，靜靜地看著玻璃窗外面。

下午四點鐘的夕陽，映照在忙碌的人群臉上，雜亂中帶著一種生機勃勃，儘管這些人為了幾十緬幣，可以爭得臉紅耳赤，彷彿垃圾堆中找食物的螞蟻。

不一會，老馬炒了一盤迴鍋肉、一盤麻婆豆腐、一盤臘肉炒蒜苔，加上一碟酒鬼花生，兩瓶竹葉青。

在餐館門口掛上今日暫停營業的牌子。

小李帶著貌河水等人，去另一桌吃飯。

只剩下方新武和老馬倆人。

「干一杯。」老馬拿起小玻璃杯。

方新武也拿起杯子，微微碰了一下：「幹了。」

杯中酒一飲而盡，老馬夾起一片回鍋肉送入嘴裡面，平靜地問道：「那邊的生意不順利嗎？」

「挺難的，這段時間變化很大，生意不好做。」方新武夾起一顆花生米。

「理解，我這邊的生意也挺難做的。」老馬給方新武又倒滿酒杯。

「那個青葉集團的生意如何？」

聽到這個名字，老馬眉頭一挑，然後表情嚴肅起來：「新武，這個公司的事情你別亂摸，不然後果難料。」

「這麼危險？」方新武有些吃驚。

老馬小聲地說道：「你不在東枝，不知道這個公司的霸道，對方可以直接命令貌古的內衛部隊，兩者關係非常緊密。」

「我之前只是金三角遇到這個公司的一些產業，你在東枝有詳細的內容嗎？」方新武詢問道。

老馬看了一眼窗外，然後解釋道：「這個公司一開始是做玻璃和水泥起家的，聽說有獨家技術，生產的玻璃和水泥成本比較低，質量非常好。」

「這個我知道。」

吃了一口麻婆豆腐，老馬繼續說道：「然後這個公司便在洪沙瓦底南部迅勐發展，現在不到一年時間，就通過合資和兼并，成為一個大集團。」

「他們的業務非常廣泛，包括建材、基建、飲料、餐飲、酒店、日用品、醫療、運輸、農產品、食品加工、採礦、機械製造、發電、水務、金融和互聯網。」

「這麼多？」方新武被震驚了。

老馬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口說出了一個可怕事情：「他們還有自己的學校和安保公司。」

「這不是托拉斯嗎？」

「那又如何？整個洪沙瓦底有權有勢的人，都和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老馬嚴肅地提醒道。

「家裡面知道嗎？」

「我寫過信了。」老馬說完，將杯中酒一口悶：「呼……別指望家裡面，他們不會在明面上說什麼，而且這個青葉集團的創始人，你應該猜到一些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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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擔心這個人。」方新武臉色有些不好看。

老馬聳聳肩：「你擔心有什麼用？天塌下來，有高個的在，更何況事情是那幫人搞出來的，還不允許人家心懷怨氣？」

「……」方新武沉默了，他確實無能為力。

李青葉的層次，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新信集團的少東家，也不是那個倉皇出逃的敗犬，而是一個可以影響一個地區穩定的大集團董事長。

而好死不死，洪沙瓦底的位置太過於關鍵了。

老馬在洪沙瓦底幹了幾十年，哪怕是見過大風大浪，也被現在的情況，弄得手足無措，根本無從下手。

他也知道家裡面有些騎虎難下，抹不開面子和對方談話，現在情況一下子變得非常被動起來。

畢竟很多信息，還是老馬親自送回去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貓膩。

當初李青葉在洪沙瓦底站穩腳跟之後，就是通過仰光的使館，確認了自己當年移民南非的事情，從失蹤人口變成正常移民。

從那時候起，加上之後楊天賜中毒癱瘓、許氏兄弟中毒身亡，老馬就開始關注李青葉和青葉集團了。

只能那時候，雙方關係幾乎是形同陌路，誰都沒有和對方談話的想法，就一直當對方不存在，僵持到現如今。

而近期洪沙瓦底的內部突變，一下子讓青葉集團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要知道，在老馬的詳細調查報告上，可是寫著一些普通人難以察覺的數據。

比如，青葉集團佔據了洪沙瓦底42%的飲料市場，95%的玻璃瓶和玻璃製品市場，100%的水泥市場，15%的小五金市場。

擁有27個專屬港口、13個機場、17條公路的收費業務、1條在建鐵路的營運權，大量在建的公路、鐵路、港口、機場和公共設施。

還不提在撣邦高原和中部河谷平原，兼并的大片耕地和山林。

這種恐怖的擴張速度，雖然會稀釋李青葉在青葉集團中的股份，但到目前為止，李青葉仍然是青葉集團的董事長，對公司內部的控制力也非常強。

老馬嘴上說不擔心，實際上心裏面對於李青葉的忌憚程度，甚至高於彬馬那城裡面的貌古等人。

從對方行事風格來看，老馬知道這種人是最難對付的，因為對方非常謹慎。

至少在老馬的情報網中，李青葉自從公開身份之後，就從沒有離開過土瓦港，現在遷移到東枝城，同樣是非常低調，幾乎不離開青葉集團的核心區。

而李青葉公開身份之後，只是委託律師事務所拿回自己的那一份遺產，卻不願意親自返回國內。

老馬就知道對方心裏面的一些想法了。

但是知道這些又如何？

老馬剛才向方新武說的話，又何嘗不是在告訴自己。

「有沒有嘗試過和對方溝通？」方新武不死心的問道。

老馬苦笑著搖搖頭：「沒有，之前有些人不願意和一個棄子低聲下氣，所以一直拖著，現在太遲了。」

是的，太遲了。

而且此時再來攀關係，那代價和之前就不一樣了。

之前是苟延殘喘的小企業家。

現在是虎踞中南的大托拉斯。

就好比去走親戚，之前人家家徒四壁的時候，你愛搭不理；現在人家飛黃騰達了，你還想提著兩個柑過去重歸於好？怕不是在白日做夢。

老馬將心比心一下，就覺得對方大概率不會被輕易湖弄過去。

畢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倆人喝著悶酒。

十二月份的洪沙瓦底，溫暖的夕陽下，兩人卻高興不起來。

而窗外的小攤販們，卻迎來一天最忙碌的時候。

直到一支內衛巡邏隊，拿著擴音器在步行街中，向所有人喊道：

「近期青葉醫院展開免費體檢，所有人必須過去體檢，只有拿到體檢單的人，才可以繼續在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