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妙有時間感嘆雪漂亮的時候，已經是周秉昆一家回來的第二天了。

  第一天還是要忙著打掃，收拾家裡，採購物資，忙了一個不可開交。

  以前回來的時候，孩子小顧著自己玩就行，現在長大了，也可以幫上忙一起收拾了。

  「妙妙，你喜歡雪，這次可以看個夠了。咱是東北人，還是差了你的雪看嗎，我查了吉春的天氣，這次咱們回來的這些天，沒有幾天不下雪的。」

  吉春這邊的天氣，想要過年的時候下雪容易，天天都是晴天才不可能。

  「爸，我想去外面滑冰去。」

  「想看雪，想滑冰，有的是時間給你玩，妙妙，過來幫媽把飯菜，端出去，先把早飯吃了再說。」

  鄭娟笑呵呵的喊道，回了吉春，鄭娟心情挺好。

  周秉昆經歷的多，家鄉情節沒有那麼重，鄭娟不一樣。

  在北京生活了那麼多年，還是會覺得吉春才是自己的根。

  「你媽說得對，先吃完飯了再說，吃完了飯，你帶著弟弟，陪你舅舅舅媽出去玩，逛一逛咱吉春，我跟你媽，先回光字片一趟去。」

  「爸，我和舟舟不跟你們一起回爺爺家啊?」

  「你們跟我們回去了，誰帶著你舅舅舅媽出去玩啊?」

  這只是一個藉口，老周家情況不一樣，孩子要不要回去，要周秉昆先回一趟，看看老周家是什麼情況再說。

  吃過了早飯，一家子分了兩邊行動，拿了些京城特產，周秉昆帶著鄭娟回了光字片。

  「秉昆，是秉昆嗎?」

  「孫大娘，是我，我回來過年。」

  雖然幾年沒回來，但是回來之後，光子片還是熟悉的味道。

  其他地方日新月異，但是光字片，只有日復一日的破敗。

  還好的是，前幾天都在下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這些老房子，看著還挺漂亮，掩飾了一些光字片的破敗。

