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齒嚼欲碎，將軍有眥血成淚。

生為將星死為厲，儘是山川不平氣。

二人同心金不利，天與一城為國蔽。

強兵坐擁瞋相視，孝子忠臣竟誰是。

千載功名亦天意，君不見河南節度三日至。

——《睢陽嘆》李東陽〔明〕

……

偽燕官兵被白復血腥的殺戮所震懾，四散奔逃。白復所帶領的三十名驍勇將士追在敵將身後，一通掩殺。

偽燕官兵慌不擇路，衝撞踩踏，自相殘殺。

漏網之魚剛逃出營地，就被黑暗中的冷箭射殺。

原來剛才分兵時，白復讓南霽雲帶領十名箭術高超的將士埋伏在此。見到敵將出逃，伏擊射殺。

南霽雲聽到偽燕軍營喊殺聲四起，心癢難耐，恨不得衝進去殺個痛快。此時見到敵將，大喜過望，一聲令下，亂箭齊發，數十名敵將跌下馬來。

南霽雲的箭陣如狂風暴雨，將企圖逃走的敵將趕回軍營。

唐軍三十名驍騎策馬衝鋒，槍挑刀砍，又將這群敵將誅殺。

就這樣來回絞殺，三十名驍將以一當百，在敵營中出入如無人之境。猶如狼群圍剿黃羊，黃羊只有逃命的份兒，沒有一絲要反抗的勇氣。

偽燕官兵隊伍渙散，軍心崩潰。

令狐潮不得不再次偽裝出逃，逃出不到一里，奔上一處山坡。此時，天光大亮，令狐潮定睛一看，唐軍竟只有三十餘騎！

令狐潮氣的把頭盔扔在地上，咬牙切齒罵道：「三十名唐軍就敢劫吾營寨，太不把老夫放在眼裡啦。

兒郎們，集結隊伍，跟我殺回去！」

身邊偏將一把拽住令狐潮的馬頭，道：「將軍，小心有埋伏，您看東北方向！」

令狐潮順著偏將的手勢望去，只見東北方向揚塵滾滾，似乎有無數唐軍兵馬向偽燕軍營方向駛來。

令狐潮大驚，心道：「聽說河南節度使李巨已進駐彭城，莫非是虢王李巨派人前來雍丘救援？」

此時，偽燕軍容不整，隊伍混亂，令狐潮也找不到斥候前去打探。

眼看煙塵滾滾，容不得令狐潮細細思量。令狐潮撥馬一掉頭，率領殘兵敗將，遠遁撤走，一直退到陳留才駐足。

此夜兩戰，殺得令狐潮失魂落魄，一時不敢再攻雍丘。

……

東北方向的狼煙滾滾正是白復的計策。

白復一算時間，日出將至。倘若偽燕軍隊見襲營唐軍僅有三十騎，定會調轉馬頭，捲土重來。到時候，三十名驍勇就危險了。

於是，白復讓南霽雲分出十名騎兵，馬尾綁縛樹枝，在東北方向來回賓士，營造出大軍來襲的假象。

此計乃是學自蜀漢大將張飛。想當年張翼德橫矛立馬，獨守當陽橋，何等威風！今日白復照葫蘆畫瓢，沒想到依然有效。

……

硝煙褪去，白復和南霽雲清點人馬，五十鐵騎傷亡甚微，僅數人輕傷。

此戰擒獲十四名偽燕叛將，斬敵將首級百餘。除此之外，還繳獲不少武器輜重，糧草牛馬，可稱得上大獲全勝。

白、南二人率五十鐵騎離開后，張巡不放心，親自率兵馳援接應。見到襲營眾將安然無恙，大喜過望。

見偽燕軍撤退，張巡命士兵把城外三十里內的燕軍營房全部拆掉，將木材、鐵器等物料帶回城中，製作守護城池的防禦器械。

唐軍迅速打掃戰場，搬運軍需物資。繳獲頗豐，眾將士歡天喜地。

當日，論功評賞，雷萬春被眾將推為首功。而白復也因兩次偷襲之戰的卓越戰績，被推為第二軍功。

大帳夜宴，張巡高舉酒尊，笑道：「白少俠初出茅廬就立得大功一件，用兵神鬼莫測，將來定是我大唐軍界的熠熠將星！」

眾將信服，鼓掌歡呼，齊刷刷起身，以水代酒，祝賀白復。

白復此時已無沙場霸氣，在眾將熱烈的目光中，反倒有些羞澀，連干數碗，謙讓辭謝。

一時間，大帳內歡聲笑語，推杯換盞，三軍將士盡興歡顏。

……

戰後，白復繼續為重傷卧床的雷萬春治療。白復醫術精湛，每日用玄門真氣疏通雷萬春經絡，祛毒化瘀。九鼎真氣乃是療傷聖葯，固本培元，活血生肌。

數日後，雷萬春已能下地行走，臉上箭瘡也已結痂再生。

……

接下來的日子，兩軍反覆交戰，唐軍每戰皆捷：

