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皋正望極。亂落江蓮歸未得。多病卻無氣力。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縈。流光過隙。嘆杏梁、雙燕如客。人何在,一簾淡月,彷彿照顏色。
幽寂。亂蛩吟壁。動庾信、清愁似織。沈思年少浪跡。笛里關山,柳下坊陌。墜紅無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壚側。
-——《霓裳中序第一·亭皋正望極》姜夔
……
玄宗從宿醉中醒來,貴妃正在梳妝,回眸一笑百媚生。
昨夜盛大宮廷酒宴,歡樂祥和,盛況空前:
玄宗親自打羯鼓,寧王吹奏玉笛,玉環手抱琵琶,馬仙期擊方響,李龜年吹篳篥,張野狐彈箜篌,賀懷智拍板。一首恢弘震撼的《霓裳羽衣曲》,隆重鳴奏:
「舞時寒食春風天,玉鉤欄下香案前。案前舞者顏如玉,不著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復止。磬簫箏笛遞相攙,擊擫彈吹聲邐迤。散序六奏未動衣,陽台宿雲慵不飛。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飄然轉旋迴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小垂手后柳無力,斜曳裾時雲欲生。煙蛾斂略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別飛瓊。繁音急節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鏗錚。翔鸞舞了卻收翅,唳鶴曲終長引聲。」
李白崑崙殤入喉,放浪形骸,渾然忘我:「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貴妃聞之,如梨花千樹,春暖花開。
張旭酩酊大醉,落筆疾書,如驟雨旋風,飛動圓轉,隨手萬千。「閬風游雲千萬朵,驚龍蹴踏飛欲墮。更睹鄧林花落朝,狂風亂攪何飄飄。」
吳道子酣飲數斗,喝到痛快處,振衣而起,揮毫落紙如雲煙。殿上畫龍,俄頃而就,有若神助。五條金龍,「麟甲飛動,吳帶當風,每欲大雨,即生煙霧。」
裴旻舞劍助興,殿外武坪,走馬如飛,左旋右抽,擲劍入雲。高數十丈,凌空飛旋,若電光下射。一曲既罷,裴旻引手執鞘,凌空承之,劍透入鞘。
顏真卿隨即賦詩一首贈裴將軍:「大君制**,猛將清九垓。戰馬若龍虎,騰凌何壯哉。將軍臨八荒,烜赫耀英材。劍舞若游電,隨風縈且回。登高望天山,白雲正崔巍。入陣破驕虜,威名雄震雷。一射百馬倒,再射萬夫開。匈奴不敢敵,相呼歸去來。功成報天子,可以畫麟台。」
好一派盛唐氣象!
……
高力士隔著闈簾,躬身道:「陛下,今天大朝,朝臣們都到了。」
玄宗對著玉環,無奈笑道:「芙蓉帳暖,**苦短。寡人不舍,不願早朝。」
……
玄宗抵達大殿,群臣們皆已列班等候。
高力士扯著嗓子,唱誦道:「今日佳節翌日,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話音未落,楊國忠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玄宗笑道:「楊愛卿辛苦,昨日晚歸,今日還有奏本?足見恪盡職守,忠君愛國,請講。」
楊國忠道:「昨夜上元花燈,李相之子李木生駕車游燈河,在燈市看到民間女子楊亦蟬貌美,心生歹念。李木生將此女誘拐上車,用迷香迷暈,在車上調戲凌辱。此女同門師兄白復趕到,當街制止李木生傷天害理之暴行。此事有長安數百名賞燈百姓為證。
上元燈會,本是皇恩浩蕩,賜福百姓,揚我國威,恩懷四夷。李木生不感念聖恩,卻利用佳節之便,欺男霸女,奸**女,影響惡劣,民怨沸騰,其罪當誅!」
玄宗看向李林甫:「李相,可有此事?」
李林甫淡定從容,道:「臣懇請楊大人先講完,再容臣一一回稟陛下。」
玄宗點頭,道:「好。楊愛卿,你繼續。」
楊國忠道;「案發時,恰逢萬年縣縣尉巡夜。李木生當街被萬年縣縣尉崔涵帶走。崔涵不敢招惹李相,徇私將李木生放走。李木生脫身後,私自調動金吾衛包圍巴蜀會館,抓捕旅居在此的楊亦蟬和白復。后因鮮於仲通大人、陳太傅等朝廷重臣及時趕到,制止了這次私自調兵的行為,才未釀成大禍。」
玄宗道:「私自調兵之事,金吾衛可曾知道?」
金吾大將軍程伯獻出列道:「調兵之事,臣不知,也不曾出具調兵令牌。不過金吾衛本身就有巡視治安,拱衛京畿之責。金吾衛郎將章仇將軍接到李相之子報官,帶兵抓捕嫌犯,也不算越權。」
楊國忠見玄宗不以為然,故意把語調調高,抑揚頓挫往下講;「本以為此事就此不了了之,蹊蹺的是,就在當夜三更時分,數名黑衣人攜帶硫磺等引火之物,偷偷竄入巴蜀會館,在楊亦蟬、白復等人居住的客棧,縱火行兇。
巴蜀會館乃劍南節度使駐京地,晚上被金吾衛擅自包圍后,鮮於仲通大人擔心出事,當夜加派人手輪值,將這幾名縱火犯逮個現行。一查之下,乖乖不得了,竟是突厥人!」
玄宗一愣,道:「真會有突厥人縱火?」
楊國忠得意道:「鮮於仲通大人連夜拷問,這幾人竟是突厥降將阿不思手下,奉命縱火殺人。」鮮於仲通連忙把這幾名突厥人的供詞呈上。
玄宗道:「這些人現在何處?」
楊國忠道:「回稟陛下,事關重大,臣已將這些人轉交給京兆府嚴加看管。」
玄宗道:「王鉷,速將為首之人帶上來,朕親自審問。」
王鉷出列后,連忙跪倒在地,道:「稟陛下,這幾人不堪刑訊,剛才已經死在牢中。」
楊國忠佯怒,道:「王大人,如此重要的嫌犯,你怎不好生看管?……」
玄宗大怒:「王鉷,突厥人皮糙肉厚,怎會刑訊一下就死,你是在糊弄朕嗎?」
王鉷連忙跪地磕頭,道:「臣不敢,這幾人乃是突厥死士,口中藏有毒藥,臣一用刑,他們就服毒自盡了!」
楊國忠道:「蹊蹺啊,蹊蹺。鮮於仲通大人用刑時,他們為何不服毒,偏偏轉交給你們后,就經不起刑訊,服毒自盡?王大人,你是想掩蓋什麼嗎?亦或者想保護誰?」
王鉷抬起頭,怨毒地看著楊國忠。
玄宗眼神在這幾個人中掃來掃去,沉吟片刻,道:「太子,你給朕把這事的來龍去脈查查清楚,看看是誰在欺君!」
李亨出列領旨。
就在這次,吉溫拱手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請講」
吉溫道:「臣以為,太子不適合審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