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馮化成面色複雜，眼神飄忽，陷入了思考，周秉昆繼續的說道:

  「老馮，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要為馮玥想一想的吧。周蓉是什麼樣的人，不只我清楚，你自己也清楚，你如果不管，孩子跟著周蓉能學的什麼好?

  馮玥現在是高三，明年就要參加高考，這是孩子考大學最關鍵的時期，你們這時候鬧離婚，也不怕影響孩子的前途嗎。老馮，你和周蓉不一樣，周蓉她凡事都以自己為先，自私自利，你是一個顧家的人，你要完全不考慮女兒，那就不和周蓉成一樣了嗎。」

  自私方面，周蓉和馮化成互有伯仲，但是這是要勸馮化成，周秉昆就給馮化成帶個高帽了。

  平常一些的表現上來看，老馮多少還是比周蓉顧家點的。

  馮玥也實在可憐，本來好好的，有京城戶口，京城最好的教育條件，考學難度本可以降低很多。

  就因為周蓉的一己之私，馮玥就變成了吉春人，高考難度颶升。

  如果馮玥考不上好大學，周蓉大概也只會說一句，馮玥自己不夠努力。

  自己當初條件還不如馮玥，都可以考上大學，馮玥憑什麼不可以。

  周蓉不說有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概念。

  完全就是馮玥本來已經搶跑了幾步，又被周蓉給拉了回來。

  沉默了許久，馮化成才緩緩開口說道:「容我想想吧。」

  老馮明顯的心理掙扎了好久，還是有些捨不得年輕姑娘的誘惑。

  「行，這個事你慢慢的琢磨。你是一個聰明人，用兩年的痛快日子，換一個晚景淒涼，值得不值得，你應該掂量的出來。」

  說完周秉昆轉身離開，把馮化成一個人留在了天台思考。

  周秉昆初衷雖然是折磨周蓉，但是對馮化成，算是往好里勸的，也不是忽悠馮化成。

  離開了周蓉，沒了老婆孩子，馮化成哪還有晚年可言。

  五十多歲一個小老頭，沒房沒錢，身無長物，孑然一身，能活著就不錯了，哪有什麼質量。

  周秉昆勸了勸還是有效果的，之後的幾天，就看到周蓉和馮化成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馮化成也就是一時的色慾薰心，失去了理智。

  被周秉昆點破了之後，馮化成這麼自私的人，還是分的清楚什麼對自己最有利的。

  就算不離婚，老馮也不代表著就失去了年輕姑娘。

  就是和周蓉保持著婚姻關係，又不影響老馮外面有女人。

  兩口子一個精神出軌，一個肉體出軌，也算打平。

  「秉昆，你怎麼出去那麼久啊。你快扶著你爸去上個廁所，你不回來，我一個人也扶不動他。」

  周秉昆回到病房的時候，李素華都等著急了。

  手術也過去了一個星期，老周犯腦梗的後遺症，也就看出來了，肢體功能運動障礙，也就是偏癱，左半邊身體不指揮。

  至於老周還能不能恢復，現在不好判斷，還要進一步的觀察，看老周恢復的復檢情況。

  「那麼麻煩幹啥，就在床上直接解決吧，動來動去的，要再給摔一跤了咋辦?」

  周秉昆就是覺得老周矯情，都這樣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床上解決的。

  「你就扶著你爸去吧，你爸是一個要臉的人，這大白天的你就讓他在屋裡，他哪拉的下去臉。」

  李素華帶著幾分懇求的說道。

  「拉不下臉，那也要適應了，動不了，只能這樣解決了。我在身邊的話，我可以幫忙，但是等過兩天你們回吉春，都不在身邊了，不能還指望有人可以扶著去吧。」

  抱怨歸抱怨，周秉昆還是扶著老周上了一個廁所。

  老周這個人要臉，就是病了，攤了，也比其他人麻煩。

  回來了之後，老周對著周秉昆說道:「秉昆，爸謝謝你了，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想到了讓爸來京城的，爸這次可能就挺不過來了。」

