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氈帳暖喜微雪,紅地爐深宜早寒。走筆小詩能和否,
潑醅新酒試嘗看。僧來乞食因留宿,客到開尊便共歡。
臨老交親零落盡,希君恕我取人寬。
——白居易
牛召羞臊難當,拾起寶劍,就要遁去。忽聽場外喧嘩,數十匹駿馬呼嘯闖入場中。為首一人,身著紫綾子的大氅,上綉團花朵朵,面如敷粉,眼泛邪光。正是李相之子李木生。他身後跟著的是他的狐朋狗友,那幫禍害長安,為非作歹的衙內們。
李木生在人群中看到白復,不由狂喜。他手拿馬鞭,氣急敗壞地指著白復嘶吼:「就是這小子,把他給我綁了!」
衙內們手下的數十名隨扈翻身下馬,手持兵刃,沖了過來。
眾位巴蜀少年此時也回過神來,持劍在手,護住白復。一時間雙方僵持當場,眼瞅著一場廝殺不可避免。
就在這節骨眼上,幾輛華貴的馬車駛入場內。車上下來數人,為首一人,面如淡金,五綹長髯,儒雅高貴。他身後跟著幾名朝廷重臣,還有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張芬、青馳道長等人。
有幾個衙內一見這幾名朝廷重臣,就像老鼠見貓,趁亂趕忙開溜。這幾名朝廷重臣正是長安幾大門閥世家的族長。
李木生見到來的這幾位,趕忙下馬,收起張狂的表情,向為首之人深躬一禮,道:「不知徐伯伯大駕光臨,還請莫怪。」
為首之人道:「木生,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給你爹添亂!今天這事都傳到聖上耳朵里了,再胡鬧,你爹都保不住你!」
李木生聞言,臉上一凜。但心中實在不甘,兩眼冒火,指著白復道:「徐伯伯有所不知,此人今日辱我太甚,不殺此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徐姓長者臉上一沉,斥道:「此人是我遠方內侄,難不成你要逼著老夫,也在天子面前參你一本不成!」
李木生臉色大變,趕忙再深鞠一躬,道:「大水沖了龍王廟,還望徐伯伯息怒,侄兒就此告退。」
李木生施禮,緩緩退下。步行到巷后,才翻身上馬,一揮手,帶領衙內們和隨扈紛紛離去。
章將軍的族叔也來了,章將軍跟他耳語幾句。章老讚許道:「不錯,成熟了,處理妥當。」
回去途中,章將軍在馬上暗自得意:「還好我機靈,這長安城裡,藏龍卧虎,關係盤根錯節,那能隨便招惹。李木生這孟浪子,仗著他爹,為所欲為。也不想想他爹的年紀,還能撐多久?改明兒個換了天,管叫他身死族滅。」
這位連李相都忌憚的人,正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幾個人之一——太傅徐重,也是新五虎將中的二哥象痴。
徐太傅在參加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的晚宴中,接到密報。他不動聲色,帶著幾位朝廷核心大員,及時趕到,救下白復。將一場禍患化解於無形。
……
眾人陸續散去,徐太傅將白復單獨叫入屋內。
白復跪倒在地,以晚輩之禮叩謝道:「多謝徐伯伯搭救之恩。」
徐太傅把白復扶起,笑道:「昨日接到你的拜帖,原想著等你休息兩天再約,沒想到今天提前見上了。」
白復慚愧汗顏。
徐太傅細細打量白復,只見這孩子劍眉入鬢,目若流星,天庭飽滿,鼻如懸膽,器宇軒昂。不由暗贊一聲,心道:大哥素以識人著稱,多次寫信薦舉。今日一見,果如其言。心中更加喜愛。
徐太傅不怒自威,看的白復心頭緊張。白復趕忙把今日發生之事如實講述一遍。
聽罷,徐太傅面色一沉,道:「復兒,你可知錯?」
白復再次跪倒,道:「弟子知錯。」
「錯在哪兒?」徐太傅追問。
這一問,倒把白復問住了。
「錯在哪兒?錯在不聽師長叮囑,和亦蟬單獨行動?還是錯在回來時不夠謹慎,被人發現行蹤?難不成,錯在和李相之子解下仇怨?」白復心中犯著嘀咕,一時不知如何做答。
「復兒,你可曾知道留侯張良少年時『下邳拾履』的故事?」
「弟子學過。」白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徐伯伯為何會說起這個故事,和自己今日的事有何聯繫?
「說說這個故事。」
「故事講的是:少年張良在下邳橋上遊玩,有一個老人,走到張良跟前,故意把他的鞋甩到橋下,對張良說:「小子,下去把鞋撿上來!」張良有些驚訝,想打他,因為見他年老,勉強地忍了下來,下去撿來了鞋。老人說:「給我把鞋穿上!」張良既然已經替他把鞋撿了上來,就跪著替他穿上。老人把腳伸出來穿上鞋,笑著離去了。」
「不錯,你記得很准。寫到:『良嘗閑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徐太傅一字不落,把這個故事誦讀下來。
「我且問你,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道理。」徐太傅繼續問道。
白復回答道:「張良此時雖然血氣方剛,但也能剋制住自己。明知自己比老人身強力壯,處處禮讓,說明張良尊老愛幼、胸懷寬闊。」
徐太傅笑著搖頭,道:「故事是講對了,但是道理沒弄明白。」
白復連忙叩頭,道:「請先生教我?」
徐太傅讓白復起身,心道:孺子可教。
接下來,這一老一小一問一答,重新闡述一段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