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畢業之後的這個暑假，周秉昆還是計劃回吉春過的。

  以後可能都沒機會在吉春常待，這次回來就算是懷念了。

  暑假這種天氣，也確實比較適合回吉春，夏天熱也熱不了幾天。

  這幾年空調還沒有民用的情況下，還是回東北過夏天舒服。

  回去了之後，帶著孩子又遊玩了一下夏天的吉春之後。

  周秉昆還是回去看了一眼李素華，看周秉義把老太太安排的怎麼樣。

  看過之後只能說周秉義現在對李素華的安排，就是沒什麼安排。

  「你哥他老丈人走了，丈母娘病了，他去陪護了。」

  「一直都沒在家裡住，都是在冬梅家住，陪丈母娘。」

  「秉昆，媽一個人住著孤獨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感覺自己沒著沒落的。」

  「想找你喬嬸嘮嘮嗑，她還要帶他們家幾個外孫子。」

  「其他的鄰居也都不喜歡和我嘮嗑。」

  也就是把李素華扔在周家老屋，偶爾的來看一眼。

  「人家丈母娘都病了，總不能讓人這『郝家』兒子不去陪護吧，郝家只有他一個男丁，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市中心，大別墅，有保姆，一號院怎麼都比咱們光字片住著舒服，可以理解。」

  「沒人聊天的時候，您可以聽聽收音機，聽聽廣播，聽聽新聞，聽聽戲曲，也挺好的。」

  「你這命多好啊，喬嬸兩口整天要伺候家裡幾個『討債』的，哪裡能落得你這麼清閒。」

  「您和別人聊天的時候，少提點子女都是大學生，領導女兒兒媳婦，詩人女婿，自然就有人願意跟你聊天了。」

  周秉昆回去也就是安慰了李素華一波，讓李素華安穩的跟著周秉義待著。

  有個兒女願意接收了，偶爾回來看看的就不錯了。

  還想含飴弄孫，兒孫繞膝，那可就真是想多了。

  養的什麼樣式的兒女啊，就想要求這麼多。

  求仁得仁，兒女已經給老兩口長了面子，其他方面就不要再要求了。

  也是前一些年，周秉昆和鄭娟把老太太照顧的太好。

  老太太生活檔次上去了，就不想下來，由奢入儉難，物質方面要保證，情感方面也需求。

  其實就李素華的生活，現在說起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起碼物質方面還是有保障的，足夠很多老頭，老太太羨慕的了。

  衣，李素華和北京老太太比，穿的都不差，在吉春光字片算穿的很光鮮的老太太了。

  食，自己愛吃什麼就做什麼，李素華差錢也不在吃的上面，錢不算一個李素華要特別考慮的問題。

  住，住的不差，一個人住兩間房，李素華在自己建的房子住，還是很滿意的。

  如果這都不滿足，讓那些兩間房，家裡住七八十來口的情可以堪。

  行，李素華沒太多的出行需要，不會騎自行車，也沒人敢讓李素華騎自行車。近了買菜賣糧了步行，遠了去大商場有電車，公交，這年代基本上都是這個檔次，也不差於別人。

  安慰了李素華一波，又給李素華留下了十張大黑十，周秉昆離開了周家老屋。

  「秉昆，你走的這幾年，木材廠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吧?」

  想要懷舊的周秉昆，回到了紅星木材加工廠，工作了七八年的地方，還是挺有感情的。

  也過來看看孫趕超和肖國慶，周秉昆想通了，去家裡找這兩個人，不如來廠里找。

  一次可以找到兩個人不說，也省的面對潑辣的吳倩，也免了看於虹扮可憐。

  於虹也不完全的是扮可憐，要供養下崗的父母，給哥哥姐姐兩家幫襯，照顧妹妹，自己也有孩子要養，負擔確實不小。

  知道趕超家裡過的不容易，但是平民家庭誰家還會沒點困難，但也沒必要和於虹一樣，把困難，愁苦，可憐一直都掛在臉上。

  「是沒什麼變化，不過咱們廠里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廠里多了這麼多我不認識的人，也算是『做大做強』了。」

