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華沒人照顧的情況，在郝冬梅給找了一位保姆之後，算是暫時的過去了。

  可能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保姆費用老周主動承擔了起來。

  保姆每個月工資一百二，住家全天照顧。

  外人完全理解不了，覺得周家人有病。

  老周去農村當瓦工每個月只有一百塊錢工資，賺的錢都不夠請保姆的。

  為什麼老周不能直接在家裡照顧李素華。

  現在的情況是，老周辛辛苦苦在工地干一個月，每個月還要貼進去一些退休金。

  周家這樣做，到底是圖啥。

  保姆小劉進城打工賺錢當保姆。

  主家老周進村打工賺錢請保姆，

  亂折騰一通，賠力氣又賠錢，神經病無疑。

  這一通折騰，就是老周滿足自己的私慾，躲開了自己在光字片，被鄰居笑話的尷尬。

  老周也證明了，就算退休了，自己也不是廢人，還有能力賺錢。

  不了解情況的人聽了，還會覺得老周這個人很顧家。

  這麼大年紀了，還去工地上打工賺錢，賺的錢還都用在了自己老伴身上。

  村里不一定要以為，老周家日子，過的有多窮困了。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老周回家陪著了李素華才是最好的結果。

  請個保姆，也不過是滿足了李素華的生存需求。

  老太太精神方面的空虛，不是請個保姆就可以填補的。

  連平常洗衣，做飯，做家務這些事情都不用做之後，老太太在家裡待的就更空虛，寂寞了。

  平常能做的事，就是坐在炕上發呆，透過窗戶，痴痴的看著門口，等著有人回家。

  到了年中暑假的時候，單位有考察，周秉昆回了一趟東北，順便也能回了一趟吉春。

  這是周秉昆得知了德寶父親沒了消息之後，才做下的決定。

  接手了一個去東北考察的工作。

  這個算是公私兩便，所以這次回東北周秉昆也就誰都沒有帶，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首先的當然是忙正事，參加德寶父親的葬禮，送德寶爸爸一程。

  德寶去喬家做上門女婿，不是對自己的父母有意見。

  是中了喬春燕的套，曹家房子也確實太小住不下，當時和春燕在一起之後的無奈選擇。

  父親沒了之後，德寶明受到了一個不小的打擊，整個人看上去很悲痛。

  帶著花圈祭奠過老人之後，周秉昆就是安慰德寶了。

  因為是在城裡的原因，停靈沒那麼方便，流程從簡，老人從去世到出殯也就三天。

  周秉昆回來之後，只趕上了最後的出殯。

  「德寶，節哀順變啊，你也別太傷心了。」

  「是啊，德寶，叔叔沒了，嬸子還需要你照顧的。」

  「德寶，你也別那麼難受了，你這兒子做的已經夠好了的。叔叔在的時候，你沒少為了叔叔看病花錢。現在人沒了之後，你也儘可能的大辦了後世。叔叔在咱們這一片，也算風光大葬了，你也盡力了。」

