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們居然有坐在一起談合作的一天，世界真奇妙不是么？」馬卡里安坐在一家酒吧的吧枱上，顯然非常不適應這裏嘈雜的環境，更不適應屁股底下的高腳凳。

「我想知道，為什麼？」馬卡里安皺着眉頭看向米科爾森遞過來的酒杯，細高的酒杯里裝着多彩的液體，粗鹽粒和檸檬片就那麼擦在杯子邊緣，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下嘴。

「什麼為什麼？」穿着酒保馬甲的米科爾森用花哨的動作搖晃着搖酒壺，笑嘻嘻的問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和你合作？」

馬卡里安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抿去杯子邊緣的粗鹽，對酒杯里的東西淺嘗輒止。

「好吧，主要原因是你的計劃很成功，你們的數量越來越多了，而我能用的武器只有唐吉一個。」米科爾森站在馬卡里安面前說道：「你在我的世界偷渡了多少人過來？五千，還是一萬？」

馬卡里安回應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依然閉口不言，玩家的數量是他最大的優勢，沒人知道他到底把多少玩家藏在了這個世界。

「而且和一些玩家的合作也讓超出了我最開始的預期，我覺得我們存在坐下來談談的空間。」米科爾森打了個響指，原本熱鬧的酒吧突然安靜了下來，客人和工作人員魚貫而出，沒有發出任何額外聲音。

這一點倒是出乎了馬卡里安的預料，他之前完全沒有意識到酒吧里全都是對方的人。

「我看不出這個空間在哪裏。」馬卡里安看着米科爾森問道：「我不能，也不想約束玩家們的自由，我們可不是為了和平而來。」

「但你們無法繼續承受這樣的損失，你們以前從沒遇到過唐吉這樣的難題。」米科爾森在空無一人的酒吧里依然像個敬業的酒保，用乾淨的布擦拭著搖酒壺，語氣不變：「通過權哲，通過那幾個聖騎士，我知道你們的大部分開拓行為，都是長期任務，甚至會持續上幾百年。」

「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嘗試着用文明點的方式解決我們的爭端呢？」米科爾森說道：「我之前作為表達誠意的禮物，你已經收到了吧？」

米科爾森說的是那幾個被玩家們盯上的超人類，他們現在已經被打包送給了開拓者，整個過程便捷的就像在超市買東西。

相比於冒失的玩家，米科爾森手下的特工們顯然更專業，而且他們打着fbas局的旗號，也極具迷惑性。

「我的時間很寶貴，希望你也是。」馬卡里安一邊說着，一邊做好了隨時下線的準備。

說實話，最開始通過某個歸化者勢力為中介，接到米科爾森的交流邀請時，馬卡里安還以為是個愚人節玩笑。

沒錯，愚人節，他現在已經開始記住這個世界節日了，因為這顯然是一份長期工作，長到經常能讓他回憶起那個擁有三重文明的異世界...

米科爾森笑了一下，他的時間當然寶貴，但如果平攤到四千多個分身上，就沒那麼寶貴了，他能在這和馬卡里安打上一整天啞謎。

不過米科爾森不屑於那麼干，他是來談判的。

「承認失敗並不可怕，我是個非常現實的人。」米科爾森從酒櫃里拿出一支白蘭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瀟灑的靠在吧枱上邊喝邊說：「我儘力，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這個文明，我用盡了全力，但你們就像房子裏的蟑螂，被看見的永遠只是被擠出黑暗的那部分。」

馬卡里安不喜歡米科爾森的比喻，但考慮到面前的人，正是唐吉-米科爾森雙極聯合體的一極，他願意暫時忍耐。

「簡單來說，我的智庫們給了我一個數字，他們告訴我說，一旦玩家的數量超過這個數字，我們就成了這場戰爭的輸家。」米科爾森聳了聳肩，有些無奈的笑道：「最開始那個數字是三千一，但你們幾乎馬上就超過了那個數字，然後他們把數字改成了五千五，我猜現在你們也早就超過了。」

