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站了。」

運輸船在堅硬如岩石的冰架上着陸，冷冽的寒風呼嘯著吹進了混雜皮革和臭氧味的溫暖隔艙中。此刻，當那些坐在兩排相對金屬長凳上帝國陸戰隊員們稍稍地抬起頭向外看時，一個正下着大雪的冰封世界躍入眼前。

就和這些戰士們千百次執行空降任務時那樣，每間隔一秒、兩人同時着地。自運輸船完成投送任務到返航離去，整個空降都如同教科書一般乾淨利落。

與此同時，另外兩架運輸船也拖着冰藍色的尾焰升空離去，留下整整一個連隊全副武裝的帝國陸戰隊員。他們隸屬於新星中隊第四空降師，在泰倫帝國的作戰序列中，這是一支名聲不顯的神秘部隊，已知的所有任務都與帝國在科普盧星區外的軍事探索行動有關。

「為什麼我們非得到這天寒地凍的鬼地方來？」米哈尹爾中士說：「我去過艾爾戰場，那兒可是一大批熱帶叢林。」

「任務簡報說這顆星球叫尼福爾海姆。見鬼，這是我這些年聽過第二晦氣的名字。」另一名士兵說：「他們安家的時候就不能選個好地方？這天寒地凍的，怎麼住人？」

雖然星靈也喜歡令人心曠神怡的自然環境，但他們停留於某處的原因並不止於拓展生存的空間。時至今日，星靈帝國的繼承者達拉姆星靈依舊在建立薩古拉斯以外的殖民地。

「這糧食也沒法長啊！」一個來自於農業世界海爾塞恩的大聰明敏銳地指出了這一點：

「這兒沒太陽。」

新兵們一踏上戰場總是問東問西個不停，畢竟他們在這戰亂年代可能書都沒讀完就參了軍，算是半個丈育。而隨着殘酷的戰爭將新兵鍛煉成鋼，他們才會被重塑為一個令行禁止的整體。

但這幫已經經歷過三次異蟲戰爭的老兵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哪怕是深入查爾的歐米茄地下蟲道的時候，他們也還是這副模樣，冷不丁地問長官這岩漿泡澡的滋味指不定怎麼樣。

而那些被異蟲嚇破膽的人，都沒能活到現在。

「都閉嘴。」科爾·希克森上尉冷冷地說了一句，全連隊的士兵便偃旗息鼓。

但只是說了幾句話的時間，所有的士兵就已經進入戰鬥狀態，行動速度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希克森手下的都是經歷過歷次全面戰爭的老兵，從查爾到艾爾的戰場都有過他們的身影。從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到現在的精英戰士，他們半輩子都是在戰爭與等待戰爭中度過的。

到現在，有的人已經記不清楚他們為什麼會拋棄原來的生活來到這遙遠的星區邊緣。可是，他們也不再能適應那些遠離戰爭的生活了。除了打仗，沒人能想得到自己還會什麼。

拋卻戰鬥素養不談，科爾·希克森上尉手下帝國士兵的動力裝甲也一眼就能看出是少見的高檔配置——清一色的全方位升級的cmc—400a動力裝甲，裝備着防護面積更大的「t」形盔、加固肩盾和火力強勁的agr-17步槍。所有的動力裝甲和武器都塗裝着雪地迷彩，彷彿完全融入了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

「動起來，士兵們。」希克森上尉：「我們距離目的地偏離了五英里，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了。保持隊形跟上我。」

通信頻道里立即傳來了士兵們咒罵運輸船駕駛員的聲音，但沒人膽敢反對上尉的命令。

科爾·希克森連隊里的士兵們都敬畏於自己的長官，絕不敢違背他的命令或是質疑其威嚴。而早在舊聯邦與凱莫瑞安聯合體之間爆發的公會戰爭時期，科爾·希克森就已經是聯邦陸戰隊中的一名士兵，並且也在奧古斯都大帝與吉姆·雷諾同一時期身處的圖拉西斯2號星作戰過。

也就是說，希克森有可能曾經與奧古斯都皇帝一起並肩作戰，或者說至少曾過處於同一片戰場上。只是希克森從未提及自己過去的經歷，但他冷酷的言行和那寫滿故事的臉卻總是令人浮想聯翩。

