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艦上時間7:54——距離克哈革命軍艦隊躍遷至此已經有大約三個標準時。

諾拉德Ⅱ號，這艘雄偉的鋼鐵巨艦原是泰倫聯邦王牌部隊阿爾法中隊的旗艦，埃德蒙·杜克上校的座駕。

在這艘恢宏的巨獸級戰列巡洋艦上隨處都能看到阿爾法中隊與杜克上校留下的痕迹，這個無論是長相還是那凶暴的脾氣都貼近於銀背大猩猩的男人在諾拉德Ⅱ號的艦橋里懸挂著二十多面不同款式的阿爾法中隊旗幟，一切用於表明其上百次大小戰鬥軍功的標誌和勳章被繪在了戰艦的牆壁和舷窗上。

與休伯利安號相比，作為阿爾法中隊旗艦的諾拉德Ⅱ號更加地巨大。除了依舊顯得摳摳搜搜的艦內走廊，無論是艦橋還是各個艙室和活動區都顯得大氣甚至是富麗堂皇。

但如今這艘戰艦換了一個新的主人，那就是奧古斯都·蒙斯克，而後者願意將這稱之為所有權的一次小小的更迭。

無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巨獸級戰列巡洋艦諾拉德Ⅱ號都是一艘無與倫比的戰爭傑作，擁有整排整排的激光炮組和升級過的能量護盾防禦陣列，機庫內部的近百架戰機都是全新怨靈戰機。

這些最新式的戰機無論是機動性還是武器威力都能甩開復仇者與地獄犬戰機這樣的老式噴氣式戰機一大截，也能更好地適應太空中的作戰環境。

重要的是，諾拉德Ⅱ號的核武庫里還擁有著二十枚相當於十萬噸TNT當量的小型戰術核彈和兩枚足以夷平半個塔桑尼斯城的啟示錄核彈。

——而想使用這些可愛但是暴躁的小玩意兒就只需要按下一個人畜無害的紅按鈕。

即使如此，奧古斯都也未曾感到任何的欣喜。在他看來收穫要遠遠地小過損失，精確的統計數字顯示，克哈革命軍在索岩星系的遭遇戰遭受重創，僅剩下四艘巨人級護衛艦、兩艘里根級巡洋艦和五艘驅逐艦，剩下的戰鬥飛艇也只剩下五百九十七架。

有近五千名革命軍飛行員和艦隊士兵在此次戰鬥中犧牲，這些飛行員普遍只接受為期不過半年甚至更少時間的訓練。其中多是新兵，如此之多的、才像花一樣綻放的生命再也無法回到克哈Ⅳ，他們的故鄉了。

等到彙報完艦隊損失與傷亡情況以後，奧古斯都的尤摩楊艦隊顧問告訴他死者中有一些人來自斯蒂爾靈學院，也就是歷代蒙斯克家族成員共同的母校，有犧牲者甚至是他上學時認識的。

死亡對奧古斯都而言已經不再陌生，在圖拉西斯Ⅱ號時，奧莫和本傑明的死對奧古斯都班裡的每個人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儘管奧古斯都在內心裡仍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時刻都有像奧莫這樣的克哈戰士不停地死去。

在他們的死對於父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足以摧毀一個脆弱的家庭。但在彙報的名單上，那只是一連串的名字和數字。

奧古斯都詳細地詢問過這些人的名字，但未置一詞。

「我想知道，我們給予了阿爾法中隊怎樣的損失。」諾拉德Ⅱ號的艦橋上，奧古斯都詢問他面無表情的尤摩楊顧問。

「負責統計的軍士得到了一些確切的擊落數字，在被命名為索岩星系的戰鬥中，我們共擊落了一百二十六架復仇者戰機、三十八架怨靈戰機和三艘斯芬陶克斯級聯邦驅逐艦——一種長尺形的長方體戰艦。」

阿爾法中隊的損失無法進行精確的統計，但毫無疑問的，他們的裝備與兵員超出革命軍太多。如果不是奧古斯都如同虎口拔牙般奪取了阿爾法中隊的旗艦諾拉德Ⅱ的旗艦，那這無疑是一次徹底的慘敗。

克哈革命軍家底太薄，這足夠令得他們傷筋動骨。

「而我們的付出的代價是他們的十倍。」奧古斯都的語氣與平時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在他身邊的凱瑞甘即使不使用心靈感應能力也能感到他內心的哀傷和挫敗感。