令狐潮退兵后，張巡探知燕軍步、騎兵七千餘人進駐白沙渦，意圖切斷雍丘後路。張巡命白復率兵夜襲，大敗燕軍。

修整一段時日後，令狐潮率領叛將瞿伯玉再次攻城。唐軍守城將士萬眾一心，大敗燕軍，斬殺數千人，令狐潮再度遁逃。

同月，偽燕河南節度使李庭望率胡漢聯軍二萬餘人向東襲擊寧陵與襄邑，夜裡在雍丘城外三十里處宿營。

張巡為救援寧陵友軍，親自率三千士卒夜襲。燕軍大敗，死傷大半。李庭望收兵連夜而逃。

同月初四，令狐潮又與叛將王福德聯手，率燕軍步、騎兵一萬餘人進攻雍丘。張巡領兵迎擊，大敗燕軍，殺敵千人。燕軍敗逃而去。

次月初八，令狐潮率兵一萬餘人紮營於雍丘城北面，張巡命南霽雲率兵出擊，大破燕軍。

數月來，偽燕軍隊反覆圍城，圍城兵馬常有數萬，而張巡僅有千餘士兵。燕軍雖將雍丘圍得水泄不通，卻始終攻不下來。

每當燕軍稍有鬆懈，張巡就率眾突襲，令燕軍防不勝防。憑藉白復出色的夜襲能力，夜深人靜時，張巡經常派白復率兵突襲，讓燕軍不勝其擾。

兩軍對峙數百天，經歷大小三百餘戰。張巡以區區千餘之眾，死死擋住令狐潮數萬大軍。

張巡和眾將士一樣，吃飯、睡覺皆不卸甲，輕傷不下火線，頑強的鬥志令燕軍無不膽寒。

……

令狐潮、李庭望對雍丘屢攻不下，飽受安祿山責罵。到了十二月，李庭望、令狐潮兩人採納謀士之策，「圍而不攻」，意圖將雍丘軍民活活困死：

偽燕軍遂在雍丘城北修築一座新城——杞州城，以斷雍丘糧道；

同一時間，雍丘外圍魯郡、東平等郡相繼被燕軍攻陷，濟陰郡守高承義投降獻郡。虢王李巨見勢不妙，撤離彭城，退守臨淮；

偽燕將領楊朝宗率步、騎兵二萬，進攻雍丘東南的寧陵，意圖切斷張巡後路。

寧陵若失守，雍丘就會四面受敵。張巡和諸將商議后，決定撤離雍丘，前往寧陵固守。

十二月初，張巡主動放棄雍丘，率馬三百匹、將士三千餘人移師東進，與睢陽太守許遠、城父令姚誾等在寧陵合兵。

得知張巡大軍動向，當日，楊朝宗率兵進至寧陵西北。張巡、許遠派白復、雷萬春、南霽雲領兵迎戰。

白復定下誘敵深入之計。

兩軍剛一交手，白復佯裝敗走。楊朝宗自詡武藝高強、軍隊精銳，輕狂冒進，率五千鐵騎追殺白復。

白復且戰且逃，將楊朝宗部戰線拉長至十數里。雷萬春、南霽雲率部將燕軍隊伍切成三段，分別包圍剿殺。

白復見軍形已成，掉頭反殺。楊朝宗猝不及防，被白復殺得焦頭爛額。五千鐵騎泥潭深陷。

白復率先衝鋒，左衝右突，掃蕩五千鐵騎。

遠遠見到一人，彷彿燕軍主將。白復單槍匹馬，殺開一條血路，沖向敵將。

此人正是燕軍主將楊朝宗。還未回過神來，白復已殺至眼前。楊朝宗趕忙招架。

白復槍如梨花，瞬間挑落數名親兵，直接單挑楊朝宗。

二馬一錯蹬，白復一槍就挑掉楊朝宗頭盔。要不是楊朝宗躲閃及時，險些斃命當場。

楊朝宗見勢不妙，憑藉胯下寶馬良駒，奪路而逃。

亂軍之中，白復被兵卒阻擋，追之不及。白復大嘆：「要是愛馬疾風在此，管叫此賊授首！」

……

一晝一夜數十回合，兩軍激烈廝殺。在張巡的帶領下，唐軍大破燕軍楊朝宗部，殺燕將二十員，斬首萬餘級。燕軍血流漂櫓，屍體阻塞汴水。

楊朝宗無力回天，只能收集殘部，連夜向北遁逃。

寧陵大捷，張巡戰功顯赫。肅宗下敕，任命張巡為河南節度副使。

張巡毫不貪功，為麾下眾將請功，遣使晉見虢王李巨，請求給予委任狀及賞賜物品。

出乎眾將預料，虢王李巨只給了折衝都尉與果毅都尉的委任狀三十通，沒有給予賞賜的物品。

眾將犧牲流血，換得江淮平安，朝廷卻如此輕慢。張巡涵養雖好，也禁不住大怒。

張巡手書一封，派人呈送給虢王李巨：「宗社尚危，圍陵孤外，渠可吝賞與貲？」

虢王李巨見信，不置可否，冷笑一聲，將信函投入火盆，不予理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