  光字片的路，還是一樣的難走，怪不得街坊鄰居，也不念周家點好的。

  周秉義副市長幹了好幾年，都沒想過，把光字片的路修一修的。

  不說用水泥沙子做硬化，就是用點渣土墊一墊的，街坊鄰居也不會一點不念好的。

  可能閒言碎語，風言風語的太多，太怕有更多的閒話，就是光字片也占不到周秉義一點光。

  「媽，媽，我們回來了。」

  回到老周家，周秉昆也像回到了從前，進門之後，就是大喊。

  有點像當初在木材廠上班，下班回來的時候了。

  「秉昆，娟兒，你們回來了，來裡屋吧，裡屋暖和。」李素華出裡屋迎了出來，態度不錯，對周秉昆和鄭娟算是熱情。

  「這是給您帶的特產，都是你在京城住的時候，喜歡吃的東西。」

  周秉昆把帶過來的東西，放到了外屋的圓桌上。

  李素華喜歡吃的主要還是京城的糕點，這一輩子大多都喜歡吃這些。

  「東西就放這吧，來裡屋，讓你爸看看你們，你們這二年沒有回來，他老惦記著你們了。」

  李素華一手拉著周秉昆，一手拉著鄭娟，就要拉著兩個人進裡屋。

  李素華跟周秉昆通話，幫助老周說好話，是這一年多，新加的習慣。

  周秉昆也沒聽老周自己說過惦記什麼的，所以李素華說的話，當然是當不得真的。

  李素華說這些，應該就是想調解一下周秉昆父子之間的矛盾。

  緩和一下父子兩個人的關係，在周秉昆這邊幫著老周說好話。

  周秉昆大膽的猜一下，李素華在老周跟前，應該也沒少幫著周秉昆說好話。

  「不著急，我們都回來了，還有什麼著急見的。您現在的身體怎麼樣啊?」

  「電話裡面不是都說過了嗎，我現在身體挺好的。也就是以前的那點老毛病，都沒怎麼犯過了，難受了吃幾天藥也就好了。」

  李素華的三高，老寒腿，都算是老年的常見病，平常主意保養，吃藥控制，問題就不大。

  老周回來之後，不用一直惦記著想哭，角膜炎也沒有再犯了。

  「電話裡面，有可能報喜不報憂，這不是我要親眼看看，才能確定嘛。」

  簡單的看了一下李素華，從精氣神上周秉昆就確定李素華的身體，要比前兩年好一些的。

  事實上證明了有個好心情，對於身體健康很重要。

  「那你親眼看到了，媽的身體現在確實挺好的吧。」李素華笑呵呵的，活動了一下胳膊，腿，給周秉昆證明看。

  「是不錯，看著比一般的老頭老太太，身體都要好了。」

  周秉昆應道，李素華這個年代的人，體力活做的多，所以看上去才比較顯老，其實李素華都還沒有七十的。

  鄭娟媽鄭大娘，跟李素華年紀這麼大的時候，還可以推著車，在外面走街串巷賣冰棍的。

  「是吧，媽也是」

  「孩他娘，我渴了，給我倒點水喝?」

  外屋聊的熱鬧，可能是老周一個人在裡屋，覺得自己被無視，心裡不舒服，朝著外面喊道，吸引注意力。

  「倒水你看你們來了，媽只顧著高興了，都忘記了給你們倒茶喝。」

  說著話李素華就找暖水壺，準備給老周，周秉昆，鄭娟倒水。

  「媽，我們自己來就行，這我們也不是到了別人家。」

  鄭娟攔住了李素華，自己過去倒水。

  就算是搬出去了十幾年，對這個家還是很熟悉。

  只能說這個家，就是過去了十幾年，變化也真的很小，大部分東西，都是用了幾十年的，就是茶葉也都在原來的抽屜放著的。

  「媽，保姆出去買菜了，還是回家過年了?」看到保姆沒在，周秉昆問道。

  「這都臘月二十七了，家裡什麼都有，哪還用出去賣菜的，小蔡回家過年了。」

  具體周秉昆也問太詳細，只是知道，家裡的保姆已經換了好幾個了。

  保姆的工資，也是蹭蹭蹭的往上漲。

  只能大概想一想，有物價和工資上漲的原因，可能也有老周不好伺候的原因。

  勢利眼老周，也不是針對周秉昆一個人。

  對其他人也一樣，如果你地位比老周高，老周就很好相處，和顏悅色，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都可以用在老周身上。

  但地位不如老周的話，老周對人就是橫眉冷對，盛氣凌人，拒人千里，突出的就是一個現實。

  「那家裡過年的準備，都準備完了沒有，該炸的，該煮的，該蒸的，肉烀了沒?」周秉昆繼續的問道。

  「這不是還有幾天了嗎，媽抽空就把這些事情做了。」

  這就是李素華在說笑了，這些準備，在二十年前，李素華身體好的時候，都要準備幾天的。

  哪是李素華抽個空，就能輕鬆做完的事情。

  「就算保姆回家了，周秉義，周蓉也都不回來幫幫忙啊?」

  因為對兒女的偏愛，就算為了兒女的名聲，李素華嘴裡，一直都是說周秉義，周蓉挺孝順的。

  但是這兄妹倆到底孝順不孝順，還要看事實。

  「媽，茶沏好了。」鄭娟把沏好的茶端了過來。

  鄭娟沒有直接給裡屋的老周送，叫李素華明顯的就是想讓李素華給老周送過去。

  因為老周這個人，面對周秉昆一家的時候，表現的太兇。

  公公對於兒媳婦，又有身份的天然壓制，鄭娟這麼些年，一直都挺憷老周的。

  「秉昆，娟兒，你們也來裡屋啊。」

  端著茶缸的李素華，又想起來了去裡屋。

  「行，咱們就裡屋說吧。」

  躲是躲不過的，周秉昆搬了兩把椅子，跟著李素華進了裡屋。

  周秉昆不願意和老周坐太近，鄭娟當然更不願意了。

  進了裡屋，周秉昆把椅子，放在了爐子旁邊，和鄭娟在爐子旁邊，坐了下來，不用上炕，其實有爐子也挺暖和的。

  李素華把茶給老周放炕桌上之後，坐到了炕沿上:「臨到了年前，你哥和你姐多忙啊，兩個人都有自己一家子的事，家裡這些事，我自己做就行了。」

  也不知道這是兄妹倆說的藉口，還是李素華幫著兩個人想的藉口。

  「周秉義工作忙，多少還讓人相信一點，周蓉她寒假都放半個月了吧，她有什麼好忙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周秉昆都戳穿了這漏洞明顯的藉口。

