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看着敞開的公寓大門緊跟而上，但走廊兩側都有消防通道，兩部電梯則正一上一下，走廊的攝像頭早已經被人破壞。

他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是從哪離開的，而且以對方的狠辣程度而言，如果不想和自己照面，隨便換個樓層找個公寓破門而入，幹掉原房主躲起來也不是沒可能。

唐吉最頭疼的就是這種密集型公寓，足足三十層高，平均每層有一百八十間公寓，即使動員官方力量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清查。

他必須承認自己跟丟了，對方走得很果斷，沒有拖泥帶水，即使安東尼及時趕到另一側大門，也很難堵住目標。

「艾麗婭，看看這附近有多少監控能用，目標之前穿着一身薑黃色西裝，帶着禮帽，特徵明顯。」唐吉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換衣服，但剛才那匆匆一瞥，對方平靜的眼神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樣的人一般不會把自己搞得很狼狽，相比於隱藏自己，對方更願意幹掉所有不小心遇到自己的人，浴室里泡著的兩具屍體就是證明。

唐吉沒有浪費時間去進行無意義的搜索，他返回了之前的公寓，將房門輕輕帶上，讓自己以『兇手』的視角打量公寓內部。

從門口看過去，他可以直接看到架設著望遠鏡的陽台，房間里的傢具很老舊，而且狀態也不怎麼樣，地板邊緣處滿是黑漆漆的油漬，顯然已經故去的老兩口既沒錢買保潔機械人，也沒精力去搞定衛生死角了。

唐吉往左手邊看去，一個摔掉出了缺口的陶瓷碗放在鞋架上，碗裏出了房間鑰匙之外還裝着零錢，硬幣，以及幾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彩票。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碗裏各種物件的堆疊方式，確定目標進出這個房間從沒使用過鑰匙。

對方顯然不把那扇門視作障礙，同時陰謀傲慢或是潔癖，儘可能將自己和這間房子裏的環境隔離開來。

唐吉轉身走進衛生間，不怎麼寬敞的衛生間里安裝的自然也是小尺寸浴缸，如果不是兩具屍體都是耄耋之年的乾瘦老人，根本盛不下。

他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浴缸里的水位線，連同屍體和冰塊一起正好卡在防溢口下沿，同時地上沒有水漬，顯然目標每次重新倒入冰塊時，都計算好了體積。

屍體狀態完好，在低溫儲存下只有淡淡的異味，依然穿着遇害時的睡衣，因為對方的年齡，唐吉無法從衣着判斷對方的死亡時間。

唐吉伸手在冰水裏檢查屍體，未見明顯外傷，可能使用了某種藥物致死。

唐吉走出衛生間，檢查了一下老人家裏的冰箱，裏面的格柵已經被清空，整齊的碼放着一箱箱冰塊。

廚房內沒有放壞的食物，沒有外賣遺留的垃圾，目標在這呆了幾天，但顯然從未在這裏進過餐。

唐吉彷彿能想像到那個穿薑黃色西裝的男人是如何冷漠的殺死毫無反抗能力的房主，然後像塊石頭一樣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用望遠鏡觀察著莫里茨的房間。

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的等，靜候目標上鈎。

他最後在房間里檢查了一圈，同時關閉了房間內的電源，讓所有電器都停止運行，然後閉上眼睛，靜靜的傾聽。

以唐吉現在的感知，如果目標在這間房子裏也佈置了監視裝置，他能『聽』的到。

這裏什麼也沒有，很安靜。

但安東尼的聲音突然傳進通訊器：「發現目標，對方正沿着正門離開，要我現在制服他么？」

恩？

唐吉皺起了眉頭，如此謹慎的目標怎麼會在這麼多種選擇中做出最不可能的選擇？

與此同時，窗外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敲擊聲，聽起來就像有熊孩子朝玻璃扔了一顆石頭。

唐吉快步走向窗枱，直覺讓他第一時間看向了之前莫里茨的房間，在那裏一個穿着薑黃色西裝，帶禮帽的男人正朝他脫帽致敬。

「我正在目標身後五十米，目標沒有乘坐交通工具的打算，也許這是個陷阱頭。」安東尼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停止跟蹤，目標不止一個人。」唐吉深吸了一口氣，對方似乎在戲耍他們。