「你應該開除你的智庫團隊。」馬卡里安真心實意的奉勸道，因為玩家的總數此時已經快五位數了，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感覺自己贏定了。

「也許你說得對，但事實是根本和數字無關，從你們這種不死不滅的高溫入侵者盯上我的世界，這場戰爭的結局就註定了不是么？」米科爾森坦然的說道：「唐吉的存在只是個意外，他一個人沒法改變戰爭的結果。」

「很明智的看法，實際上他反而引起了很多來自我的世界不必要的關注，相信我，這對你們的世界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馬卡里安對着眼前的男人舉了舉酒杯，隔空碰了一個。

「今天不聊唐吉，聊聊之前我說的有關合作的事如何？」米科爾森再次開口，談起合作的事：「我是個驕傲的人，我不能允許我還活着時候，看見這個世界淪為你們的遊樂園，所以我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建立一個足夠大的特區，特區內完全由你們說了算，但在我死之前，玩家不能離開特區範圍，影響外面的世界。」

「你在開玩笑，我就當你是喝多，等我喝完這杯酒，我就要離開了，或者你也可以試着讓唐吉來處理我。」馬卡里安被對方那個有些出格的想法逗笑了：「我們是來征服的，不是來被當猴子耍的。」

「如果我能保證特區是絕對安全的呢？」米科爾森繼續說道：「唐吉不會去特區里獵殺你們，這個條件如何？」

馬卡里安的耳朵動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有些心動，因為玩家現在缺少德軍就是歷練時間，無法在高端戰力上和唐吉-米科爾森聯合體之間抗衡。

如果能在所謂的特區里發育一陣子，也許情況會大大改觀，不過這種敵人遞來的橄欖枝，往往是有毒的...

「你瞧，我們之間顯然存在合作空間，我現在只想管生前事，不想管身後事。」米科爾森彷彿在開玩笑一樣說道：「醫生說我得了癌症，只能再活十年了。」

「不如我們再深入合作一點，由你們來給玩家提供服務，讓他們在這個世界玩好，吃好，然後等我們玩夠了就拍拍屁股走人，除了唐吉，什麼都不帶走怎麼樣？」馬卡里安將空杯子放在吧枱，饒有興緻的說道。

「你在開玩笑，如果有這種好事，我甚至能讓唐吉扮成女裝讓你帶走。」米科爾森笑的很開心，似乎眼前已經有了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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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開玩笑的。」馬卡里安將就被推了過去，臉上同樣帶着笑容：「但你剛才玩笑太好笑了，所以我打算再給你一杯酒的時間，我們重新談，不開玩笑的那種。」

「好啊，我這好酒多的是，不如邊吃邊談？」米科爾森隨即走出吧枱，和馬卡里安找了個卡座：「話題不如先從玩家存在和公開化，合法化開始如何？」

「哦？你和唐吉談妥了？」馬卡里安現在開始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確實想和他合作了。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面對異世界的入侵，抵抗幾乎是原住民的本能反應，相比之下歸化者才是少數異類。

但隨着時間退役，兩者之間的比例就會極速改變，越是聰明人，越能看清楚什麼叫是徒勞的抵抗。

而眼前的米科爾森無疑就是聰明人，非常聰明，一個相當難對付的對手。

與之相反的則是唐吉，一個靠直覺多過腦子的莽夫，唯一讓人頭疼的是，他的直覺非常准。

...