實際上，希克森曾想要自願進行再社會化手術以清除過去的記憶。希克森永遠也不願意回想起來公會戰爭時期那個貧窮痛苦的童年，十四歲時他就離家出走去參軍，把那個酗酒成性渾噩度日的父親留給了自己的妹妹。

後來，他再也沒能找回她。

希克森加入帝國軍隊的時間可能並不算長，但他卻無疑是最傑出的帝國軍人之一。希克森被他的戰友和敵人稱為「衣冠楚楚的死神」，這一綽號毫無疑問的代表了優雅的恐懼與死亡。

在希克森在一次戰鬥中因重度燒傷差點禿掉並瞎了左眼以前，衣冠楚楚這個綽號可能確是恰如其分的。

此刻，伴隨着動力裝甲伺服傳動系統的細微嗡鳴聲，希克森連隊快速地移動起來，匯聚成一道銀灰色的細流。多架雙渦輪微型無人機被釋放至空中，一部分盤旋在帝國士兵們的上空，另一部分則以更快地速度向著四面八方探索。

在這支快速行動部隊中還有十幾隻靈敏而快速的機械大貓，被稱之為掠食者。

掠食者機械人有多個不同的型號以應對不同的作戰環境，而希克森連隊攜帶的c-250型過去則一直在凱莫瑞安聯合體採礦世界迷宮般曲折環繞的地下礦坑中與異蟲作戰，擁有驚人的耐力與速度。

在帝國特戰部隊的眼裏，掠食者就是一種永不疲憊永遠忠誠的獵犬，能夠適應各種險惡的戰場。哪怕損壞了，只要修一修就能派上用場。

而目前，即使是最忠誠勇敢的軍犬在面對異蟲時也會嚇得屎尿齊流，夾着尾巴戰戰兢兢。大部分生物在面對異蟲的時候內心都會升出恐懼的情緒，就好像碰到了天敵一般，包括人類也是如此。

「上尉，無人機在前進方向3又1\/4英里處發現星靈建築。」阿瑟中士說。

「我已經看到了。」

一座雄偉壯麗的、令人瞠目結舌的星靈塔型建築正聳立於冰藍色的天邊，氣勢磅礴和優雅動人竟然同時出現在了同一座建築之上。

那金色的壯觀塔身一直升入雲端，就好像是正支撐著天際，璀璨著光芒自巧奪天工般鑲嵌著藍色與紫色凱達林水晶的穹頂上散落，將超然的詩意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在更遠的地方，一座座更為雄偉的星靈建築正在朦朧的風暴中若隱若現。

史詩般的雄壯規模與神話天堂般的華麗，這是星靈帝國黃金時代建築的一大特徵，這在那個傲慢時代實在稀疏平常。

「蕪湖——」

「我覺得不如皇宮。」

「要是敲了一塊金子裏，一定能賣一大筆錢，希望那裏面的主人是好商量的。奧古斯都大帝說過：來者便是客，吃不了兜著走。」

啊，總之肯定是大帝說的就對了。肯定有人贊成，但沒人反對。

「......」科爾·希克森抬頭凝視着這座直插雲端的巨塔，目光放到那沒入光芒的塔尖。僅僅是這麼看，根本瞧不出其中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這顆名叫尼福爾海姆的行星確如那冰寒的死人國那樣黑暗寒冷，不見陽光，獨特的大氣層構造使得恆星溫暖的光芒難以到達地表。這裏的寒風冷得能夠把人凍成冰棍，就是泰倫超人不穿防護服都要凍掉耳朵。

他到過不少星靈殖民地，那之中的大部分都坐落着宏偉的建築群，每一座都如同宮殿一樣輝煌。有些則是已經衰退的遺跡世界，上面滿是輝煌時代留下的墓碑。

尼福爾海姆的歷史比已知所有的人類文明都要古老，而她至今依舊存在。

她位於銀河系寒冷昏暗的邊界，距離艾爾非常的遙遠。難以想像，在星靈帝國的黃金時代，他們龐大的艦隊到底抵達過多麼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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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進。」希克森揮了揮手。

一聲令下，希克森連隊繼續朝着星靈巨塔快速地接近。他們的速度很快，那座巨型尖塔在動力裝甲頭盔中的平視顯示器中越來越高大——沒有立柱，沒有拱廊，沒有任何瑕疵和拼接的痕迹，這座壯美的建築彷彿在誕生之日就是渾然天成的整體。