他把眼睛靠近望遠鏡，透過望遠鏡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張看起來飽經滄桑的臉，但稜角宛若斧鑿刀削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望遠鏡里的男人突然伸手朝自己斜上方指了指，唐吉將望遠鏡朝着對方所指的方向移動，在十二層的位置，看見了另一個『目標』。

同樣的薑黃色西服，同樣的禮帽，以及同樣的長相，唐吉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那種氣勢不是靠整容就能帶來的。

十二層的男人端坐在望遠鏡之後，似乎也在打量唐吉，在發現唐吉后，做出了這之前完全一樣的動作，伸手和唐吉打了個招呼，然後再次指明了一個方向。

不出唐吉所料，在更高層的位置，他又發現了一個『目標』。

在見識過王正道那BUG般的能力后，唐吉的精神已經千錘百鍊了，即使對方現在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他也絕不會吃驚...

當...當...當

門外敲門聲突然響起，讓唐吉的瞳孔瞬間縮小，渾身的肌肉如同老虎撲食一樣緊繃了起來。

當他再次低頭看向望遠鏡時，那些目標都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

「頭，目標已經丟失。」安東尼也傳來了新消息，但緊接着唐吉就顧不上他那邊了。

「開門！SDPD！」門外的敲門聲變本加厲，彷彿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伴隨着房門破碎的聲音，全副武裝的聖迭戈特別執法隊破門而入。

但留給他們的只有一扇打開的窗子，和浴室里的兩具屍體。

執法者立刻衝到陽台窗口向下張望，雖然這裏是五樓，但在這個義肢橫行的年代，這種高度不足以讓人受傷，尤其是他們剛剛接到的消息還標明了目標是個極其危險的犯罪分子。

但地上什麼也沒有，執法者只能遺憾回到公寓內，開始檢查。

而唐吉就掛在他頭頂上，鐵手插進建築物表面將自己懸掛在五樓六樓中間，然後緩慢的向上攀爬，儘可能不讓被義肢破壞的殘渣掉落。

剛才他沒發在這麼大規模的大廈里跟蹤目標，現在那些執法者也別想從這那麼輕鬆的找到他。

唐吉現在確定了，那個西裝男就是在戲耍他們，這是一種無形的警告，警告他們不要多管閑事，離這件事遠遠的。

唐吉花了幾分鐘時間避開了執法者眼線，饒了一圈才返回他們來時的車輛，由艾麗婭的掩護，一路上沒有任何攝像頭拍攝到唐吉。

他甚至還抽空切進聖迭戈執法者內線竊聽一下他們來着的原因，顯然報案者不僅精準的提供了犯罪分子所在的公寓門牌號，還藉助了一些行政力量。

從那些執法者聊天的內容來看，抓捕行動的命令是總局直接派下來的，所以他們出動了特別執法者小隊，連確認過程都省略了，打算一步到胃執行武裝突襲。

不過行動顯然失敗了，他們只在現場找到了兩具屍體，不對，現在是三具了，執法者們剛剛在對面莫里茨的房間里找到了莫里茨的屍體，以及他依然處於昏迷狀態的小女朋友。

唐吉肯定如果不是那個女孩依然處於昏迷狀態，現在就是四具屍體了。

因為出師不利，再回去的路上唐吉和安東尼都有些沉默，唐吉還沒搞清楚對方到底是超人類，還是某種型號的『克隆人』。

據說二次企業戰爭的時候，一些大企業在暗中培養完全忠誠的克隆人士兵，大部分實驗成果最終都因為技術難度和實施成本被擱置了，但依然有一些零散的資料被人傳了出來。

據說軍用科技集團內部就有一個完全由克隆人組成的參謀團，專門為集團分佈在全球各地的武裝力量提供戰術指導，為了節約成本，軍用科技完全沒有給他們設計獨立外觀，而是採用了通用模板...