「一沓灰狗班車的不記名車票，一把手槍，兩個彈匣，兩千聯邦幣的現金零錢，這些加在一起打包只要四千五。」穿着破爛迷彩服，頭上綁着紅色布條的老男人坐這輪椅，面前臨時搭建的桌面上擺着他說的那些東西，一把霰彈槍橫放在腿上：「如果你中午前決定買，我還能贈送一頓午飯熱狗。」

「沒有臉部識別干擾器。」一個看起來有些落魄的米科爾森檢查了一下車票和零錢，確定沒問題後有檢查了一下手槍和子彈的狀況。

說不上好，磨損嚴重，但總算是正品貨。

「那玩意很貴，需要在等四個小時，算下一筆交易，我們最好先完成這一筆，建立點信任。」老男人看着米科爾森將手槍上膛，同樣將霰彈槍完成了上膛：「你最好別惹麻煩。」

米科爾森一拉槍栓將槍膛里的子彈退了出來，確定復進黃依然有彈性，才將手槍放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我知道不一樣，我也這麼和我的退伍金髮放機構說過，但他們告訴我這就是生活，現在我把這句話轉送給你。」老男人哈哈笑了起來：「快點吧，你在附近找不到比我這更合適的價格了，我猜你肯定惹了個打大麻煩。」

「什麼時候能拿到臉部識別干擾器？」米科爾森面無表情的問道。

從他脫離自己的思想網絡后，他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重新適應這種寂靜無聲的生活，然後很快就愛上了一個人睡覺就是睡覺，吃飯就是吃飯的日子。

出於謹慎，這個米科爾森一直把自己隱藏在流浪者營地附近，藉著一輛摩托車，在不同的部落間轉移，用一點技術換取自己需要的一切。

比如幫人修柴油發電機，修無線電信號塔之類的雜活，但大部分僱主只願意雇傭他一天時間，然後就會禮貌的請他離開。

米科爾森身上那股官差的味道太濃了，濃的讓流浪者們沒法視而不見。

「明天這個時候，在營地外西北方向兩公里的位置，有個廢棄的窩棚，你可以在裏面找到你要東西，但錢得現在付，我們明天中午就要開拔去下一個生活點了。」

「你們是從南邊過來的？那邊情況怎麼樣？」米科爾森打探著外界消息，試圖判斷世界局勢。

「一團糟，糟透了，成立還好，有fbas局管着，超人類多少有點顧忌，在荒原上就自求多福吧，」老男人看着米科爾森開始點錢，才又提醒了一句：「西邊不能去了，那邊有個流浪者部落，被人殺光了，一個都沒放過，兇手八成是個超人類，現場沒找到任何彈殼。」

「要我說，你買這玩意現在在荒原上連防身武器都算不上，也就你這種城裏的小白臉才喜歡手槍。」老男人都囔著收了錢：「都以為自己是唐吉呢？」

米科爾森不在意這種程度的冒犯，拿起東西騎車往自己的藏身處去了。

那是個老舊的信號中轉站，偶爾路過的流浪者送貨司機會在這停留一會，借用信號塔的天線和部落聯繫。

他們一般不會打擾米科爾森，因為他的落腳處在信號塔最頂層的維修平台，只要把車藏好就不會有人注意自己頭頂十幾米的地方藏着個人。

除非，他們是特意來找人的。

這個逃離米科爾森系統的獨立個體，一直沒有完全擺脫系統的特工，他們就像跗骨之蛆，不斷追逐着他的足跡。

這和藏匿技巧沒什麼關係，獨立米科爾森也是米科爾森，他知道自己手下都有什麼能人異士，其中就包括能模湖定位目標位置的超人類，對方的能力沒三天才能使用一次。

所以米科爾森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七十二小時，但今天顯然不是他的幸運日。

沒等他回到藏身處，就在地上看見了新鮮的車轍印，那是皇帝suv沉重的身軀留下的印記。

在荒原上很少見到這種油耗大戶，流浪者們更喜歡『野驢』之類越野性能強的車輛。

米科爾森不想賭對方是路過，所以他只能選擇離開，那筆臉部識別干擾器的錢算是白掏了。

現在，他手裏就只有那兩千塊的零錢現鈔可用了。

不過好在這裏距離他的目的地也不算遠了，再往西南走三天三夜，就能看見夜之城的圍牆了。

不管是燈下黑也好，還是藝高人膽大也好，總之米科爾森決定去那藏一陣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系統們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