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陸湛的話,正宣帝唇角微掀了一下,他半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陸湛道,「阿湛,你今個兒進宮不是來陪朕下棋的吧?」jj.br>
陸湛嘿嘿一笑,一副被正宣帝看穿了的樣子,他半是玩笑半是打趣的對正宣帝道,「外祖父,我這不是想着提前給您知會一聲,您今個兒可別偷懶,快些將御案上的那些奏摺都給批閱了,這樣才能給明天的奏摺騰地啊!」
「混說!沒大沒小,你娘也不教你一些好的!」正宣帝狀似不悅的瞪了陸湛一眼道。
「我這不是有外祖父教么,所以,就不勞煩我娘啦!」陸湛樂呵呵的看着正宣帝道。
正宣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朕可沒把你教得這麼沒臉沒皮,沒大沒小!」
陸湛彎唇一笑,他從善如流的接過正宣帝的話道,「那可能是您外孫天賦異稟,不用教就無師自通啦!」
對這個自幼聰穎過人,十六歲便中了解元,十七歲下場應試便直接進了一甲的外孫,正宣帝向來便很偏愛的很,更別說他還生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正宣帝對他比對自己的嫡親孫子孫女還要疼愛一些。所以,有些話旁人不能說,可從陸湛嘴裏說出來,正宣帝卻從不以為忤,以至,陸湛在他面前向來要比旁人要自在,而正宣帝素日在人前端夠了帝王的架子,有這麼一個能讓他卸下帝王身份,嘗試下普通人家慈愛晚輩的長輩形象,他也很是樂在其中。
所以,陸湛這麼說,他也是佯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道,「朕看你啊,也就這厚臉皮的功夫稱得上天賦異稟!」
陸湛嘿嘿又是一笑,他接過正宣帝的話茬,朗聲道,「我臉皮若不厚些,外祖父您那私庫里的寶貝也沒地方不是?」說罷,陸湛手中的黑子往棋盤上用力一按,而後他抬頭大聲對正宣帝道,「外祖父,您輸了哦!」
正宣帝看了一眼棋盤,又看了一眼嘴角上掛着得逞般笑意的陸湛,終於伸手將手中的棋子擲回了棋盤之下,他用力的瞪了一眼陸湛,而後沒好氣的吐出幾個字道,「你個小滑頭!」
「外祖父,那這棋子……」
「朕只說你有本事便來拿,朕可沒說,你贏了棋,朕便將這棋子給你!」正宣帝咪着眼睛笑道。
陸湛怔了一下,他擰眉道,「外祖父,您可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
「皇帝是不能反悔,可朕不是你的外祖父么!」正宣帝咪着眼睛繼續笑道。
陸湛捏起一粒棋不停摩挲著,忽地,他眼眼一亮,而後,他笑着湊到正宣帝跟前道,「外祖父,要不,咱們再打一個賭?」
「還打賭?」正宣帝揚著眉毛笑了一下。
「對!只是,這一回外祖父您可不能再賴帳了!」陸湛嚴肅的看着正宣帝道。
難得看得到陸湛這般嚴肅,正宣帝忍不住撫著略微花白的鬍子哈哈一笑,他道,「行!那你說說看,這回,你想賭什麼?」
陸湛也學正宣帝的樣子揚了揚眉毛,他道,「外祖父,咱們就賭,應天府府尹今日能不能進楊副指揮使家的大門?如何?」
正宣帝略顯混濁的眼睛微微沉了沉,可是,他唇角卻仍舊掛着淺淡的笑意,他半咪着眼睛看着陸湛,過了好一會,他低沉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他說,「好。」
得到正宣帝的回應,陸湛唇角立時便彎起了笑意,他道,「那我賭李府尹進不去楊副指揮使的大門!」
「哦?你這麼肯定?」正宣帝咪着眼睛,臉上仍舊帶着一層淺淺的笑意。
陸湛唇角一彎,理所當然的應道,「那可不,我對楊副指揮使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正宣帝抿了抿唇角,眼角的餘光卻忽地朝身旁的劉公公掃了一眼。
劉公公會意,他朝正宣帝躬了躬身,而後,便悄聲退了出去。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正宣帝半闔着眼睛淡笑着對陸湛道。
陸湛聞言便站起身來,他抬手朝正宣帝揖了揖,這才開口道,「外祖父,那孫兒便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正宣帝如尋常長輩一般溫和的叮囑他道。
陸湛莞爾一笑,他道,「是,孫兒記住您的話了。」說罷,他再度朝正宣帝行了個禮,只是,臨行前,他仍舊戀戀不捨的瞟了眼桌上的白玉棋子。
陸湛前腳剛走,後腳劉公公便躬身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着錦衣衛指揮使汪濤。
「微臣參見陛下。」汪濤一進來便立即朝正宣帝行了個禮道。
正宣帝冷笑了一聲,他道,「聽說,今日應天府出了一樁事?」
汪濤一愣,隨即便立即反應過來正宣帝說的是什麼,他忙揖手道,「回陛下,昨日五城兵馬司的人從麥秸巷的宅子裏救出兩個丫鬟,那兩個丫鬟指認凌虐他們的人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家的公子,現下,李府尹正在審問此案。」
