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還記得那一年不，小時候你帶著我去…」

  進屋之後，就看到聽到周蓉帶著馮玥坐在炕上，和周志剛和李素華憶往昔，聊的火熱，熱熱鬧鬧，開開心心。

  哄兩口子開心還是要看周蓉，就是周秉義都差周蓉不止一節的。

  周秉昆一家進來之後，效果很明顯，直接就讓氛圍僵硬了下來。

  炕上大大小小的四雙眼睛，都盯著了周秉昆一家，停止了交談。

  李素華瞪了一眼周秉昆，拍了拍炕沿，然後對著鄭娟說道:「娟兒，快來，帶孩子來炕上坐著吧，從外面進來多冷啊，我給孩子拿點零食吃去。」

  雖然不滿意周秉昆，但是對鄭娟對孩子的態度還可以，還算熱情。

  周志剛見到周秉昆一家，乾脆就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連個好臉色都沒有了。

  明顯是四五年過去了，周志剛並沒有任何的反思。

  還是認為是周秉昆的錯，對周秉昆還在生氣。

  這個人也喜歡搞連坐和牽連，因為周秉昆，看不起鄭娟，進而牽連到周秉昆家裡兩個孩子，對孩子同樣沒個好臉。

  周蓉冷冷的看了周秉昆一眼，扭過了頭。

  就這個態度，周秉昆玩全有理由懷疑，周蓉又在周志剛這告了自己的黑狀。

  馮玥也沒說話，對周秉昆一家有些陌生，不是很熟。

  和周秉昆一家最熟悉的時候，大概就是在周家住的那半個月，那麼多年前的事情，小孩子早沒記憶了。

  這幾年，倒是也能偶爾的見一些面，但周秉昆和周蓉的關係，馮玥當然不會和周秉昆一家有什麼交流。

  「爸，媽。」鄭娟拉著大小兩個孩子，在炕沿上坐了下來。

  周秉昆乾脆也不說話，只是點一點頭禮貌了一下，就打量起來這之前熟悉的周家老屋。

  周秉昆不在這裡住，李素華也搬走之後，房子沒有了人氣，確實破敗的很快。

  以前看上去還不錯的房子，夠大夠寬敞，住的也溫馨，現在到處都顯的陳舊和腐朽了。

  單從住房條件上來說，有大別墅住，周秉義不願意來住這破房子也是有理由的。

  周秉昆忍住了沒說話，屋裡因為周秉昆一家進來，冷場下來的氛圍，在李素華和三個孩子的交流之下，總算好轉了一些。

  不如開始的時候熱鬧，但也算沒有繼續尬著了。

  周秉義沒讓這一群人等太久，到了十點出頭的時候，周秉義騎著自行車載著郝冬梅，來到了周家老屋。

  從窗戶看到周秉義進了院子，周志剛就催促了起來:「人都到齊了，咱們走吧，現在的時間也不算太早了。」

  「蓉兒，你和玥玥把衣服穿上，咱們去照相了。」李素華說完，也下了炕，準備穿戴整齊出門了。

  周秉昆一家就完全不需要準備了，不只是棉襖，大衣沒脫，就是帽子，圍巾，手套，因為一會兒就要出去，周秉昆和鄭娟都沒給孩子摘掉。

  所以周秉義進門，看到了情況就是，周秉昆一家四口已經走到門口，周志剛兩口，和周蓉母女，在忙著穿戴準備出門。

  「爸，媽，你們這外套不用這麼急著穿了。」周秉義進來之後，就是攔人:「今天這照片館，咱們可能去不成了。」

  「爸爸，我想去照相！」

  周秉義話音剛落，首先就是周妙妙表示不同意了，拉著周秉昆的衣袖喊道。

  「秉義，怎麼就可能去不成了，照相館關門了嗎，那咱們可以就換一家照相館，十幾年了就這麼一次機會?」

  周志剛皺眉，表情嚴肅，同樣的不滿問道。

  「閨女沒事啊，咱不急，爸爸說了今天帶你去照相，就肯定帶你去。你爸我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亂承諾，更不可能對你瞎許諾，對自家孩子的承諾不管怎麼樣都會做到的。」