  李素華神色還比較平常，老周的一張黑臉，就又黑了幾分，抬起頭，盯著周秉昆冷冷的道:

  「你們兩個知道回來，就不知道把孩子給帶回來啊。」

  態度不好，不過也多少看的出來一點，老周想看孫子，孫女。

  不管是什麼心裡吧，老周眼裡周妙妙，周舟就是比周秉昆地位高一點。

  「孩子們陪他們舅舅出去玩了。」

  周秉昆平澹的回了一句，能解釋一下已經算是夠給老周面子了。

  聽了周秉昆的解釋，老周瞪大了雙眼，說話就帶著了幾分怒氣:「怎麼教的孩子，一點家教都沒有嗎。孩子舅舅，比孩子他爺爺還重要嗎。回吉春了，都不知道先回來看看爺爺奶奶。」

  「我們教的孩子不好，你教的孩子就好了。這都臘月二十七了，怎麼也沒見你那倆兒女，回來看看你們，幫你們干點活啊?」老周是這個態度，周秉昆也不可能讓著老周，當即反駁道:

  「你憑什麼覺得，你這個和孩子沒見過幾次面的爺爺，會讓孩子們覺得，你比把他們帶大的舅舅，在他們心裡更重要。咱就算拋開感情不說，孩子舅舅眼睛不方便，孩子們不應該去陪著舅舅出去嗎。於情於理，有哪一點值得孩子先過來看你的?」

  「我是孩子們的爺爺，他們來看我不是應該的嗎?」老周拍著炕桌喊道，也只會大聲的喊，並沒有周秉義，周蓉那麼能言善道。

  「我也沒說不是啊，沒說不讓孩子們來看你啊，但是人總要分個親疏遠近，事總要分個輕重緩急的吧?」

  周秉昆澹澹的說道，老周愛拍桌喊就拍桌喊，周秉昆都是平澹以對，周秉昆現在都想不出，老周能做什麼事情，能讓自己著急的。

  「你意思就是我是疏，是遠，是輕，是緩了?」

  「這不都是明擺著的事嗎，何必多此一問?」

  老周這個人就是雙標，自己輕視別人的時候可以，但是不能容許別人輕視自己。

  我可以輕視你，你不能輕視我，這個邏輯跟耍流氓一樣。

  當初63年春節，李素華和周秉昆一樣的在家裡等老周回來春節。

  老周就認為周蓉更重要，巴巴的找周蓉去了。

  當初和現在的情況何其的相似，老周就受不了了。

  「老頭子，這是要幹啥啊，吵吵啥，秉昆和娟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驢脾氣。」李素華對著老周呵斥道:「不會說話你就不說，聽我們說行不行。」

  李素華這樣生懟老周的時候，還是不多見的。

  以前也只是老周要離家，李素華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跟老周犯犯脾氣。

  隨著老周回歸家庭，兩個相處的時間過多，老周又行動不便，需要李素華的照顧。

  夫妻兩口子的地位，還是有了一些變化的。

  就這一下子，就可以看的出來，李素華相比之前，要強勢了許多。

  「秉昆，娟兒，不著急啊，等孩子了閒了，你們再帶他們過來就行。孩子舅舅眼睛不方便要出門，孩子們是應該跟過去照顧一下。」

  不受偏愛的周秉義，周蓉影響的時候，李素華一直都表現的挺通情達理的。

  普通人和李素華相處，比和老周相處輕鬆多了。

  「這幾天，孩子們要帶著他們舅舅，舅媽在吉春玩一玩，沒有時間了。但是等到了三十，初一，我們肯定會帶著孩子過來的。」

  周秉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等到該回來團聚的日子，怎麼都要帶孩子們回來一下的。

  「孩子舅舅結婚了啊，他們結婚了還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嗎?」李素華驚訝的問道。

  「娟兒對光明不放心，就沒有讓光明出去住他自己家，還是跟著我們在一個院裡一起住。都是鄭娟在照顧，我哪裡顧得上家裡的事啊。」周秉昆照實回道。

  不養父母，養舅子，是有點不對，但隨便這兩口子怎麼想，周秉昆也都不在乎。

  周秉昆對兩邊基本都是一樣的，都是出錢。

  真正出力的都是鄭娟，這兩口對鄭娟的態度，鄭娟不照顧老兩口，也沒有什麼愧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