  老周態度和顏悅色的，周秉昆很不適應，這個兆頭也很不對。

  從作為手術開始，老周抓住機會，就很想和周秉昆聊一聊。

  「用不著謝我，我就動一動嘴皮子，出力的是周秉義和周蓉，是這兄妹倆不遠千里把你給送來的。」

  周秉昆冷漠的回道，不接受老周無緣無故的溫和。

  「那也是你出了注意，要不然他們兩個哪想得到啊。到了京城，也是你給聯繫的醫院，醫生，醫藥費也你給交上的。」

  老周還是堅持把頭功分給周秉昆，太反常了。

  「誰讓我就在京城，對這邊也熟呢，我不聯繫誰來聯繫。醫藥費這個，你也不要急著誇我，我不是白出這個錢的，等出院的時候，我會去找周秉義和周蓉算帳的。」

  周秉昆生硬的回到，不想給老周什麼錯覺。

  對於老周，周秉昆最多只是盡一盡贍養義務，其他的事情，周秉昆都是不管的。

  「秉昆，你是不是覺得這麼多年，我一直偏向你哥和你姐，你一直對我有氣啊?」

  周志剛其實不湖塗，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都還是挺清楚的。

  道理也都懂，但是就是要偏心，突出一個隨心所欲。

  「都啥時候，還談這個。都過去多少年了，沒什麼生氣不生氣的，咱倆這關係，你養我小，我養你老，就得了。雖然你養我的時候，讓我吃的不好，穿的破舊，但畢竟我也長大了。現在畢竟時代不同了，我也不至於這麼苛待你，管你吃好，穿好，也是沒問題的。」

  周秉昆也就周志剛攤牌了，既然沒什麼感情，就不要聊感情了，嘮一嘮義務也就行了。

  前幾天老周身體不行，周秉昆懶的和老周說太多。

  現在老周身體恢復了挺多，應該支持爺倆嘮一嘮了。

  「秉昆，你也是做爹的人，你應該知道，十指有長短，做父母的難免對孩子有偏愛」

  「你用不著跟我解釋，我小時候調皮，愛惹禍，學習成績也不行，嘴也笨不會說好聽話哄人，我不受人待見，都是我該的，行了吧?」周秉昆搶答道。周志剛想說什麼理由，周秉昆很清楚。

  「秉昆，你們小時候你不確實沒有你哥，你姐招人稀罕嘛，不只是爸媽這麼覺得，街坊鄰居也是這麼說的。」李素華補刀說道。

  街坊鄰居可以挑乖巧懂事，學習好的孩子偏愛。

  做家長的也這樣，和街坊鄰居有什麼區別。

  「好，我知道你們偏心周秉義，周蓉，都怪我，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你想說啥就直說吧，不用跟我這拐彎抹角的了?」

  周秉昆都懶得和老周爭辯，做家長的需要對孩子一碗水端平了，過去三四十年代的事，論不論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秉昆，爸想說的就是，你要理解爸媽，不要怪我們。你不要看表面上我們對你哥你姐偏心，其實我們心裡對你們三個都是一樣的。表面看，我們對你態度不好，那是爸媽對你恨鐵不成鋼。如果爸媽不是對你這樣，你現在也不能這麼出息不是?」

  「這麼說，我取得的這些成績，還要多虧你一直看不起我了?」

  周秉昆譏諷的笑了一下之後問道。

  PUA雖然是後世的叫法，現在雖然不這麼叫，但是這種事不代表不存在。

  周秉昆看了出來，周志剛今天態度這麼好，是又目的的，想PUA自己了。

  「對，對於不用的孩子，就要有不同的教育方法。」老周恬不知恥的，點了點頭應道。

  「對，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的『激勵』我走不到今天，沒有你的那些看不起，我也不會發奮圖強，可能就會一直在木材廠渾渾噩噩的混日子，現在只能成為一個下崗工人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周秉昆心裡暗諷，順著周志剛的話陰陽怪氣道，準備看看老周到底想要怎麼樣。

