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兒，你可想死媽了，你說你一走就走了這麼多年，怎麼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媽呀?」

  李素華也是哭的稀里嘩啦，這麼多年周秉昆見李素華哭是見的太多了，但是也從來沒有見過李素華哭這麼狠的。

  母女兩個人抱著哭了起碼有五分鐘，情緒才算是宣洩了一些出來。

  「媽，您先別哭了，讓周蓉先把人給你介紹一下，認認人。」

  周秉昆磕著瓜子看周蓉的表演，還是周秉義看兩個人情緒緩和了很多，制止了兩個人繼續哭下去。

  「媽，這是馮化成，您還是第一次見吧。」周蓉先是指著了不比李素華小太多的中年猥瑣男馮化成介紹，之後指向了小豆丁馮玥介紹:「這是玥玥你早就見過了。」

  馮化成對著李素華，就是狠狠鞠了一躬，大聲的喊道:「媽。」

  震了李素華一個機靈，也成功讓李素華注意到了馮化成，看著像是四十多，又像五十多的馮化成，忍不住吃驚的問:「你就是馮化成啊?」

  「媽，我不是給家裡寄回來過照片，你看過化成照片的嘛。」周蓉嗔怪的對著李素華說道，周家老兩口就吃周蓉這一套。

  也可以說，周蓉因為會撒嬌就把老兩口拿捏住了。

  「是…是看過照片了，媽就是沒想到照片和本人差距這麼大，呵呵呵，別站著了，來炕上坐著吧。」

  黑白照片這個不能說是照騙，只是因為照片不夠清晰，沒有把馮化成在農村十年磋磨的滄桑感給拍出來。

  對馮化成興趣不是很大，李素華略過馮化成之後，就看向了馮玥，張開了雙手說道:「玥玥，你還記得姥姥嗎，你兩年前的時候還在姥姥家裡住過的，讓姥姥來抱抱你。」

  「媽。」馮玥喊了一聲，就躲到了周蓉身後。

  二歲多的時候在家裡住了半個多月，又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哪還會記得李素華。

  還不如周妙妙見到了李素華能喊個奶奶，李素華再親馮玥，也是白親。

  「玥玥，你不認識姥姥了啊，你不記得你剛回去的時候，還一直說在姥姥家可好了，可以一直吃肉，經常吃糖，快喊姥姥，讓姥姥抱一抱你。」

  在周蓉的再三勸說之下，孩子終於是喊了一聲姥姥。

  抱那肯定還是不讓抱的，再有血緣，孩子該認生還是認生。

  「蓉兒，你別逼孩子了，孩子不讓抱就不讓抱吧。等過幾天熟悉了，孩子自然就跟我親近了，你們坐車回來辛苦了，我去給你們做飯去。」

  周秉昆不在家裡住，讓李素華去黑市買肉，那是為難人。

  所以家裡肉肯定是沒有的，不過李素華還是把細糧都留了下來，留著周秉義和周蓉回來了吃。

  加上李素華養了幾隻雞，雞蛋積攢了一些，招待兩家人吃雞蛋醬麵條。這個標準其實就已經挺不錯了。

  「秉昆，你來幫媽擀麵條來。」

  要幹活的時候，李素華叫上了周秉昆，有和周秉昆更親近的原因，肯定也有捨不得好大兒，好閨女幹活的原因。

  「周秉義，你幫媽擀麵條去，這裡現在是你家，我是客人，你好意思讓我幹活嗎?」

  周秉昆不可能去伺候周蓉一家的，指使起來了周秉義。

  「媽，我過來幫你吧。」周蓉跟到了李素華後面，做好閨女喊道。

  「你幫我幹啥，你現在會擀麵條了?」

  明知道周蓉只是耍嘴皮子，但是李素華依然高興，周蓉是把周家老兩口拿捏明白了。

  「我還不會，我們家都是化成做飯。」理所應當的回了一句之後，周蓉就站在旁邊干看著了。

  「你是客人，老周家不是你家了啊?」

  這邊周秉義詫異的看著周秉昆問道。

  「也算是，但已經不完全是了。咱爸他一直也不回來，我就自己做主，給咱們兩兄弟分了家了。」

  周秉義把臉黑了下來說道:「你是怎麼分的家，你跟我說過了嗎?」

  「媽現在不是你們在照顧著了嗎，所以老周家的東西都屬於你，房子，包括咱們家這一屋子的東西，都屬於你。我淨身出戶，只帶走我們一家的私人物品。」