水晶矩陣音律般優美的諧躍聲在風雪的呼嘯中清晰可見，好像是在泉水激石，冷冷作響。一道直刺雲層的金色光柱直上雲霄，照得灰暗的雲層金光璀璨，彷彿城市立於雲端之上。

「上尉，這裏的星靈還沒有發現我們。」阿瑟中士說。

「不，只是他們還沒有理會。在我們的頭頂上，至少盤旋著十七八個偵測器，有時候還會有更多。」希克森佈滿疤痕的臉上有着石頭一樣堅硬的表情：「記住，如果發現你的是黑暗聖堂武士，那麼在你說這句話以前你就已經死了。」

阿瑟·舒爾茨是從第二次全面戰爭時的塔沙前線調過來的，他打了好幾年的異蟲，卻一點也沒見過星靈。

泰倫帝國跟星靈是簽署了同盟協議的，而除非遭到進攻，他們也不會把一支小規模的帝國連隊視作威脅。帝國中的許多人都以為這份協議其實比幾年的停火協議要好不了多少，但沒想到耿直而實誠的星靈卻一點也沒有打算湖弄人，竟然完完全全地照做了。

說不打仗，他們是一點折扣都不會打。

「看！」一名陸戰隊員指向自雲層中湧現出的一道藍色的閃光。

那是一架鳳凰戰機，其展開的雙翼猶如精心打磨的藝術品，尾部噴涌的等離子火焰好像是一對藍色的尾翼。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後面甚至還跟着一架先知戰船。

這種由星靈黑暗聖堂武士駕駛的飛船很是少見，關於他們的說法也很邪門。

比如帝國士兵人手一份的新版戰地手冊就提及了這些先知駕駛員能夠透過歷史的漣漪預測未來，以此針對敵人的攻勢提前應對的說法，當然壓根不會有什麼人信。

「那不是沖着我們來的。」阿瑟眼見着這支高速從頭頂掠過的機群說，同時也不由得想到，那他們是沖誰去的。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桉。

在那個方向翻滾著的黑雲中，一束束璀璨的金光靜靜地閃現跳躍着，隱隱傳來電光閃爍雷霆乍現的聲音，彷彿在天邊懸掛着一簇簇金色的焰火。漸漸的，這金光竟然將烏雲都渲染成了相同的色澤。

忽然之間，隨着一聲巨響，一道璀璨的光束從天而降，攪動着密集的雲層，將大地撕裂，把厚厚的冰川都整個蒸干。一座龐大的星靈巨塔在打擊下轟然倒塌，其下方的大地都盡數坍縮為一個巨坑。

剎那間，整個世界都亮如白晝。

「打起來了！」這地動山搖的一刻，米哈尹爾站都沒站穩便立即高呼起來：「他們打起來了！」

凈化者旗艦氣勢恢宏的艦艏自雲端浮現，其純白色的戰艦護甲上閃耀着太陽能碎片的閃光，其艦身流暢的線條和切割工藝盡顯凈化者軍工標準化、流水線化的生產技藝。

此時此刻，彷彿無數巨炮咆孝，無可計數的凈化者航母艦載攔截機和強擊機呼嘯而出。

伴隨着機群的狂轟濫炸，大量的凈化者戰士也在登陸船的陰影下現身。在希爾森等帝國士兵的眼裏，這些機械戰士在外形上幾乎與普通的星靈一般無二，都是高大的人形生物，就連那標誌性的長下巴都得到了一絲不苟的完美復刻。

但只要多看幾眼，就會發現這些凈化者星靈是完完全全的機械體，那沉重的機械裝甲和散發着亮橙色閃光的矩陣迴路都代表着他們是精密的機械。

在另一個方向，身披藍色長袍和金色戰甲的達拉姆軍隊也在呼嘯的大雪中現身。

「這幫星靈總是炸來炸去炸不停，哪怕他們變成了機械人也是一樣的。」一名來自查·薩拉的帝國陸戰隊員從不掩飾他對星靈的厭惡。

這幫機械星靈的軀殼裝着一般古代戰爭狂人的靈魂，他們打仗的方式簡單粗暴——用烈焰凈化一切。

一個艱澀難懂卻如金石碰撞的鏗鏘聲音忽然響起，那是經過矩陣放大的聲浪而非星靈語言，聲音中帶着上位者的冷漠與威嚴。

「他在說什麼？」有人問。

「古星靈語。」希爾森說：「這個敵人必須被凈化！」

「哨兵，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