  「秉昆，你能明白爸的良苦用心就好。這幾天我也想了一下，為了彌補你，我和你媽就不回吉春了，出了院之後，我們留著京城陪你們一家。」

  老周直接裝起來了湖塗，裝聽不出周秉昆的陰陽怪氣，直接圖窮匕見，想賴著周秉昆了。

  「醫生，醫生!」聽了周志剛的話之後，周秉昆喊了起來。

  「秉昆，你喊醫生幹啥啊，今天你爸的藥都輸完了?」

  李素華攔住了周秉昆問道。

  「我懷疑我爸傷著腦子了，叫醫生過來，再給老頭檢查一下，是不是老湖塗了?」

  「你爸哪有老湖塗，醫生都說過了，你爸沒沒傷到腦子。」

  醒了之後，老周確實沒表現的腦子有大問題，就是遲鈍了一些。

  「沒有老湖塗，怎麼就說住我家，是補償我們一家了。還是讓老頭繼續稀罕周秉義，周蓉，對他們好，補償他們兩家去吧。」

  周秉昆不客氣的說法。腦梗這麼大的病，老周多少還是傷了腦子，考慮事情都開始這麼不嚴謹，把周秉義當孩子哄了。

  「周秉昆，你已經四十了，還是這樣，一直都這麼不識好歹。」

  老周氣乎乎的道，強撐的坐了起來，看樣子，要不是攤了的話，都想跟周秉昆比劃一下。

  人雖然攤了，但是脾氣並沒有攤。

  「你就別管我識不識的了，我們家現在生活的就很好，我對現在的生活就很滿意。補償也好，稀罕也罷，我們家都不需要。」

  不管老周說什麼，周秉昆就是拒絕。

  「秉昆，媽也是想和住一段時間的，媽都這個歲數了，不陪陪你們，都不知道以後有機會沒有機會的了。」

  李素華表現的多少還是比老周真誠一些。

  老周明明的就想要周秉昆兩口子伺候，還說什麼為周秉昆一家。

  「媽，我生活順心，工作順利，有兒有女的，一家子熱熱鬧鬧的，過的並不孤單。還是周秉義和周蓉那邊更需要你們。

  周秉義沒有孩子，日子過的冷清，周蓉家又在鬧離婚，你們不在，她連個娘家都沒有，他們兩個明顯比我家更需要你們陪伴。」

  對李素華周秉昆態度還是要好一點，婉拒道。

  「哎說什麼陪伴你們啊，媽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你爸現在又成了這樣，我們兩個現在就是成子女的拖累了。」李素華嘆道，隱隱約約又含著了眼淚。

  「秉昆，你哥工作忙，沒有時間，你姐家日子困難，沒有能力，你就不能幫他們多承擔一點照顧我們的責任嗎？」

  「要這樣說的話，我們家就更沒時間，沒能力了。我工作很忙，你們也看到了，都沒什麼時間來醫院，實驗室根本離不開我。課題進入到了關鍵的時期，我都恨不得住進實驗室。

  家裡那邊就更不要說了，鄭娟要照顧那麼大一個院子，兩個孩子，還有光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根本都不得閒。哪還有能力幫他們兩個分擔責任，能盡一下我們那份義務就不錯了。」

  想要找拒絕的理由不要太容易。

  周秉昆沒直接翻臉，也是怕老周承受不住，腦梗直接再復發了。

  軟刀子喇人雖然沒那麼痛快，但是一樣的會疼。

  昨日的因，今日的果，老周以前對周秉昆一家那個態度，現在想投靠周秉昆，沒那個可能。

  老周的心裡也好猜，想減輕周秉義，周蓉的負擔應該是真的。

  知道周秉義和周蓉，根本就照顧不了人。

  知道跟著兩個人享不了福，嫌棄也是真的。

  死皮賴臉的賴在京城，還可以避免，回到光字片，被街坊鄰居看到自己變成廢人。

  要臉要面的老周，哪裡願意攤在床上，被鄰居街坊圍觀。

  對於老周來說，留在京城的好處，真的不要太多。

  「周秉昆，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自私了?你小時候，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但是做人從來不自私的。」老周又做出一臉痛心的表情道。

  「要說自私，在老周家我怎麼也是排不上號吧。是你不自私，還是周秉義、周蓉不自私，我變成這樣，完全都是跟你們學的。

  我就把話直說了吧，這麼多年，你是怎麼看我，你自己心裡很清楚。我能把我自己那份贍養父母的義務盡了，已經夠孝順了，不可能去做更多了。養老的問題，在咱們家談好多次了，沒有再改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