  想到會發生什麼事情的周秉昆，先內涵了周志剛和郝家父母一波。

  「爸，冬梅爸媽，他們今天準備來家裡看看你和媽。」周秉義一臉喜色的說道。

  「周秉義，你在說什麼，你是說親家要來看我們嗎?」

  這就把周志剛給激動壞了，不敢置信，語無倫次了。

  「爸，您沒聽錯。我爸媽說了，等我爸把今天的工作給忙完，就過來拜訪一下你們。本來我和秉義這關係，他們早該和你們見一面的，怪他們來晚了。」跟在周秉義後面進來的郝冬梅說道。

  「冬梅啊，話不能這麼說，怎麼能怪你爸媽來的晚，應該我們早點主動去拜訪他們的。就是這麼多年，我連吉春都沒回過幾次，回來的時間還不長，才把這件事情給耽擱了。」

  周志剛說這話的時候，是周秉昆見過周志剛這輩子最客氣，最善解人意的時候了。

  「孩他娘，蓉兒，你們停下吧，咱們不去照相了。」周志剛激動的臉都紅了，還不停的吩咐著:

  「親家要來，咱們一定重視起來，趁現在人還沒來，咱們先把家裡給收拾一下。所有人都動起來，把地掃了，桌子抹了，窗戶擦了，院裡，外面都要給收拾一下。還有那個公共廁所，公共廁所你們也去給清理一下，萬一親家來了要讓廁所呢！」

  自從周秉義娶了郝冬梅，郝冬梅的爸媽恢復職務之後，周志剛就盼著這一天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周志剛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了。

  雖然因為周志剛的不經意說漏嘴的賣力宣傳，整個光字片都已經知道，周秉義娶了省二號家的女兒。

  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周家沾過領導親家的什麼光。

  所以其他人也就知道，周家雖然有領導親家，但是親家並不看得上周家，有沒有這個親家也就一樣。

  但是如果郝家父母能過來光字片，那就算是給周志剛證了明了，二號領導眼裡還是周志剛這個親家的。

  要面子的周志剛，人生也就算是到了巔峰，到了高潮。

  為了歡迎郝家父母的到來，周志剛也是絞盡了腦汁來表示重視。

  沒太多文化的周志剛，想不出來好的歡迎儀式，就想給郝家父母，來一套從戲文裡面聽到的，封建社會官老爺出門的待遇。

  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可惜光字片這個地方，實在是沒這個條件。

  零下一二十度，潑水成冰，淨水潑街肯定是不行了，真潑了就給潑成滑冰場了。

  黃土墊道光字片也沒這個條件，哪裡敢有點黃土，早讓住戶都湖自家牆上了。

  不要說邊邊角角，就是街道的路，都被缺土的住戶，給挖的坑坑窪窪的了，哪裡可能有黃土給墊道。

  不過找不到黃土給墊道，街道這塊的坑坑窪窪也是能解決一下的，找點煤渣的給墊墊，也能湊合湊合。

  「蓉兒，你和媽一起把這屋裡收拾一下，化成，你和你爸和你哥，去把院裡掃一掃，清一清，街道的坑給填一填。」夫唱婦隨的李素華，已經按著周志剛的安排，給派活了，「秉昆，娟兒，你們兩個去把街道的廁所給打掃一下。」

  雖然勞動不分高低貴賤，但是總分乾淨和骯髒，輕鬆和勞累。

  從李素華怎麼安排活，就看的出來老周家，每個人現在在家裡的地位了。

  毫無疑問，爸媽要過來撐腰，李素華都不敢安排活的郝冬梅最高。

  周秉昆兩口子的『弟位』，還是沒有改變，這種不經意之間的吩咐，才最能暴露人內心的最真實想法。

  「好嘞，我這就去。」鄭娟本能的就應了一聲。

  「不去。」周秉昆直接攔下來鄭娟，「咱們不去，誰要給他們打掃公共廁所去啊，我有病了，大年二十九自己家的事不忙，過來幫他們打掃公共廁所。咱們帶孩子照相去，他們不去咱們自己去。」

  說完周秉昆就拉著鄭娟，兩個孩子，準備離開老周家這是非之地了。

  看到周秉昆要出門，周志剛以不符合自己這個年紀的敏捷，一個健步竄到了門口，攔住了周秉昆，怒斥道:「周秉昆，你往哪走，沒聽到你嫂子說他爸媽要過來了嗎，你不在家裡等著歡迎，你這是要上哪去。」

