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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限輝煌圖卷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武冊三千卷,月下過雲谷字體大小: A+
     

    老君山上,回鞘的寶劍立在廣場邊緣,面臨懸崖雲海。

    黑袍人雙手交疊,壓着劍柄,雙眼似闔非闔的掃視遠方。

    「哦?躲開了我的感知,叫我不能確定具體的方向……北方使,你有什麼看法嗎?」

    行色匆匆,從下方宮觀剛剛趕到這裏的卜運算元,連忙在後方止步,拱手說道:「屬下看那人掠去時,依稀是冰川派雪龍子的徒兒之一,深夜時分,他本來沒有理由突然來探老君山。肯定是遇到了之前從這裏逃脫的老君山門人。」

    「余圖功體盡廢,境界猶在,他之前與那道士一起遠去時,確實能與我對抗,擾亂我的感知,但畢竟根基已毀,他的心神,撐不到現在。」

    黑袍人緩緩說道,「看來他們確實掌握了玉雪龍環,並且已經能激發幾分妙用。」

    卜運算元適時的應聲道:「這麼一點時間,那道士逃不出太遠,他能遇到掃雪觀一行人,最大可能是在鑄劍山莊碰的面。不過經過山上這一次試探,那人回去之後,鑄劍山莊知道不能力敵,多半要棄庄出逃。。」

    「若去少林,會從老君山附近路過,他們不敢輕試,那就只有去休朔城。屬下等人現在立刻出發,斜插過去,扼守通往休朔城的要道,應該還能趕到他們前面,絕不會讓那余圖老道逃脫!」

    他說的態度昂揚,積極萬分,一股要身先士卒的氣勢。

    黑袍人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起上一次傳回的消息,你這一回推斷倒是周全的多了。而且,你倒也知道我對那余圖更看重一些?」

    卜運算元又一拱手,畢恭畢敬道:「屬下只是覺得那天方道人不在山上,之後肯定是樁麻煩,咱們不論是擒拿余圖,或者是帶他屍體回來,之後應付天方道人的時候,也許能有奇效。」

    「嗯,你真是滴水不漏。」

    黑袍人目露讚許之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在場有個人總覺得他語帶雙關。

    卜運算元姿態綳得端正。

    又聽黑袍人笑道:「你和如醉一起去,或許不夠穩妥,那就請許兄也跟你們走一趟吧。」

    旁邊那個西域人直著腰,略將手一抬,行禮道:「尊教主令。」

    聽口氣,這人便是「曾經」的火羅道教主許彌遠。

    很多江湖人士都知道,火羅道有一位教主許彌遠,一位副教主夜摩天,但是,就算在火羅道內部,也只有像卜運算元他們這樣身份的寥寥數人知道——許彌遠早已經變成副教主,跟夜摩天並列了。

    卜運算元一向明哲保身,但是他也有好奇心,對那個駕臨在兩位副教主之上的人,他曾經通過火羅道這些年來行動的一些蛛絲馬跡,暗暗推算,確定,大約是在十年前,那個人才來到火羅道。

    在那人短暫的鎮壓了許彌遠之後,就陷入長久的閉關靜養之中,可是後續,因為副教主夜摩天難以解釋的徹底倒戈,許彌遠依舊沒有機會奪回自己的寶座。

    火羅道的壯大,是在那個人和夜摩天的意志之下,裹挾著包括許彌遠在內的諸多人等,在不受注目的潛身暗影之中,驅馳向前。

    分壇的設立,新增的教規,那些桀驁不馴、嗜血成歡,或者早已經假死脫身的江湖邪道高手,本該是任何組織都難以叫他們規規矩矩,臣服在下的,卻陸續被他們網羅而來。

    西域誇大其詞的二十四護法,在他們手上才名副其實,補全位置,甚至隱隱調教了另外好幾個教中骨幹,也踏入一流,卻隱在護法位置之外,作為連那些護法本身都不知道的存在。

    卜運算元當時刺探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果斷的不再往後查了,但是今夜,不必他再費神思考,那個人的身份已完全展露出來了。

    那神兵飛光,斬雲一劍,只會執掌在一個人手裏。

    卜運算元跟着許彌遠下山,施展開十成的輕功身法,猶如疾風驚鶴的跟着這個許副教主的身影,心中還不免屢屢回味着之前山巔上爆發出來的那一拳、那一劍。

    那一拳固然強橫,卻太過陌生,內含意境實在太過強悍粗暴,難以揣摩出其中深意。

    而那一劍,是卜運算元慕名已久,心馳神往,更是魔教教主身份的明證,觀感自然大有不同,只覺得韻味悠長,咀嚼不盡。

    不期然間,卜運算元想起他們接下來要匯合的那個人——秋如醉。

    收留當年那個還在少女時期,驚惶不安的逃亡者,指點她輕巧地拿走了廬山派的天機寶鏡,讓她保持着那種任性,飛快的成長到四方尊使的職位……

    難怪會對那麼任性的人青眼相加,她分明出自名門正派,卻跟昔年魔教嫡脈的作風,萬般合拍啊!

