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啥情況了啊?媽還沒有跟你嘮呢。」

  李素華想和周秉昆嘮這個事，明顯的是病急亂投醫，想讓周秉昆幫著調解一下。

  實事變化的很快，前一些年，周秉義剛五十的時候，老太太還盼著，周秉義可以離婚再娶。

  現在周秉義將近六十，沒了什麼可以生孩子的希望，老太太就只希望，周秉義可以晚年有一個伴兒，有一個安穩和諧的家庭了。

  「知道了，知道了，想嘮的話，改天我過來了再跟你嘮。」

  調解周秉義和郝冬梅的矛盾，周秉昆肯定是沒這個能力的，但和李素華嘮還是可以嘮的。

  但要趁著周秉義和郝冬梅不在的時候，說話才方便，周秉昆也好能儘量的安慰一下老太太。

  第二天，周秉昆接上了李素華，出門回了光字片。

  光字片的人員都搬遷之後，光字片一堆小土坯房，拆遷起來就很快了。

  用幾輛挖掘機，鏟車，一天的功夫，直接就推平了光字片。

  都沒兩個月的時間，拆掉了原本的房子，打好了地基，已經開始動工蓋樓。

  光字片現在就是一大片的工地，施工安全的問題，去不到跟前，有一些遮擋，在外面也看不到什麼。

  周秉昆推著李素華，兩個人在規劃圖前面，停了下來。

  李素華的身體情況，雖然還能走一走，但是要出門逛街，還是坐輪椅方便。

  看規劃圖就看得出來，相比於王家屯的拆遷安置房，光字片這邊，規劃開發的商業小區，明顯要高檔很多。

  「媽，您看到了吧，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去的不去，新的不來，光字片要不拆掉的話，怎麼可能能建成這麼漂亮的小區。」

  周秉昆表面說的是光字片，其實也是在說周秉義的婚姻。

  「雖然你們很多人，都覺得住樓房好，但其實吧，媽喜歡的還是原本家裡的土坯房，冬暖夏涼的多好啊。」

  李素華說舊房子好，周秉昆有點不確定李素華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在說，人也是舊的好。

  畢竟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這種老話，在李素華這一代還是很有市場的。

  「五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哪還有那麼好啊。咱家的房子住著還不錯，也是經過大修多少次了。如果不是一直住著人，經常維護修葺的話，咱家的房子，可能就早倒了。」

  房子需要維護，感情一樣需要維護。

  周秉義和郝冬梅的感情，就沒什麼維護。

  結婚已經三十多年了，兩個人年輕時候的那點感情，早就消耗殆盡了。

  「秉義和冬梅，兩個人這些年，在一塊相處的時間，確實是有一點少。」

  李素華直接點明了說，周秉昆也就知道，李素華一直都是聽懂了自己的話的。

  從十幾年前，周秉義在吉春幹過一屆副市長，然後去哈陽工作之後。

  周秉義和郝冬梅就進入到了兩地分居的狀態。

  這十幾年下來，周秉義和郝冬梅兩個人，也沒有正經的在一塊相處過幾天的。

  「這是一方面，兩個人變成這樣，也不只是兩個人在一塊時間少的原因。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是出了問題，周秉義外調的時候，兩個人才會選擇兩地分居的。」