  想讓周秉昆也留下，周志剛大概想對郝家表示一下周家對來訪的重視，老周家裡里外外，大大小小的都到齊了，夠尊重你們郝家了吧。

  你們也尊重尊重我老周，讓街坊鄰居過來圍觀圍觀，讓光字片都知道，有這麼大領導來找我老周了。

  「你給我起開，想歡迎你自己歡迎去，你哪怕想搞復辟，給他們磕一個，我也不攔著，但是你別想浪費我的時間，讓我在這歡迎這些不相干，又看不起我的人去。」

  周秉昆直接推了周志剛一個踉蹌，把周志剛給推到了周秉義的身上。

  這要不是因為周志剛是周秉昆的爸爸，高低也得給推兩個大跟頭。

  周志剛推開周志剛之後，就拉著鄭娟，抱著孩子，走出來房門。

  「逆子，不孝，混蛋，周秉昆，你這是想反了天是吧！」

  周志剛哪在周秉昆這受過這麼大委屈，追了出來對周秉昆痛斥道。

  從院裡抄起了挑水用的扁擔，就朝周秉昆打了過來，想按著小時候那樣，周秉昆不聽話就削周秉昆一頓。

  周秉昆抓住了周志剛揮過來的扁擔，稍一發力，就從周志剛手裡拽了過來，左右手這麼一掰，就把扁擔給撅折了，扔到了周志剛跟前:

  「行了，你就不要跟我在這，咋咋呼呼，嘰嘰歪歪，罵罵咧咧的了，你不知道因為這些年你辦的那些事，讓你在我這早就沒地位了嗎，你不會還以為我不敢跟你動手吧?」

  徒手掰了一根木製扁擔，震懾住了周志剛，也震懾住了周家這一大家人，周秉昆推自行車離開，沒一個人敢嘰歪了。

  「秉昆，爸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五年了，你們這才重新見面，你怎麼跟爸又鬧掰了。」

  鄭娟雖然跟周秉昆走的時候沒有猶豫，但是出了門之後，就勸起來了周秉昆。

  鄭娟總的來說還是那種希望家庭和睦，家和萬事興的那種人。

  不知道，委屈求全求的家庭和睦，並不會帶來什麼幸福，只會讓自己更委屈。

  「那是我要跟他鬧掰嗎?我不是什麼都沒說，就準備帶著你們走了嗎，想避都避不開，是他非要攔住我不讓走，跟我這找不自在。」周秉昆解釋道。

  周志剛不管想怎麼跪舔郝家都可以，只要不讓周秉昆跟著，周秉昆本來不會想搭理的。

  鄭娟一想，確實是這個事實，繼續的問道:「咱們真的去照相啊?」

  「當然了，都答應了孩子們的。我不能讓妙妙和舟舟覺得，我說話跟周志剛一樣，說話沒一點力度，跟放屁一樣。」

  「今天這樣走了，明天咱們還回去吃年夜飯嗎?」

  「回啊，為什麼不回，回老屋吃年夜飯，也是我早答應給他們的。不管跟誰許諾，都是算數的。」

  三十還想回周家老屋，周秉昆就是想去看熱鬧了。

  不管郝家父母，今天會不會拜訪老周家，明天的周家應該都會很精彩。

  周秉昆帶著一家去了照相館，給閨女拍一張單人，兒子一張單人，姐弟兩個拍一張合照，一家四口拍一張，夫妻兩個拍一張。

  算上路上的時間，一共用了也沒一個小時的。

  可見就是老周家，一家人真的過來拍一張全家福。

  也耽誤不了，周志剛歡迎迎接郝家父母。

  周志剛直接把一家人，十幾年想拍，都因為沒聚齊人，沒拍成的全家福計劃，給取消掉。

  完全就是在自作多情，小題大作，大驚小怪。

  就因為可以漲自己面子，其他東西都可以拋開不談，也是自私的不行。

  三十的中午，周秉昆是在自己的小家過的。加上鄭大娘和光明，一共是六口人。

  因為周秉昆一家四口，晚上要去周家老屋那邊過。

  這邊的三十中午，就算是蘇式小院這邊的年夜飯了。

  也是從早上吃完了早飯就開始忙活做菜，做到了中午，才做上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晚上的安排，就是先去周家老屋吃飯，早點吃飯，早點回來。

  然後再回小院這邊，一家人包點餃子，吃過了餃子，然後就是老人孩子睡覺，周秉昆和鄭娟，光明聊天守歲，也算是儘可能的兼顧兩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