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張南皮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

  「此戰，是寧王輕信了日本，毀約占了漢冶萍，卻無法收場，以至於本友好相處的兩國刀兵相見。」

  「大人，您也覺得南華沒有野心嗎？沒有野心，怎會提出駐兵這等條件？」官員驚訝道。

  「不論他南華是否有野心，我問你，南華是否一直遵循承諾？遵守合約？」張南皮躺在床上，輕聲說道。

  「這…南華倒是未曾毀約，不過……」官員想要通過陰謀論進行反駁。

  「沒什麼不過，人家堂堂正正的，大家都看在眼裡，陰謀，就要拿出證據，寧王就是沒搜出證據，搞得……」張南皮想說國將不國，但是終究沒說出口。

  「這件事，只要按章賠償，或派寧王去道歉，再付出一定代價談判，大不了多讓利一些，也就過去了。」

  「但，這件事又搭上了攝政王的手筆，攝政王為了不讓自己的威望受損，不願自己的弟弟寧王道歉，又不願意照章賠違約金，才有這禍事。」

  「北洋數年以來，幾度大戰皆全力以赴，傷亡慘重，贏得了不少聲望，袁宮保隱隱有漢大臣之首的模樣。」

  「這次，北洋毫無過錯，甚至盡心盡力處理這件事，卻落的這個下場，漢大臣之首的袁宮保竟然只能斷臂求生。」

  「也就是這次，大家都在爭搶北洋扔出來的肉骨頭，等骨頭被分完了，大家會怎麼想攝政王，怎麼想朝廷？」

  「此次，北洋壯士斷腕，更是從一方勢力，演化為了藩鎮，先太后十幾年來，消滅地方割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張南皮面露沮喪，但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他已經七十二歲了，年過古稀，命不久矣。

  身體日益老朽，近些日子連早朝都沒怎麼去了。

  他能感覺到，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只要他死之前，這偌大的帝國還在，那便是對自己，對天下，對下面的老妖婆，有了個交代。

  「筆墨伺候，我寫兩封信，你幫我帶給袁宮保和慶王爺，其他的，老夫自身難保，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信當晚送到了袁大人和慶親王府上，慶親王第二天便出去串聯去了，袁大人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依舊如常。

  …………

  九月十五日，得到了補給的趙大寶見青帝國遲遲沒有動作，開始向周圍擴散。

  鐵良第一時間發現了南華軍的異動，立馬要出兵，被載灃壓了下來。

  載灃準備趁機和談，當然，肯定不是依照南華的條件來的。

  串聯了三天，唐少川帶著英法德美日俄六國公使，敲響了林平之的門。

  在爭得劉一鳴同意後，林平之為南華特派全權大使，同意各國調停，開始了談判。

  「陛下，青帝國現在混亂不堪，對我們有利，這個時候談判，未免有些可惜，不如拖一拖。」楊濤感覺十分可惜。

  這三天，南華憑藉機械化部隊的強大機動能力，拿下了十幾個縣城，自身傷亡十分微小，收穫卻是巨大的。

  繼續打下去，戰果會更好看，談判時籌碼也會更多。

  「我們的籌碼已經夠多了，拿再多的籌碼在手裡，也改變不了最終結果。」

  「你也知道青帝國最近發生了不小的變動，我們沒有必要幫他們轉移矛盾，這個時候停戰，他們內鬥只會越來越激烈，對於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劉一鳴已經拿到了情報，知道了最近青帝國發生的事。

  而清楚滿大臣和漢大臣矛盾的劉一鳴，更加清楚這次事件背後是什麼東西。

  權利之爭！

  滿貴和漢大臣不一樣，他們想通吃，從而完成權利集中。

  在此之前，雙方的爭鬥還是保持在一個範圍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好聚好散。

  但是，北洋倒下了，急於抽身的北洋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空缺。

  滿貴和漢大臣之間的權力爭奪被北洋留下來的巨大權力空缺所激化，接下來，就是白熱化的權利爭奪戰。

  最終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占據大義的滿貴以微弱優勢暫時勝出。

  劉一鳴不在乎誰贏誰輸，只在意這場權利爭奪戰。

  讓這場鬥爭進行下去，中樞和地方、滿貴與漢大臣，會在鬥爭結束時，離心離德，從而變成鬆散的帝國。

  等滿貴完成權利集中，就要進行「君主立憲」了，皇族內閣也就要出來了，那時候，帝國將轟然倒塌，再無挽回的餘地。

  「整理一份安保計劃，各個工礦企業都要考慮到，也要考慮費用，不要太誇張。」劉一鳴對楊濤說道。

  「我會轉達參謀部的。」楊濤點點頭。

  劉一鳴的底線，天津和駐兵，其他的都可以談，相信青帝國的「傳統手藝」，不會讓劉一鳴失望。

  PS:賣國是他們的傳統手藝了，玩的很六。

  …………

  九月十八日，京師。

  「這是我們完全不能接受的條件，請青帝國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考量。」林平之將文件隨意扔在談判桌上。