    卜運算元飛馳而去時,回望了一眼山巔。

    雲霧隔絕在半山腰,山頂的人已經緩步走回那座斷崖古樓之中。

    那是老君山收藏典籍的經樓,他們自家把這座樓喚作「小酉洞天」。

    從外面看是分作九層,內部其實只分為三層。

    除了特地留出的那些窗戶之外,踏入這座古樓之後,根本看不到牆壁的存在。

    內壁,是在建造的時候,就一起設計出來的書架,縱橫交錯,井然有序的長條方格,把所有的牆壁空隙都分割利用。

    而那些木質的方格裏面,已經密密麻麻地存滿了書籍、錦盒、經卷、道士手抄的上佳之選。

    把九層樓的高度,分成三層,自然使得內部每一層樓的高度,都異乎尋常。

    這些書冊,從最靠近牆角的一排方格,一直羅列到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對普通人來說根本是華而不實,找個書都得搬起長梯攀爬半天。

    但是,老君山弟子但凡有個半年的輕身功夫,就能手搭書架,活是靈猴一般,攀援而上。

    眼觀六路的高手,明辨秋毫,一目十行,要找哪一本書,站在這裏環顧一圈,就基本可以找到。

    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存書方式。

    黑袍披髮的男人,把飛光寶劍拋給奉劍的侍從,左手從高處的書架上吸來一本書,靜靜翻看。

    沒過多久,又有兩道人影來到樓中。

    前面一個人是眉目深厲的中年男子,灰色長袍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長發扎在腦後,他的面相,說是中原人也可,說是西域胡人,也可,正是火羅道副教主夜摩天。

    後面一個女子身材嬌小,一身紫裙,頭髮卻很長,以紫繩在腦後至發梢三個不同的位置上,繫結束髮,發尾垂落到臀后。

    「教主。」紫裙女人率先開口,「道長和孫靈,已經帶着那些護法,到了少林的山腳下,他們讓我先過來。」

    黑袍男子點點頭:「蘇木施法布禁,為我壓制無為的劍意,讓我從『無為』之中走出,付姑娘為我取走廢血,重修五臟,你們向我所求的第一項事情,是要集齊三千卷武學藏書。」

    女人——許紅梅抬眼望去,道:「光是這個地方的,就已經遠不止三千卷了吧,沒想到這個目標,這麼快就可以完成。」

    黑袍人搖頭道:「不,這裏的藏書有九成都不能算是武學典籍,有道家的經典,有醫經,有樂部,光是從東周流傳至今的,關於易經抄本、不同賢人的詮釋,就有五百種不同版本。符合你們所求的,大約只有一千卷左右,這還是將不少武學修改、推演的手稿,都算進去了。」

    「那也不少了,之前收集的那些小門派的,加上這裏,之後如果再弄到少林的,就肯定能足數了吧。」

    許紅梅扳手指算了一下,笑着說道,「不過這山上一群練武的,幹嘛要收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書?」

    夜摩天往她那邊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四個「塞外奇人」裏面,蘇木博聞廣識,允文允武,那付姓的胡人女子,奇巧百出,似乎也通曉許多異族經典,唯獨這許、孫二人,不學無術,實在令人不願多談。

    黑袍男人不以為意,倒似乎對許紅梅這種無知且敢於說話的行為,頗有些欣賞,笑道:「有道之士,既博且精。老君山雖然是武林門派,但也是學道之人,自然要埋首苦讀經卷,況且武學之道有許多也是從這些經典中演變出來,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才是武道精進的根源。」

    許紅梅似懂非懂,隨便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對了,教主大人,外面那些道士,尤其是山頂上的幾十個,聞起來都好香,能送給我嗎?」

    她舌尖飛快地向外舔舐了一下,紅潤的唇瓣更顯得嬌艷。

    樓里的燈光在她臉上照出一側陰影,語氣變得十分雀躍起來,也變得多話,「我不像付姐一樣挑食,男人女人的血都可以,那種純凈的香氣,就像是秋天的水田裏面,沉浸在水底的碧玉一樣,連最笨的小蝌蚪都忍不住會靠近。」

    「教主大人——」

    說到最後,許紅梅玉白的雙手合在胸前,眼睛裏含着水光期待的看向黑袍男子。

    「你不是已經偷吃過了嗎?」

    黑袍男子的視線轉回自己手中的書頁,「死的可以,活的不行,我還有用。」

    紫裙女人的異樣令人毛骨悚然,那種與「人」一模一樣,卻不是人的恐怖感,在她的笑魘中微妙的滋生出來。

    但是黑袍男人這樣輕描淡寫,好像一個普普通通、市井裏隨處可見的人,處置幾尾鮮魚的態度,卻讓紫裙的少女,也要下意識討好的向他懇求許可。

    「好,死的就夠了,我說了我不挑食嘛!」

    許紅梅歡快的轉身往外走去,伴着迫不及待的步伐,嫩紅的舌頭又舔了一圈唇瓣,柔軟的像沾滿了血的毒棉。

    夜摩天故意在她離開前開口:「惡劣的習慣。」

    許紅梅像沒聽見一樣,歡快的步子沒有一點停頓的走了出去。

    夜摩天向黑袍男子說道:「師兄不是很厭惡這種事情嗎,當年你登上教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禁絕了吃人,把那幾個師叔伯下到水牢之中,後來甚至親手殺掉了他們。」