  周秉昆做的已經很大氣了，其他人有這麼一個懂事的兄弟，樂的都應該蹦起來了。

  只有周秉義，因為有了自己房子，不能光明正大的住老丈人家，滿臉的不開心。

  其實老周家雖然沒有宣布過分家，但是三兄妹，早就事實上的分了家了。

  早在69年的時候，三兄妹就不在一個戶口本上了。

  今年周秉昆考上了大學，戶口也從家裡轉到了學校，也徹底的從周家脫離了出來。

  原來老周家的五口人，現在分了四個戶口本。

  「秉昆，要做這麼多人的飯，媽做不過來，你快點來幫忙啊，不過來幫忙，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吃上啊?」李素華在外屋催促了起來。

  「你趕快的去幫媽擀麵條去吧，甭有什麼委屈，是給你們自己做飯，我不在這裡吃，我有媳婦給做飯，等等了我回太平胡同吃去。」

  周秉昆看著黑了臉也失了神的周秉義說道。

  「媽，你們忙著吧，人多了做飯麻煩，我就不留下添亂了，我回去了。」

  「今天你哥你姐才第一天回來，你就不在家裡吃飯了啊?」

  屋裡這麼些人，還是李素華對周秉昆最客氣，還客氣的挽留了一下。

  「不了，那邊也給準備上飯了，現在天熱，剩飯放不住，為了不浪費，我還是回去吃吧。」

  周秉昆這個理由也足夠給李素華做交代了。

  …

  接下來的一些天，周秉昆和趕超，國慶，喬春燕，三家聚了兩次。

  三家的日子過的不能算太好，還是因為家裡的哥哥，姐姐回城，產生的一些問題。

  房子緊張，金錢緊張，算是各有各的難處，但也沒有算是太糟。

  也就是生活品質要比之前的時候差上一些。

  隨著這批回城青年，要不被安排工作，要不找到出路，這階段總會過去的。

  剩下的時間，周秉昆就是騎著自己將近十年車齡的自行車。

  滿吉春的轉悠，找一些在出售的房子。

  這個時間雖然還有一點早，但已經算是可以買到一些房子的時候了。

  已經有一些大戶人家，收到了發還的房子。

  又或者是擔心政策變化，資金緊張，工作調動等各種原因，想要出手手裡的房子。

  不過因為房屋交易還沒那么正規，想賣房的房主不會大規模廣而告之。

  房源沒有那麼好找，所以即使周秉昆在外面轉悠了挺長時間，但是也就看了四五處的房子。

  挑選的範圍沒有那麼大，周秉昆也就找不到太像樣子的房子，這幾家破舊的房子周秉昆也看上。

  買不成了之後，周秉昆就轉變了思路，想租棟房子，先湊合上幾年。

  租房的選擇，就多上很多了，各種房子都有往外租的。

  選來選去，從地理位置上，離光字片不遠，中間就擱了一條火車道，步行都用不了半個小時。

  舒適程度上，屋子可以燒壁爐，對於東北的冬天來說很重要，周秉昆還是選上了一棟蘇式風格的磚瓦房。

  因為不少蘇聯人在吉春生活過的原因，吉春蘇式風格的房子還是挺多的。

  這些蘇式房子大部分都是蘇聯人修建的，也有很少一部分是當時時髦的中國人修建的。

  周秉昆聯繫上的房子房主，就是當時時髦的一家。

  三個臥室，一個廚房，一個客廳，一個衛生間。

  倒是和周秉昆原本會買的那棟蘇式平房，格局差不多。

  周秉昆以一年六十塊錢的價格，簽了五年合同。

  這個年代的屋子，也不講究太多的裝修，刮一層大白，幹了之後就可以直接搬家了。

  「國慶，麻煩你了，老金沒有說什麼吧?」

  周秉昆對著開廠里卡車出來幫忙搬家的國慶說道。

  「老金他說我什麼，我又不占廠里的便宜，用的是下班時間，就是燒的這點油，錢我也會給廠里補上的。」

  工人就是廠里的主人翁，國慶這種用一下廠里車，還把油錢給補上的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國慶，你再來幫我把這柜子抬一下。」