  周秉昆現在想一想，郝冬梅當初不願意跟著周秉義外調的時候。

  就多少說明了一點，郝冬梅不同鄭娟，不會以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男人為中心。

  對周秉義的感情，其實也沒有那麼多的。

  郝冬梅留在吉春，照顧金月姬可以說是一個藉口。

  金月姬一個退休老太太，只要能跟著女兒，女婿，去哪裡養老不是養老。

  「你哥和你嫂子感情那麼好，前幾年我勸那麼多，他都不願意和冬梅離的，怎麼前些年就有問題了。」

  「什麼問題，你真覺得上門女婿是那麼好做的，寄人籬下，別人家裡比自己家裡待的舒服啊?」

  郝家對周秉義不能說很差，尤其是知道郝冬梅不能懷孕之後，郝家對周秉義都能算挺好。

  但也不能代表著，周秉義這個上門女婿做的就可以很快樂。

  「這不都是你哥自己願意的嗎?」

  「郝家要不是那樣的身份，周秉義他能願意去當上門女婿嗎，如果郝家不是那樣的身份，你和老頭當初能同意周秉義住進郝家嗎?」

  當初周秉義住進郝家這個事情，怎麼算都是被半強迫的，郝家提出來之後，周秉義不想離婚，也就沒有拒絕的可能。

  不管周秉義當初是圖郝冬梅這個人，還是圖郝家的背景，又或者兩者都圖。

  周秉義做上門女婿做的沒那麼情願，那是肯定的了。

  「你哥他是受不了不少的委屈。」李素華不管怎麼樣，當然都是站在周秉義這頭的。

  「是他委屈，郝冬梅那麼大一個高幹女兒，嫁給周秉義這個工人的兒子就不委屈嗎?周秉義去外地工作那麼多年，對家裡，對老婆十幾年不管不顧，郝冬梅就不委屈嗎?」

  郝冬梅就算不能生育，但外貌，學歷，性格，都算優秀，嫁周秉義都是下嫁。

  「是冬梅她也委屈。」李素華頓了一會兒，才點頭道。

  「這不就明白了嗎，兩個人都有委屈。有感情的時候，可以互相包容一下，沒感情了之後，自然就包容不下了。」

  兩個人以前就有矛盾，撐到這個時候才爆發。

  周秉昆還是覺得，最主要的是因為金月姬不在了的原因。

  丈母娘在的時候，周秉義事業上藉助了不少郝家的方便，怎麼都要虛郝家三分，怎麼都能讓著一點郝冬梅。

  金月姬在的時候，郝冬梅自己也有底氣。

  有自己老娘在，郝冬梅就不會因為不能生育自卑。

  但沒了金月姬之後，郝冬梅只是一個還不錯的醫生，周秉義怎麼也是重要領導，兩口子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就凸顯了出來。

  普通家庭，男強女弱有點差距，或者差距很大那都是沒問題的。

  但周秉義和郝冬梅是上門女婿的家庭。

  女強男弱才是正常生態，郝冬梅地位壓制了周秉義一輩子。

  突然兩個人地位就有了變化，兩級反轉，郝冬梅當然也就沒了安全感。

  郝冬梅現如今的心態，也就和德寶春燕這一家。

  春燕事業不如德寶的時候，家庭地位失衡，春燕就會心態炸裂，脾氣暴躁，無理取鬧，沒事找事，喜歡找德寶吵架是一樣的。

  有底氣的時候，郝冬梅對周秉義怎麼都能心寬一點。

  不會因為周秉義身邊有個女下屬女同事，就失控，生氣，發火，吵架。

  沒了安全感，沒了底氣之後，郝冬梅自然瞅周秉義，哪裡都是問題了。

  「那你哥和你嫂子，就只能這麼過下去了?這過的算是什麼日子啊！」李素華不甘心的說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都這個年紀了，自己的日子就過好就可以了，你還為周秉義操心什麼啊。他都已經快六十的人了，哪還處理不了自己感情上的這點事啊。幾百萬人的心他都操得了，還操不了自己一個人的心啊。」

  感情方面，外人本來就不好插手。

  周秉義這個人主意一直都很正，年輕的時候，李素華就干涉不了。

  周秉義現在這個年齡，李素華想干涉周秉義的感情，就更難插上手了，不如放手。

  「周秉義他就是年紀再大，他不還是我兒子嗎。是我兒子我能不管嗎，我都聽你們吵架，要離婚，冬梅要去醫院的宿舍住了。」

  「你也要往好處想一想，周秉義就算是離婚了，它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雖然有可能老了之後，無依無靠，老無所依。但是也有可能老樹發新芽，再成家之後能要上一個自己孩子的。就算是現生一個孩子，來不及養老了。但是新找一個媳婦的話，不見得周秉義不能撿上一個便宜兒子的。」