  從職工人數上看木材加工廠，肯定是做大做強了。

  但是從結果上來看，木材加工廠想再創輝煌，那就真的很難了。

  「什麼做大做強啊，現在廠里一個月大半個月沒活干，把人閒的都快長毛了。吳倩他們飯店都因為效益不好，讓私人老闆承包了。咱們木材廠，要這麼發展下去，都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人承包。」

  國慶抱怨道，在廠里做混子也不是好做的。心裡壓力太大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就把自己給干失業了。

  「吳倩工作的飯店，承包給個人了啊?」

  「可不是嘛，改革開放了之後，私人餐館多了，吳倩他們朝陽飯店的生意，直接是一落千丈，都沒什麼客人去了。」

  「可以理解，做菜一般，服務差勁，有選擇的話，這飯店請我去我也不去。」

  開飯店的門檻，還是太低了一點，有競爭了之後，這種連廚藝優勢都沒有的小飯店，就是第一批被市場淘汰的。

  「私人老闆給承包之後，飯店換成了年輕人做服務員，服務員都不讓吳倩幹了，把人整到後廚當小工去了，摘菜，洗碗，殺雞，殺魚，鬧的吳倩回家了之後，天天跟著抱怨。」國慶也是一臉的愁苦。自從娶了媳婦之後，周秉昆就沒看到國慶，有什麼時候特別開心過了。

  「你不都習慣了嗎，就是飯店老闆還讓你媳婦干服務員，你媳婦能不抱怨嗎?」

  知足的人都應該想到，單位都已經被承包了，老闆都已經換成私人，能保住個工作就不錯了，還有啥不知足的，那麼多的人都還找不到工作了。

  「國慶你習慣啥了習慣?」趕超道，「秉昆，你回來了。」

  在廠里逛了挺多，和國慶邊走邊聊，也從運輸科，逛回了周秉昆最熟悉的電工班，看到了趕超。

  「回來了，來廠里看看你們，國慶當然是啥都習慣了。」

  「這是大學畢業，成了幹部，衣錦還鄉來了啊?這麼說，我倆以後還有幹部朋友了。」聽孫趕超說話酸，那肯定也是最近有啥過的不順了。

  「沒畢業，也沒成幹部，我還要讀書，你想我成幹部還有的等。再說，你們倆不本來就有幹部朋友的嗎，春燕當幹部陸陸續續的都當多少年了。」

  「你要這麼算，我倆還認識一個曹德寶，他還是車間主任呢。」

  「你看，這不就又多了一個幹部朋友嗎。」

  說嚴謹一點的話，喬春燕可以算幹部，是在政府部門工作，有幹部編制的正經幹部。

  曹德寶的話，就是這二十年來有名的『以工代干』。

  就是以工人的身份，做著幹部做的工作，真實身份還是工人。

  「秉昆，你這是什麼情況啊，還要繼續念書，我看見字都頭疼，你這書念起來還有癮啊?」國慶表示自己不理解。

  「再讀三年，讀個研究生，後面看情況，可能還要讀一個博士，起碼又要三年。」

  周秉昆要不要繼續讀博士，要看周秉義和周蓉是什麼想法。

  如果這倆有人堅持的話，周秉昆就真還要繼續讀下去。

  要不然和這倆吵架，文憑不夠，吵起來不硬氣。

  「你這三年又三年的，加在一起都要十年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你要一直不畢業，一直在學校，還在學校等你家妙妙，父女一塊上學啊。」

  有點誇張了，周秉昆就算多念幾年，畢業之後，閨女也不過才上初中。

  倒是有的同學，上大學的時候，孩子已經七八歲十來歲了，在學校多念個幾年，真的有機會，和孩子一塊上大學。

  「國慶，這就是你不懂了，喜歡讀書的人，讀書還真能上癮。我家小寧也喜歡讀書，現在初中畢了業，已經是我們家學歷最高的了，還要繼續念。」

  「能念書是好事啊，多讀書了以後才更容易能出息。」周秉昆點頭應道。

  孩子願意多讀書，周秉昆還是贊同的。周秉昆只是覺得，周蓉這種上有老下有小，家裡有困難，收入不夠養家，精力不夠照顧老人孩子，可以適可而止，讀個本科就夠了。

  「好事是好事，但那不是我爸退了之後，小寧的花費，都是我來出嗎，上高中不止學費，還要住校，每年可不少花錢。」趕超發愁的道。

  「怎麼，是出不起這份錢，還是家裡媳婦不願意了？」

  「我調到電工班之後，漲過一級工資，收入方面擠一擠，供一個學生還供得起，但是家裡難免要過的困難，於虹就不樂意了，雖然我倆沒和國慶吳倩一樣經常幹仗，但她也沒少給我擺臉。」

