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宋家別墅。
溫喻千一回到家,便受到了秦眠的熱烈歡迎,完全沒有因為自家男朋友被閨蜜暴揍一頓,而生氣的樣子。
反倒是擔心的捧著溫喻千的手:「崽崽,手打疼了吧。」
「你的皮膚薄,他皮糙肉厚的,肯定淤青了,給我瞧瞧。」
看著秦眠關心的表情,溫喻千怔愣了幾秒,不忍心將她此時的天真與無憂徹底抹去。
可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下一秒。
秦眠的手機突然響起。
溫喻千已經跟她一起回到卧室中,閨蜜兩個坐在大床上,面對面盤著腿坐。
就如同她們之前在寢室交心時候的姿態,一切沒有改變,只是地點改變了而已。
秦眠餘光瞥了眼手機,然後舉起來,朝著溫喻千笑的無辜又帶著幾分求誇獎的意思:「你看,在你回來之後我才開機的哦,都沒有接過我家楚叔叔的電話。」
雖然她關機之前給自家楚叔叔發了條語音,讓他不要擔心來著。
溫喻千握住她的手,當著秦眠的面按掉了電話,然後抬起長睫,靜靜的看著她:「秦眠,我有話要跟你說。」
眼睜睜看著一雙素白的小手按住她的手機,秦眠疑惑的抬頭,剛好對上了溫喻千的眼神。
檀口微張,秦眠眸底染上一抹驚訝:「千寶?」
似乎是沒想到溫喻千會這麼做。
卻在看到溫喻千的眼神之後,握住手機的手,緩緩收緊,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她張了張唇瓣,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耳邊聽著溫喻千一如從前般好聽清甜的嗓音,只是此時聲線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越發的清冷低啞。
讓秦眠也不自覺的后脊一涼,穿著薄薄棉質睡衣的後背上,布滿了冷汗,
大概是察覺到了秦眠的慌張,溫喻千輕噓一口氣:「先別接他的電話,我有話要跟你說。」
「關於楚江淵的。」
溫喻千說話時,不忍心去看秦眠的眼神,卻依舊堅持的與她對視。
將自己碰到裴錦書,裴錦書跟她說話故事,與楚江淵跟她說的故事完完整整的一字不漏的說給秦眠聽。
眼睜睜的看著秦眠紅潤的小臉瞬間失去了血色,虛弱的彷彿一剎那被抽幹了所有的血。
感覺到她指尖的冰冷與顫抖,溫喻千抽出了她手中那不斷震動的手機,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眠眠,你還有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
秦眠沒有哭,她彷彿一尊沒有靈魂的瓷器娃娃,怔怔的坐在床中央,一動不動。
甚至於連睫毛都沒有顫抖半分,就那麼僵直的,坐著。
但溫喻千寧可秦眠哭出來,寧可在她面前哭著罵楚江淵是個渣男,寧可她鬧,也不願意見到她現在這個模樣。
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許久后,秦眠輕輕的眨了眨眼睛,像用盡全身力氣似的,一字一句的問:「他真的有妻子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無論楚江淵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與苦衷,但他不該在已婚身份就和秦眠在一起,更不應該讓秦眠懷孕。
溫喻千雙唇緊抿,幾秒鐘后,才緩緩吐出了答案:「是。」
「我能看看他太太是什麼模樣嗎?」
秦眠輕輕的說道。
她的聲音似乎跟往常沒有什麼區別,但溫喻千那麼了解她,更擔心秦眠了。
「千千,我知道你有的。」
「裴錦書,這個名字真好聽啊,他太太是不是也長得很漂亮?」
聽著秦眠的話,溫喻千卻將手機往地毯上一丟:「眠眠,你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溫喻千的眼眶微微泛紅,秦眠的這個反應,令她心酸至極。
「千千別哭,我都不哭你哭什麼?」秦眠說完之後,眼淚卻順著眼角一滴一滴的留下來,速度越來越快,整個蒼白的臉蛋彷彿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而她卻用指尖擦了擦眼尾,聲音疑惑:「千千你家漏水了,都滴到我臉上了。」
聽得溫喻千心裡酸澀又生氣,氣自己今天為什麼沒有把楚江淵打個半殘,看他還怎麼欺負秦眠。
氣自己沒有足夠給秦眠出氣。
氣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在秦眠沒有那麼喜歡楚江淵的時候,就調查好楚江淵的身份。
更氣婚禮那天,沒有保護好秦眠。
「千千,我想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
秦眠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啟,靜靜的說出一句話。
然後她捂住自己的小腹,看到溫喻千臉上的表情后,唇瓣勾著,朝她清淺笑:「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做錯事的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懲罰自己。」
知道秦眠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消化這一切,更知道秦眠不想讓自己看到她哭的模樣。
溫喻千在床邊站了許久,才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卧室。
她沒有將卧室的房門關緊,而是留了一道小小的縫隙,足夠她看到秦眠。
溫喻千沒有回房間,而是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小露台坐下。