  周秉昆指著鄭大娘和光明的大衣櫃說道。

  這次搬家，還是有點麻煩的，也不只是要搬周秉昆一家三口的東西。

  就連鄭大娘和光明的東西，也直接搬了，蘇式小院子，挺不錯的房子，一直空著，就太可惜了。

  周秉昆就勸說鄭大娘和光明住了，房子有人氣，也有助於房子的維護。

  鄭大娘這邊的一間半房子，也不會空著，租出去一年賺個十幾二十塊，對於鄭大娘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補充。

  搬的差不多了之後，國慶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道:「秉昆，這邊的東西都搬的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還要去你們老周家啊?」

  「對，那邊還有我和鄭娟的一些東西，幾口箱子，咱們搬一下。」

  在老周家怎麼說都生活了那麼多年，周秉昆和鄭娟的東西，零零碎碎還是不少的。

  把太平胡同的東西搬完了之後，周秉昆和國慶又來到了周家。

  因為原本的街道，被私搭亂建的占了不少，卡車是開不進去了。

  還是要借用一下鄰居家的板車，過渡一下。

  「秉昆，你怎麼拉了一輛車過來，是要搬東西啊?」看到了周秉昆拉板車的周秉義明顯帶著了幾分調侃。

  就算周秉昆給周秉義騰了地方，周秉義也不是經常住在周家，一個星期能在周家兩三天的樣子，就這大多數還是一個人回周家住，帶不回來媳婦。

  「嗯，搬東西，把我跟鄭娟，孩子的東西都搬走，不好再占你們地方了。我們占了你們屋不少地方，你們嫌屋子小，都不回來自己家住了，我們哪還好占著你們的地方。」周秉昆看著周秉義陰陽怪氣道。

  不管是管不住媳婦，還是想巴結郝家，老周家有地方住，周秉義還經常住郝家，都讓周秉昆看不起。

  「秉昆，你真的要把東西都搬走啊，太平胡同鄭家又不大，搬回去多占地方啊。你們的東西放在這沒問題的，要我說啊，你們搬回來住都沒問題，鄭娟家那點地方又不大，哪裡有家裡住著舒服。不用擔心我沒地方住，我可以跟你嫂子家說說，住你們嫂子家。」

  周秉義和周蓉都是一類人，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就想把照顧老人的責任給拋出去。

  周秉義還能隔三差五的回來看看，周蓉回了吉春人就又不見了。

  見了快要想死了的媽李素華一面，也就不再想了，一家三口住在了外面的旅館。

  雖然人還在吉春，但是基本上的不回家，整天的一家三口就是在吉春，吉春周邊遊玩，旅遊。

  文人的旅遊也不能說是旅遊，說是採風尋找靈感去了。

  周秉昆鄙視的看著周秉義:「周秉義，你是不是特別想去住郝家的小洋樓去啊?你要真的很想住，你就直說，大膽的住去，反正我是不會回來住的。」

  「周秉昆你什麼意思?」被戳到痛處，周秉義反應很強烈。

  「你說我是什麼意思，真當我看不出來，你就是不想管媽啊。這幾個月你讓嫂子怎麼照顧媽的，真當我不知道啊。回來看看，就是單純的回來看看，一點活都不幫忙乾的。這麼大年紀一個老太太，還讓她自己挑水，就真的不怕她摔了啊！」

  本來周秉昆是自己不照顧李素華，就不準備對周秉義兩口照顧李素華發表什麼看法的。

  但是周秉義又想坑自己接手，周秉昆就不客氣了。

  「秉昆，你怎麼又和你哥吵吵起來了？冬梅她想幹活，是媽不讓她幫忙做的，這跟你哥有什麼關係，你跟你哥吵吵什麼。」

  李素華從裡屋出來說道，周秉昆替李素華委屈，可能李素華還覺得周秉昆多管閒事了。

  「是，我就多餘說這麼一嘴。我聲明一下啊，以後老周家的兩個兒媳婦，要平等對待，嫂子到了周家不幹活，我家娟兒來了也是不幹活的。」

  周秉昆現在對李素華也有意見了，兩個兒媳婦區別對待一下也就算了。

  郝冬梅畢竟是那麼大領導家的女兒，李素華一個普通人，不敢使喚也可以理解。

  但現在兩兄弟吵兩句，李素華都拉偏架，周秉昆接受不了自己真心被這麼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