  周圍的各國公使表情各異，但沒有一個人出聲。

  「林特使，貴國的條件實在有些過於苛刻，恕我方不能接受。」唐少川底氣不足的看著林平之。

  「那一條？請唐尚書給我指出來，如果沒有合理性，我當場同意貴國的條件！」林平之雙手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老朋友。

  「天津衛！這是我國的重要城市……」唐少川硬著頭皮。

  「哈？沒錯，但是我國是勝利者，天津衛是我國的戰利品，不僅有天津衛，還有直隸及山東地區二十幾個縣。」林平之笑著說道。

  戰勝國有權向戰敗國索要戰利品，戰敗國只能祈求，而沒有拒絕的權利——這一時期的國際慣例如此。

  例如，普法戰爭，德國索要了阿爾薩斯和洛林，法國只能接受。

  「我們秉持著和平的態度而來……」唐少川不想放棄。

  「是嗎？這場戰爭為何發起？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我們給過你們機會，好幾次機會，你們自己不珍惜罷了。」林平之無趣的坐下。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我方的條件。」

  「一，賠償違約金及戰爭賠款三億五千萬兩白銀。」

  「二，天津衛。」

  「三，南華有保證自身財產安全的權利，為此，我們將派出安保部隊，駐紮於南華的產業區。」

  「四，賠償因這件事造成的一切損失，懲處這件事的元兇，載洵。」

  「當然，不處罰也可以，賠償三千萬兩白銀的禮金。」

  「總計需要償付的金額，我幫你抹個零，四億兩，你可以選擇分期支付，按國際貸款利息收取費用。」

  林平之平靜的看著唐少川。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唐少川激動的站了起來。

  周圍列國代表也一個個瞠目結舌，被這筆賠款嚇到了。

  但是大部分人轉念一想，四億兩中，三億都是合同違約金，也就不在說什麼。

  畢竟法國在四十年前賠過一筆更大的數額，五十億法郎，相當於12.5億兩白銀。

  「確實，南華的條件，有些過於苛刻了。」日本人林董站出來顯示存在感。

  林平之瞥了他一眼，然後不再理會。

  林董氣的漲紅了臉，沒想到林平之會這麼不給面子，恥辱！大大滴恥辱！

  想要發作，卻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笑話，只有美國人蠢蠢欲動，就坐了回去。

  美國人？能幹什麼？除了給錢沒什麼用！

  「唐大人，我提議暫時休會，你先回去問問你們的攝政王，還有袁大人，明天再開這個會，如何？」林平之懶得再扯下去。

  不過，他在說道袁大人的時候，用了重音，唐少川覺得事情有變化，同意了休會。

  ……

  休會後，唐少川將談判過程、南華的條件、各國的反應、自己的看法寫成摺子，遞給了攝政王。

  之後，唐少川跑到了袁府，想知道林平之是什麼意思。

  一進中院的門，就看到袁大人悠哉悠哉的在葡萄架子下乘涼，臉上也沒有前幾天的愁苦。

  「少川來了？坐，快坐。」袁大人招呼著。

  唐少川坐下來，將南華的條件和表現給袁大人說了說，卻發現袁大人總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

  「大人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唐少川心裡有些不舒服。

  「那有什麼喜事？北洋現在分崩離析，我這個軍機大臣也被排擠，不過是想通了罷了。

  人啊，想通了就不愁了。」袁大人樂呵呵的。

  「對了，你現在還是個從二品，這件事結束後能提一提，到正二品，

  等過兩年，徐菊人退下來，我們操作一下，你再去接任，升到從一品，

  等你在總督任上磨鍊兩年，立憲也差不多了，回來還能爭一爭內閣的位置。」袁大人說道，

  「哦！這件事結束後，北洋機器局的設備會送到奉天，這兩年我會湊一筆錢，在關外添幾個工廠，到時候你要盯好了，這是咱們北洋幾十萬人的立身之基。」

  「這次把南華得罪了，以後吧，這南華是靠不住了，日本人和俄國人蠢蠢欲動，咱們得早做打算，不然三省之地，說不定就真的要改名換姓了。」

  唐少川聞言一愣，沉默了良久，想要反駁，但想到進來發生的事，只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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