奧古斯都·蒙斯克並非是不可擊敗的。一個身經百戰的將領能用許多場堪稱典範的戰役證明其勢不可擋，但只要一場慘痛而恥辱的失敗就足以抹去他所有的榮譽。

「你不能把那些人的死歸咎於自己。我聽到了那些犧牲者死前的吶喊和最後的心聲。」凱瑞甘對奧古斯都說：「他們視死如歸。」

「我本應該做得更好。」在尤摩楊顧問離開以後，奧古斯都說。

「蒙斯克，就剛才的那種情況我想不出更好的應對辦法。如果杜克的船再多那麼一倍，那麼我早就建議你舉手投降了。」泰凱斯說：「你還能怎麼辦，是孤注一擲地撞上去還是灰溜溜地逃跑，留下一堆殘骸，平白地看著革命軍艦隊中的士氣遭到重創。」

「你必須迎戰，下次所有人就會知道他們的指揮官並不缺乏發起進攻的勇氣。」沃菲爾德對奧古斯都說：「就像阿克圖爾斯曾經說過的，如果指揮一百人，那你盡可以記住他們所有人的名字、過去和現在，但要是指揮十萬人，那你必須要擁有無情的冷漠。」

「你能夠做得到嗎？」奧古斯都問他。

「我做不到。」沃菲爾德說：「我沒法那麼做。阿克圖爾斯也做不到。」

「呵......不管怎麼說，艦隊受創過半，鋼鐵正義號已經無法參加下一次戰役，我們必須尋找新的港口進行修整，維修戰艦。」奧古斯都搖了搖頭，在星圖上搜索著距離艦隊最近的補給港口。

諾拉德Ⅱ號使用的還是聯邦的星圖資料庫，因此諸多被標註為綠色的聯邦港口都是無法停靠的。正相反，被標註為紅色的凱莫瑞安和尤摩楊星際港口和船塢反而要安全得多。

但是讓奧古斯都感到棘手的是，這些港口都要麼距離太遠，要麼正處於泰倫聯邦艦隊的打擊範圍之內。

「返回克哈Ⅳ和尤摩楊會耽擱不少時間，而第一批駛向克哈的艦隊很可能已經在來的超時空航道中。」

「這麼看來，唯一可靠的地方就是這裡。」奧古斯都在星圖台上檢索出一個星系和一顆灰綠色的星球，就像是籠罩著灰色迷霧的克哈Ⅳ。

奧古斯都在諾拉德Ⅱ號所在的星系與這顆星球和戴拉里安造船廠的位置畫出一個三角形：「從這裡到亡者之岩僅需要不到半天的時間，而從亡者之岩抵達戴拉里安造船廠最快也只要四天。據我所知，這裡有著目前最大的一個雇傭兵組織——希爾與哈里斯的雇傭兵。」

幾乎是在凱莫瑞安人放出要與泰倫聯邦簽署和平條約的同時，儘管許多年長的雇傭兵都相信以後不會再有仗打了，雇傭兵市場必然會大幅縮水，但兩個名叫格萊文·希爾和雷米·哈里斯的雇傭兵還是正式建立了自己的雇傭兵組織，並招募來自尤摩楊、凱莫瑞安聯合體甚至是泰倫聯邦的職業雇傭兵。

「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尤摩楊自治領需要花費比這多得多的時間，而凱莫瑞安人很可能會暗中下黑手。」沃菲爾德說。

「亡者之岩，這裡曾是一顆遠遠還算不上那麼糟糕的星球——在很多年以前。而現在這兒成了全宇宙的垃圾堆，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土地上都覆蓋著宇宙垃圾和工業廢品。摧毀一個生機盎然的生態圈可能只需要幾年的事情，而我們必須花費成倍的時間來修復它。」凱瑞甘搜索著自己記憶中有關於這一顆星球的資料。

「這顆星球缺少一個強有力的政府，無節制的開採礦物與工業污染摧毀了本就脆弱的環境，近年以來三教九流的人都來這裡追尋自己一夜暴富的夢想或是尋求政治庇護，久而久之這裡就逐漸成為了海盜、雇傭兵和走私商人的聖地。」