  葬禮之後，趕超和國慶，也是跟著周秉昆安慰了德寶一波，三個人才一起最後告別了德寶。

  這個時候，周秉昆才覺得出來，自己還是改變了一些這幾個朋友的。

  德寶父親的情況，已經算是比原來的結果好多了。

  因為德寶不差錢的原因，德寶父親比原本要多活了二年的時間，葬禮也比原本一切從簡，買個骨灰盒就埋了風光很多。

  這是影響好的，影響壞的當然也有，德寶有錢了之後，也就有了在外面找女人的底氣。

  「德寶家出了這事，我也沒好意思問德寶，德寶跟那個女的，還有聯繫嗎?」周秉昆詢問著趕超，國慶兩個。

  三個人還摻和在一塊做生意，兩個人應該對德寶情況很了解的。

  「不知道啊，國慶，德寶跟那個女的沒有聯繫了吧?」

  「沒聯繫了吧，德寶近一段時間，有了空閒，都要照顧他爸去，哪有時間找女人啊。」

  「對，那女的也是松花江醬油廠的，現在醬油廠都黃了，都不去醬油廠上班，德寶也沒那麼多機會和那個女人見面了啊。」

  「這就好，要不然你們怎麼跟春燕交代，都是朋友，德寶天天跟你們在混一塊，最後混的找女人去了。」

  「那也不怪我們啊，我和國慶，也沒這個毛病啊，生活作風都是沒問題的。」趕超苦著一張臉回道。

  「春燕這脾氣，管不管你們有沒有這個毛病的，你們仨天天混一塊，她肯定就要怪你們兩個沒幫她看好德寶的。你們仨的生意，最近倒騰的還行啊?」

  「還成吧，反正能賺點，比去廠里上個班的賺錢多。」

  趕超算是很容易滿足的一個人，原本周秉昆以為，趕超會找個私人廠子，繼續做電工，沒想到做小販，趕超還做上癮了。

  「過的去就行，這幾年，你們應該也都攢點錢了，有條件了，也去關心一下房子，一家起碼買套房子住。現在你們幾個的單位都黃了，還是一直租房子住，還想著有人給你們分房住啊!」

  「房子我們也看過，秉昆，咱們吉春有商品房，要二三百塊一平米，買一套房子，一個萬元戶都不夠，我們前幾天還一起笑話，他們房子賣不出去的。」國慶笑著說道。

  房子一直都是白住，城裡居民，一直都是等著政府和單位分配房子，根本沒有花錢買房的概念。

  這方面，城裡居民，還不如一些農村居民，買起來房子果斷。

  東北這旮瘩發展還有一些滯後，北京商品房，都賣三四年了。

  深圳這種地方，房地產市場已經火爆起來了。

  吉春才開始有往外賣的商品房，而且還被大多數人看成笑話，沒有人買。

  這個年代的房地產沒那麼火，也算是有客觀原因了。

  吉春這種工業城市，城裡大多人都是工廠工人，有錢的一批人，都是一些效益好的工廠的工人，廠里自然也就有錢給職工，蓋樓分配房子。

  分配不到房子的那些工人，廠里效益肯定不行。

  工資都不能保證，更沒有什麼餘力去買房了。

  客戶群體還是很少，也就是那批，頭腦靈活，最早做生意的人。

  「什麼房子賣不出去啊，你們現在不趁著便宜，沒人買的時候去買。等想買房子的多了，那房子的價格肯定也就高了，你們還買得起嗎?」

  「秉昆，按你這麼說，這商品房還是值得買的？」國慶問道。

  「當然是值得買了，我聽說上面，已經有討論取消分配房制度的聲音了，等到那時候，家家都需要買房的時候，你可以想想房子會有多搶手了。」

  「這麼大的事，我得好好想想。」趕超回道。

  「行，你們慢慢的想，這個事情也沒那麼著急。但是什麼事情，都要占個先機，你們兩個應該有體會的。你們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有多容易，現在做生意有多少競爭，困難了多少，你們是有經驗的。」

  雖然以後這十來年的時間，房價不能算翻了很多，也就翻了個十倍。

  也就是從兩三百一平，翻到了兩三千一平。

  但是物價，收入基本也都是這麼上漲的，不能算誇張。

  有能力的人，做點生意，做點投資，資產不難跟著物價膨脹的速度往上翻翻。

  但是周秉昆擔心的就是，這三家沒有那個能力，在這些年裡面，讓自己的財產保值。

  「秉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聽你的，儘快的買套房子，反正我家也沒什麼分配房子的可能，想有房子，只有自己買了。」

  國慶在遇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上面，還是挺果斷，有魄力的。

  「你們去了深圳，也不要只關心進什麼貨能賺錢，看看那邊的房地產，你們就有買房的信心了。這個事情，你們等過段時間，德寶心情緩過來了，你們也跟他提一提，他現在這個情況，我也不好跟他講這個。」