手指托著下巴,目光靜靜的看著窗外,許久都沒有移動視線。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夜色深了,將一切隱藏於黑暗之中,她仰頭看著外面夜幕,居然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窗口有風,吹得她只穿了單薄襯衫的肩膀發涼,她才漸漸地回過神來。
手機響了。
看著來電顯示,溫喻千指尖頓了幾秒,還是點了接通,她的嗓音帶著鼻音的沙啞:「喂,有事嗎?」
不是說過今晚不回去了嗎。
商珩早就知道小姑娘今天會很不高興,他嗓音平和溫沉:「我在你家樓下。」
「啊?」
溫喻千腦子被風吹得有些僵硬,轉不過彎來。
反應了好幾秒,才遲鈍的問:「在我家樓下?」
那邊傳來男人在風中似乎有些模糊的聲音:「對,你要是再不下來,就要上第一任丈夫深夜看妻子,被凍死風中的社會新聞頭條了。」
溫喻千看著斷掉的電話,細白牙齒咬著下唇,猶豫幾秒后,她喊來傭人:「你去門口等著秦眠小姐,不過不用去打擾她。」
女傭:「是。」
溫喻千:「有什麼事情,立刻給我打電話。」
吩咐妥當之後,溫喻千才匆匆往門外走去。
想要趕緊解決掉商珩,然後回來陪秦眠。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披上外套,就這麼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往門外跑去。
將傭人要給她外套的話拋之腦後。
一出別墅的大門,瞬間,道道刺骨的冷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
薄襯衫根本抵擋不了任何的寒風。
臨近過年,外面都已經結冰了。
而且今年年底的北城格外冷。
可是溫喻千卻完全不想回去穿衣服,這種冷風讓她腦子可以清醒清醒。
她踩著地面上的零星落葉,一口氣跑到了門外,呼出來的氣變成白白的霧氣。
卻擋不住立在路邊那修長挺拔的人影。
夜是黑的,路是黑的,車是黑的,甚至於連人都穿了黑色的大衣西褲,除了黑色帽子下露出來的半張臉是白皙的之外,卻依舊讓溫喻千一眼就看到了他。
商大人優越的下頜線可是被粉絲們戲稱想要在商大人的下頜線上滑滑梯呢。
商珩也看到了溫喻千。
不過,他剛一看到她,眼底陡然一片冷色,清雋的眉宇深深皺著,他快走兩步,敞開大衣,將小姑娘纖細的身子牢牢地擁入懷中。
而後緊緊裹住她,嚴絲合縫的扣入懷中。
「唔……」
溫喻千猝不及防,脆弱精緻的下巴一下子撞到了男人結實的胸口,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好疼。」
商珩直接這麼裹著她,一言不發的保持這個姿勢,帶著她上車。
溫喻千像是一隻被困住的小奶貓,時不時伸出肉墊想要鬧一鬧主人。
不過,身上卻一下子有了溫度一般,兩條纖細的手臂,也跟著下意識環住了男人的勁腰,整個人貼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汲取更多的溫暖。
一直寒冷或許會習慣,但一旦擁有片刻的溫暖,那便再也松不開了。
溫喻千整個人掛在商珩身上,死死抱著,絕對不鬆手。
直到進了車廂內。
商珩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車子早就熄火了,此時上車后,打開空調后,商珩沒有著急放開懷中的小姑娘,任由她貼著自己的胸口取暖。
「知道冷還穿這麼少出門。」商珩捏了捏她沒有幾兩肉的纖腰,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口吻已經相當不悅。
溫喻千趴在商珩懷裡,一點都不想說話,下巴那點細微的疼感早就已經消失了。
而商珩誤以為她下巴還在疼。
見她不說話,乾淨明晰的長指輕輕抬起的她的下頜,入目便對上小姑娘那雙泛紅的雙眸。
車內開了一盞昏暗的光,依稀能看清楚她面容上所有的情緒。
委屈無助又可憐。
商珩閉了閉眼睛,心中輕嘆,真是一點都不能說,只能哄。
「下巴還疼,給你揉揉。」
說著,微微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小姑娘的下巴,給她打圈兒按摩。
溫喻千睫毛顫著,不知何時,多了水珠,搖搖欲墜。
剎那間,一滴陡然都睫毛滑落,濺到了男人白皙的虎口處。
商珩長指倏然頓住:「還疼嗎,哭了?」
「才不是因為這個哭。」溫喻千揮開商珩的手,小手扒拉開他的毛線衣,將臉全部埋在他的頸窩,毫不客氣的用他的皮膚擦著自己的臉頰,眼尾。
他渾身上下,就脖子露出來了,其他地方都擋的嚴嚴實實。
商珩倒也縱容她,任由她用自己的頸窩把臉頰擦乾淨。
「是為了秦眠,還是為了網上熱搜?」
商珩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不過,他沒等溫喻千開口回答,柔軟的掌心貼著她後腦的烏黑髮絲,緩緩滑落,最後抵在她的蝴蝶骨處,而後收緊。
隔著薄薄的衣服,幾乎能聽到小姑娘的心跳聲。
而溫喻千亦是可以聽到男人令人安穩安定的心跳。
平緩從容,似乎一切都能被他解決。
他嗓音溫淡矜貴,此時在黯淡的光線下,被鍍上了一層沉啞蠱惑:「無論是為了誰,你都不要擔心,我會解決。」
「一切都會回到原位。」
一切都會回到原位嗎?
「可是——」
溫喻千紅唇緊抿著,漂亮的眸子透著黯然,怎麼可能回到原位,傷害已經造成,更何況,眠眠所遭受的一切,是永遠無法抹掉的。
「可是,秦眠懷孕了是嗎。」
商珩接下了溫喻千的話。
隨即對上小姑娘震驚的眼神,他薄唇微彎。
溫喻千不知道的哪裡來的力氣,驀地將男人往後一推。
「嘭——」
發出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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