  「你要是錢不夠了，我多少還能幫你一點，你這是媳婦不願意，那我是沒辦法了，這個還要你慢慢的勸你媳婦，等把你妹妹供上大學，小寧肯定是能回報你們的。」

  於虹賺錢不容易，都是在澡堂搓腳丫子，搓出來的。

  雖然現在沒有繼續在澡堂當洗腳工，好了一點調到了一家小糖廠工作，但也是辛辛苦苦的一線體力勞動。

  不願意給小姑子花也正常，周秉昆可以理解。

  周秉昆也把自己頭疼，李素華沒人願意照顧的煩惱，給兩個人傾述了一下。

  老太太有錢，有房，還沒有人願意去伺候，這倆人並不能理解，沒什麼共鳴。

  待到兩個人下班之後，一塊去喝了頓酒，才各自的分開。

  不帶家屬的聚會，氛圍就好多了，老友相聚的很開心。

  在吉春待了一個多月，也沒有全部在吉春，吉春的周邊，周秉昆都帶著一家子跑遍了，也給孩子留點家鄉的記憶。

  最後去了光明本該出家的北陀寺遊玩，看到了光明本來應該拜下的師傅。

  確實是一個心底善良，慈眉善目的有德之人。

  收下的徒弟，都是因為各種原因，在社會上無法獨立生存的人。

  不怪會為光明這個看不見的孩子，考慮一份出路。

  留下了一筆香火，算是為光明替老主持的善良，表示的感恩和支持。

  周秉昆就帶著鄭大娘，光明，回了京城。

  周秉昆一家，和鄭大娘，光明，一起搬到了四合院住。

  熟悉了京城幾天之後，周秉昆就是帶著光明去藝術團報導了。

  鄭大娘也不閒著，接下了接送光明上班的事情。

  當然了這個事情也不用一直做，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給光明熟悉一段時間之後，光明自己就完全有能力自己上下班回家的。

  鄭娟的重心，也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從妙妙開始上學，鄭娟以後生活的重心也就從孩子的扶養，變為了對孩子的教育。

  周秉昆忙著的主要就是學習，空閒的時間，也會去賺點錢。

  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也就是把小世界的出產處理一下。

  收到的錢，收購了一些古玩，並沒有花費很多時間。

  周秉昆的要求並不高，這次的目的不在於發大財。

  只是這些東西保值，收購上幾件精品，以後家裡能實現一定的財務自由就行。

  三個春秋其實過的很快，很充實的過了三年之後，周秉昆又到了面臨畢業選擇的時候。

  這個事情除了周秉昆自己一家關心之外，最關心的可能就是周秉義了，剛進六月就把電話給打到了周秉昆家裡:「秉昆，你畢業論文過了嗎，能不能順利畢業?」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你，怎麼可能畢不了業！」

  在讀研究生，又在學校給學生上課，要照顧丈母娘，還要兼顧一下自己的親娘，周秉義這三年，過的就更充實了。

  真正畢業遇到困難的是周秉義，就算是一個學霸，但也總需要花費時間學習的，需要顧及的事情太多，畢業的都勉強。

  周秉昆不是為了多學一點知識的話，發表了那麼多篇論文，早該畢業了。

  就算其他方面不懂，多了見識的原因，周秉昆研究發展方向，還是很擅長的。

  「那你準備去哪裡工作，回吉春嗎?」

  「周秉義，你應該知道的，我的研究方向，回吉春是無用武之地的。」

  「你姐要回吉春了，你能回來的話，咱們家不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透過電話，都能聽出來周秉義聲音裡面的，欣喜。

  「周蓉在京城混不下去，要回吉春了啊！」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周蓉這就是要回吉春做雞頭去了，也不準確，周蓉回去大概能算雞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