  買房這個事情，周秉昆能做的，也就是給三個人提個醒。

  至於買不買的，全看三家人自己的選擇。

  「行，德寶和春燕那邊，我跟他們說去。秉昆，你這次能在吉春留幾天啊?」國慶問道。

  「我在哈省那邊有工作，在吉春這邊就留不了了，明天我就走。」

  「那咱們一塊去吃個飯，喝一頓啊，我來請客。」趕超說道，有錢了之後，這兩個都不是小氣人。

  「喝酒就下次吧，這次真的沒時間了。」

  「秉昆，你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哥幾個能見一面的，連頓酒都不喝酒就走啊?」

  「有機會再聚吧，你們沒事了之後，也可以帶著一家子來京城玩一玩，畢竟是首都，總要去看一看的。怎麼說都是回了吉春，我還要去看一眼老太太的。」

  「那你是需要回去看一下。」

  ……

  這次過來，行程匆忙，周秉昆都沒來得及帶點京城特產的。

  找了個是市場，買了點水果，糕點，意思一下也就行了，周秉昆就回了光字片。

  「大哥，你找誰啊?」

  敲門之後，開門的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小姑娘。

  看著穿著打扮，還是一個挺樸實的，看外表，是一個能正經幹活，照顧人的姑娘。

  「我是周秉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老太太沒有在家嗎?」

  「是秉昆哥啊，你快進來吧。大娘吃過飯，要睡一會兒，還沒有醒。」

  「那我就等一會兒吧，姑娘你是哪裡人啊?」

  「我就是咱們吉春下面農村的，秉昆哥，我給你倒杯水去。」

  李素華睡覺沒醒，周秉昆就和這個保姆小劉，嘮了起來。

  嘮了大半個小時，周秉昆對這個保姆印象不錯，住在郊區農村，這個距離可以算是知根知底。

  人也挺憨厚的，雖然不善言談，但看上去也挺勤快，把家裡收拾的挺乾淨。

  也就是不知道廚藝怎麼樣，但是這個年代做飯也不複雜，這麼大的小姑娘，在農村生活，做家常菜應該是沒問題的。

  畢竟這個年代，周蓉那樣的才是少數，一個女人四十歲了連飯都不會做。

  這年頭不會做飯的女人，就和三十年後，不會做飯的男人一樣稀少。

  總體上來看，這個小姑娘還算是一個合格保姆的。

  「小劉，家裡來客了嗎?」

  李素華睡醒，可能是聽到了外屋有說話聲，在裡屋喊道。

  「大娘，是秉昆哥回來了。」小劉回了一句然後進裡屋看李素華去了。

  「秉昆，是你回來了嗎?」擱著屋子，周秉昆都能聽出來，李素華話里的驚喜。

  「媽，是我回來了。」周秉昆應了一聲。

  沒一會兒，小劉攙扶著李素華出了裡屋，李素華看到了周秉昆，激動要過來拉周秉昆:「秉昆，你可算是回來了。」

  「回來了，老太太您那麼激動幹嘛，我離上次回來又沒有過去多久，都沒一年的。」

  看著老太太激動的都要流眼淚了，周秉昆很不習慣的說道。

  態度轉變的有點大，上一次周秉昆離開的時候，李素華還是對周秉昆一肚子氣的。

  「馬上就一年了吧，你上一次回來是去年的十月份。這次回來，可以在吉春待多久啊，娟兒和孩子們沒跟你一塊回來嗎?」李素華熱情的問道。

  周秉昆有點反應過來了，李素華這是遠離了周志剛，周秉義和周蓉。

  腦子又恢復了正常，又覺得周秉昆這個兒子不錯了。

  「待不了多久，明天就走。這不德寶爸爸沒了嗎，我回來參加一下。這次是我一個人回來了，娟兒和孩子們都還在京城。」

  「秉昆，媽這段時間過的苦啊。」李素華委屈的對著周秉昆說道，一邊說，一邊拿著手絹擦著眼睛。

  「老太太，你這日子有什麼苦的，不缺吃，不缺穿，還有保姆給照顧著。有這個條件的，在光字片可找不出第二家。整個光字片，不知道有多少老太太都羨慕你的。」

  周秉昆知道李素華是嫌自己沒家人陪，但是周秉昆又不會陪李素華，當然不去接李素華的話茬了。

  「你爸喜歡幹活，去了農村建築隊，受人家那個村長器重的啊，根本都脫不開身。你哥，你姐，他們兩個工作忙，根本沒時間回來，整天的就是我一個人守在家裡。」李素華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眼淚就止不住了。

  「老太太，你怎麼一直掉眼淚啊，是不是角膜炎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