「哦?就只有這些?我怎麼聽說李府尹帶着衙役去楊府搜查了?」正宣帝咪着眼睛又道。
汪濤眸心微微動了一下,隨即他便垂首恭敬的答道,「有個丫鬟說,楊家公子另擄了別的良家女子,凌虐致死後便將些女子的屍體扔進了楊府後園的枯井裏,想來,李府尹便是想去楊府查驗此事。」
錦衣衛是正宣帝的眼線,此事事關楊鶴豐,又是今日才爆出來的,按說,不該這麼快便傳到陛下耳中,難道是……
汪濤腦中忽地浮起一道修長又挺拔的背影。
看來,是陸湛和正宣帝說了些什麼,就是不知,他那些話是於楊鶴豐有利,還是……
「是嗎?那依你瞧,那丫鬟說的是真,還是假了?」正宣帝咪着眼睛看着汪濤道。
看着正宣帝高深莫測的神情,汪濤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鶴豐是汪濤一手提拔起來的,正宣帝這麼問,他究竟是要保他,還是……
「怎麼,朕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么?」見汪濤面色沉凝,正宣帝勾唇一笑,咪着眼睛又問他道。
「微臣不敢,只是,這事微臣也說不好,不過,陛下只需耐心稍等片刻,相信,李府尹那邊很快便會有結果。」汪濤小心斟酌的回答道。
「是嗎?那朕就再等一等。」正宣帝彎唇一笑,隨後,他也不等汪濤回話,便揮手遣退了他。
汪濤走後,正宣帝緩緩將目光移到剛剛下陸湛下的那盤棋上。
「你說,阿湛為什麼會跑來跟朕說這些?就單純只為了這白玉棋子?」正宣帝捏起一粒棋子,他看着手中瑩白的棋子,忽地勾了勾唇角道。
劉公公瞥了正宣帝一眼,正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回答正宣帝這個問題時,正宣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罷了,且先看看應天府能查出些什麼吧!」正宣帝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扔,而後便拂了拂手站了起來。
不管阿湛是為何而來,可惟一能肯定的是,楊鶴豐亦或是楊驍一定得罪了他!
他這個外孫素來便不是一個好氣性的人!
他呀,記仇的緊!
至於其他……
他相信,汪濤會給他一個答案的。
而此刻,一臉焦急趕着出宮汪濤,才剛轉了圈便遇到正悠然漫步走在宮道上的陸湛。
「汪大人。」看着他出來,陸湛笑着朝他揖了揖手。
「陸二公子。」汪濤也笑着朝他打了聲招呼。
其實,若真論起來,陸湛還是汪濤的屬下,雖然他甚至踏足錦衣衛,可到底他身上還領着一個錦衣衛千戶的名頭!
可話雖是這麼說,對着這個倍受正宣帝喜愛的外孫,定國公府的二公子,汪濤還真把沒法把他當成自己的屬下對待。
「汪大人,聽說,您正準備與楊副指揮家結親?」陸湛彎著唇角淡笑着望着汪濤道。
汪濤輕輕一笑,他笑着道,「兩家夫人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沒提上日程……不過,陸二公子怎麼會突然提起此事?」
「可不就是突然么,誰知道楊家忽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我聽到的時候可當真是驚訝的不行,不知道,汪大人可知曉其中的內情?」陸湛笑着道。
汪濤勾了勾唇角,一臉淡然的看着陸湛道,「讓陸二公子失望了,我也是才剛剛聽說。」
陸湛淺然一笑,他道,「汪大人,不是我多事,您家姑娘生得溫婉又嫻淑,這樣好的姑娘,您捨得將她往楊府送嗎?」
「陸二公子,此事尚還未有定論!」汪濤沉着聲音道。
「那您覺得李府尹是那種明知是石頭確硬往石頭上碰的人?」陸湛笑着又問汪濤道。
汪濤挑了挑眉,他冷然一笑,道,「陸二公子,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提醒汪大人一聲,楊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可陛下卻一無所知,您說,他會怎麼想您和楊副指揮使了?」陸湛意味深長的看着汪濤道。
汪濤咪了咪眼睛,半點也不為陸湛這話所動。
陸湛彎唇一笑,繼續又道,「汪大人,陛下若是知道,您也暗中與楊副指揮使一道悄悄的往某位皇子那邊傾斜,您說,陛下他還能如今日這般信任你么?」
這話一出,汪濤的眸子終於動了一下,他看着陸湛,震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麼隱秘的事,陸湛他怎麼會知道!
陸湛卻仿若沒看汪濤眼中的震驚似的,他笑着繼續道,「我今日和陛下打賭,我說,若是李府尹今日進不去楊副指揮使家的大門,那陛下會將那白玉棋子輸給我?您說,這一局,會是陛下輸?還是我輸了?」
看着陸湛言笑晏晏的樣子,汪濤終於漸漸穩定了心神,他道,「那就要看陸二公子,你是想贏?還是想輸了?」
陸湛哈哈一笑,他朗聲道,「我瞧那棋子瑩潤細膩,自然還是贏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