蘇爾特坐在後排，他不知道什麼兩個人都有這麼安靜，也不想知道，畢竟本質上他還是個俘虜，礙於少年特有的自尊，他不可能主動開口挑起話題，只是同樣安安靜靜的看着車窗外。

他已經在車裏看大街看了兩個小時了，但蘇爾特還是看不夠，他之前只是聽人說過城市裏的繁華。

在他狹隘的想像中，城市不過是荒野上破舊小鎮的升級版而已，房子更多更高一點，人也更多一點。

但現實遠超出他想像的極限，這裏的地面完全被人造物所覆蓋，他看了這久甚至都找不到一小塊自然地表。

這裏的燈光是通明的，從太陽下山亮到天明，讓人分別不出白天和黑夜，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車，天上還有小型飛行器呼嘯而過。

這裏的人比荒野上的人漂亮的多，他們不僅皮膚光滑，還敢於展現自我，蘇爾特看見了太多花枝招展的小姐姐，以至於有些把持不住。

剛剛他還看見了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和一個男人爭吵了幾句，然後兩個人一起消失在小巷子裏，光是看錶情蘇爾特都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車外的風景不斷非甩在後面，有時候為了看的更清楚一點，蘇爾特甚至會讓自己進入子彈時間狀態，以方便自己去仔細觀察。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穿薑黃色西裝的男人，站在路口好像在朝着他們微笑，蘇爾特的注意力從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間就忽略了過去。

畢竟不遠處還有個穿超短褲的女孩，她身後還跟着幾個不懷好意的男人，處於子彈時間狀態下的蘇爾特，有足夠的時間觀察這些細節。

他看見了女孩肩膀半露的兇惡紋身，也看見了在不遠處幾個有同樣紋身的壯漢嘴角掛着冷笑，衣服下鼓鼓囊囊的，顯然帶着武器。

這將會一場經典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黑吃黑戲碼，蘇爾特喜歡這種感覺，在暗中偷窺全世界。

車輛飛馳而過，很快駛出了聖迭戈繁華的中心區域，他們落腳的地方在郊區，朝這個這個方向開，路上的行人逐漸變少了，但車輛依然熙熙攘攘。

蘇爾特再次進入了子彈時間狀態，他在觀察道路上的車輛，作為骷髏黨的獵犬騎士，他從小就對這些機械藝術感興趣。

但他在荒野上很少看見那些專門設計來跑城市道路的跑車和家用車，比如卷貝舞舞這種小巧玲瓏的車型，就是他第一次見到。

這種迷你版本的車輛，讓蘇爾特充滿了好奇，但當他看見坐在車裏，穿着薑黃色西服，眼神不看路而是看着他們，臉上還帶着古怪笑容的駕駛員時，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蘇爾特瞬間退出了子彈時間，看着前排默不作聲的兩個人，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了？」唐吉在後視鏡看見了蘇爾特的異樣，他和安東尼一路上都在注意是否有跟蹤者跟着他們，那個西裝男讓他們心神不明的。

「沒事。」蘇爾特低下了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而且就算沒看錯，他也不想因為這點事大驚小怪的引人笑話。

唐吉突然想起來自己答應過給這孩子買口香糖，看見路邊有一家正在營業的便利店，就靠邊停了車：「我去買糖，順便買包煙。」

安東尼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快去快回，自己一手按在手槍上，一隻手擺了擺後視鏡，藉著鏡子觀察著來往車輛。

蘇爾特抬頭看了一眼下車而去的唐吉，臉上有些彆扭的轉過了頭看向車窗外，但嘴角情不自禁掛起了一抹笑意，好像把之前發生的怪事忘在了腦後。

但下一秒，蘇爾特看見一輛長途大巴車從車邊路過，一個熟悉的笑臉在車窗一閃而過！

蘇爾特就像看見貓的老鼠，整個人都炸毛了！

他瞬間就進入了子彈時間，靠蠻力一把扯開車門，雙腳落地，整個如同獵豹一樣竄了出去！

哪怕被唐結他們誤會自己要逃跑，哪怕他們不給自己買口香糖了，他今天也要衝上那輛大巴車看個久經！

不然蘇爾特今天晚上做噩夢都會出現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