    「那你大概是忘記了,我殺的遠不止那幾個人。」

    黑袍男子翻了一頁書,道,「當初教中的風氣,在那些人身上已經完全歪曲了,我們與生俱來、獨一無二的存在,並不是要通過故意塑造的殘忍習慣來實現的。」

    「那些違背了他們自己內心渴求的行為,最後卻自欺欺人,讓他們覺得,真要依賴那種方式,才能生活下去,那樣的吃人,太噁心了。」

    他抬頭看向樓外,「而她們這種習慣,卻像是發自最深的骨血之中,很稀奇啊。」

    夜摩天其實也不太在乎這種事,只是覺得那少女太蠢,看着不順眼才有此一問,他更關心黑袍人的身體。

    「老君山的這些藏書,能讓師兄有所啟悟嗎?」

    「能有多少用處,你現在問我,我也不知道,別說這裏沒有找到無為真經,就算有,其實用處也不大。」

    黑袍男子眸色幽深,道,「但,我會成功。」

    「舉教上下的仇恨,也會由我親自討還!」

    風吹動燈光,吹出樓外,吹向雲海。

    老君山只是一個開端。

    群山遠處,許彌遠已經帶着人,趕到了通向休朔城的必經之地。

    他們有自信,絕對已超過了那些逃亡者的行程,正靜靜的等待着那些人,等待着盛名風馳八表、天下正道第一、手無縛雞之力的余圖,向他們靠近。

    許彌遠望着遠處,已經十年不曾動容,古井無波的心懷裏,忽然扭升起了一縷變態的興奮、期待。

    ………………

    馬車裏,安非魚放下了通訊令牌。

    如果對方是火羅道的話,侵佔掠奪,目標還難以揣摩清楚,但既然是魔教教主,那無論是對韓文公,還是對老君山動手,都很正常,少林,也很可能在他們的目標之內。

    他剛才就是發現,提醒了古蘭香。

    「咳!!」

    關洛陽坐在車廂對面,在馬車顛簸時發出一聲嗆咳,聲音虛弱。

    安飛與另一隻手捏著泡有羽化返生珠的竹筒,卻知道這東西對現在的關洛陽來說,收效甚微。

    之前已經有過嘗試,羽化茶水的生機,稍有不慎就會被遊走在他體內的另一股氣息搶先同化,甚至反而會加快關洛陽的傷勢惡化。

    「你之前那個狀態,遇到局限於單個世界體系內的四星級,甚至也可以分庭抗禮吧,那個人居然一招就把你打成這樣?!」

    「他應該還是四星,畢竟我那個拖延他的令牌,也就是四星級。」

    關洛陽又咳嗽一聲,道,「星級評定越往後跨度越大,我算是有點體會了,難怪基地會有那個笑話。」

    基地里,關於星級評定的一個著名笑話,是說在很久遠的時期,曾經有七隊輪迴者,在某個廢土背景的世界裏,展開團戰,那個星球上,當時受限於大環境,最強者的力量,也只有六星級,又被稱作「二十五萬匹以下」。

    而那七隊輪迴者,加起來三十多個六星級,跟本土的幾個六星級打過交道之後,就自以為那整個世界都是屬於他們的舞台,土著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結果他們很快就因為做事太囂張,被廢土的帝皇找上,一個人殺光大半,剩餘人連逃都逃不掉,直接被俘虜。

    後來,倖存的那幫人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滿臉悲慘的回到基地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仰天大罵:「主神,我X你X的六星級!!」

    這個笑話的版本很多,主角有的是二十五萬匹的科學家、有的是魔法師、有的是裝甲戰士,換湯不換藥,不變的就是那七隊被血虐的輪迴者。

    也正是因為這些不好笑的笑話的存在,基地里才有人真的把主神劃分的每個星級,都分出上、中、下階之類的,在輪迴者之間推行。

    安非魚無語:「你現在還能開玩笑,心態真好。」

    「不管是苦着臉還是放輕鬆,都不會對事態有太多影響,我幹嘛不選輕鬆點?」

    關洛陽按著胸口,竭力封堵著在他胸腔之間糾纏的那股「氣」,眼神垂落了一點,看着馬車車廂的底板。

    不管苦着臉還是放輕鬆,都不會影響他現在腦子裏那團比胸腔里的疼痛更灼熱的情緒。

    失敗並不奇怪,從小時候的競技體育到武術到現在,只有一條,是不管換了什麼樣的世界,都不能被改變的道理——敗了就要打回去!

    要把會沖的腦子發昏的憤怒,變成穩定的鬥志。

    馬車外傳來吳平羌的聲音。

    「再有六十里就到休朔城了。」

    「但前方不遠就是過雲谷,地勢險要,大夥小心!」

    老君山受襲之後,不到一個時辰。

    鑄劍山莊眾人,路經,過雲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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