  周秉義想生一個孩子是很難，但是想撿一個兒子。

  針對周秉義的身份來說，還是挺容易的。

  就和周秉義當初願意去當郝家女婿一樣，現在願意給周秉義當便宜兒子的人也挺多的。

  「周秉昆，你瞎說啥呢，別人的孩子能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嗎?」

  「您就放心吧，周秉義這一輩子也不是白乾的，這身份肯定不會被便宜兒子嫌棄的。不管親生不親生，孩子肯定都能孝順他。」

  「秉昆，你說的好像也不是沒有理。」李素華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有點驚奇的說道。

  「事雖然是這麼個事，但你也不用對這個事太上心了。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就行，到底會怎麼樣，你讓周秉義自己決定。周秉義婚姻要是有什麼變化，真的是會被人說作風有問題的。」

  周秉昆真的怕，自己這一提醒，就給李素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讓李素華又生出什麼攛掇周秉義離婚，再婚的想法。

  「我有分寸，你哥要能跟冬梅好好過下去，我不會跟他提這個的。」

  李素華表情輕鬆了不少。

  情緒上好了不少，周秉昆這次拉著李素華出來，逛了這麼一大圈，安慰，勸解的目的肯定是完成了。

  周秉昆這次的勸說，算不算用力過勐，只能讓周秉義體會了。

  在外面簡單的吃了頓飯，周秉昆就把李素華給送了回去。

  接下來兩天，周秉昆沒有再去周秉義家找李素華，和鄭娟在外面玩了兩天。

  吉春這邊畢竟是老家，每次回來之後，鄭娟都想在吉春逛逛，玩一玩。

  看看這個自己長大的城市，近期有什麼變化沒有。

  夫妻兩個，這麼多年出門，帶著小舅子，帶著女兒，帶著兒子。

  單獨的兩個人出來玩，時間還是挺少的。

  第三天一早，李素華給周秉昆打來了電話。

  「秉昆，你今天有啥沒有啊?」

  「說有事也沒事，說沒事也有點事，我準備去找國慶和趕超，朋友之間聚一聚的。」

  「那你就不算是有啥正事了，你過來接上媽，咱們一起去個地方行不行啊?」

  「什麼地方啊?」

  「玥玥帶對象回家，你姐讓我過去，你也在吉春，沒有什麼事，跟著我一起過去見見吧?」

  「周蓉家，我就不去了吧，你要真的很想過去的話，我可以送你過去。」

  「不是去你姐家裡，玥玥對象定了飯店，在店面見面，就那個」

  李素華報出來一個吉春高檔飯店的名字，周秉昆就是好多年，都沒在吉春長待過，也是聽說過的。

  算是吉春最好最貴的幾家飯店之一。

  「那行，我送你到飯店去。」

  「你是馮玥的小舅，不跟著見一下馮玥的對象啊?」

  「馮玥這是帶對象回家見家長，有她自己的爸媽，有你這個姥姥就足夠了。又不是結婚，我這個舅舅不用到場，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那你就送我過去一下吧，我跟你姐說了你在吉春，就不讓她來接我了。」

  送一下李素華去飯店，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周秉昆也沒必要改自己的計劃。

  還是定下來和國慶，趕超的聚會。

  到了十一點，周秉昆就先到了周秉義家，接上了李素華。

  準備把人送到飯店之後，就去另一家飯店找國慶和趕超。

  「106，秉昆，你姐說的就是這個包廂了。」

  「唉請你過來，周蓉不去接人就算了，也不說去門口給迎接一下。」

  到了飯店門口，周秉昆沒看到周蓉家人，只能送李素華到包間找人了。

  「馮玥，你別想，我不同意！」

  離包間門口還有點距離，周秉昆就聽到了周蓉的咆孝聲。

  有幾年沒聽見周蓉這樣了，咋一下聽到，周秉昆都有一些不習慣了。

  「有什麼不同意的，我的愛情，是我的自由，我願意嫁給誰，我就嫁給誰！」

  這個聲音有點陌生，是周秉昆好些年沒有見過的馮玥的聲音。

  「裡面好像在吵吵，您還進不進了啊?」

  走到門口之後，周秉昆問李素華道。

  李素華根本就沒回周秉昆，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幹啥呢，怎麼還吵吵起來了?」

  推開房門之後，周秉昆也就看到了，屋裡坐了不少人。

  周蓉，馮化成，蔡曉光，馮玥都在，還有一個周秉昆不認識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