「當然，還有叛軍。」泰凱斯想撓撓自己的屁股，但是在隔著動力裝甲的情況下他很快就放棄了。

「是革命軍。」凱瑞甘甩了甩火紅色的單馬尾，糾正了泰凱斯的錯誤。

「差不多，小姑娘。」泰凱斯喊著：「為了自由！你不會真被蒙斯克糊弄住了吧？不會吧？」

「你這種人是不會懂得奧古斯都的偉大理想的，你只知道吃喝嫖賭。」凱瑞甘反嗆泰凱斯說。

「沒人比你更懂蒙斯克！」泰凱斯嘲諷她說。

「夠了，我既不如你們想象得那麼偉大，也絕不卑劣。」奧古斯都終止了這個話題，而後在主屏幕上輸入了一個加密的通訊代碼。僅僅幾秒鐘后，一位即使是在夜晚依舊帶著一副墨鏡的年輕男人出現了，背景是燈光下的一個牆壁上掛滿槍械的破舊辦公室。

「晚上好，蒙斯克先生。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新的雇傭兵合同，聽說克哈Ⅳ正在跟塔桑尼斯的聯邦中央政府打仗。」格萊文·希爾微笑著說：「我冒了很大的風險才敢跟你們取得聯繫，之前我聽說克哈Ⅳ需要運輸船，立刻就派了許多人過去。」

「價格當然也是和平時期的三倍。」奧古斯都直接戳穿了他。

「這就要談到由於這種導致的通貨膨脹問題了，泰倫聯邦和凱莫瑞安聯合體在尤摩楊的外匯儲備揮霍一空，還欠下了大量的外債，漲價是很正常的事情。」希爾說：「我絕不是在坐地起價。」

「你早晚會為此付出代價......我聽說你同時在跟克哈Ⅳ、泰倫聯邦和凱莫瑞安聯合體做生意。」奧古斯都說：「你曾經為了一筆錢就賣掉了凱莫瑞安人，老實說，我很難相信你。」

「那不一樣，凱莫瑞安人欠了我們錢，違背了合約，這是原則上的問題。安格斯·蒙斯克先生一向不會少雇傭兵們半個子兒，除非瘋了我才會出賣一個長久而守信的長久客戶。」希爾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只有克哈人跟聯邦政府一直在打仗，雇傭兵們才一直都有飯吃。」他說。

「好了，說了這麼久，你一定是有什麼大單子要交給我。」希爾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我需要佔用你們的雇傭兵港口一段時間。」奧古斯都繼續說：「而且，接下來的兩個月里，你有多少雇傭兵合同我就簽多少。」

「我聽說了，克哈Ⅳ就要有大麻煩了，但我的雇傭兵兄弟們可不會去淌蜘蛛雷或是在核彈雨裡面洗澡。你明白嗎，明擺著送死的活兒他們可不幹。」希爾摸著下巴，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已經溢出的笑容。

「我看起來就那麼像冤大頭嗎？」奧古斯都手指輕敲著艦橋控制台的桌面。

「好吧，但是停泊港的費用可不便宜......你有多少船？說出來好讓我心裡有個數。」希爾說。

「不多。」奧古斯都使用加密通訊發送了一個數字。

「這不可能，三艘？其中有兩艘還是旗艦級別的......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希爾雙臂環抱在胸前：「我們那小破港可沒有那麼大，不過太空空間站倒是放得下。」

「說起來，你到底從哪兒弄來了這些大傢伙，我聽說凱莫瑞安人正在賣戰艦......但價格高得離譜。」

「從聯邦艦隊的手裡。」奧古斯都直截了當地說：「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希爾原本以為奧古斯都只是一個年輕但有才幹的聯邦陸戰隊軍官，家裡小有資產，但沒想到還是個連他都嚇了一跳的、敢薅泰倫聯邦艦隊的狠角色。

在決心重新評估奧古斯都·蒙斯克手中的力量以後，希爾關閉了通訊鏈接。

「他不值得信任。」泰凱斯說。

「嗯......」奧古斯都點頭說：「但等我們抵達亡者之岩，那裡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喔......你這個壞東西。」泰凱斯露出邪惡的笑容：「但我喜歡你。」

這個時候，一面全息投影副屏幕亮了起來，那是副亮起的雷達掃描圖。

「檢測到未知的折躍信號和未署名的通訊申請。」諾拉德Ⅱ號的智能副官使用冰冷的機械音說。

「接入。」奧古斯都說。

「奧古斯都·蒙斯克，我們又見面了，只要等上五分鐘，我就會逮住你這隻狡猾的克哈狐狸。你以為你能夠逃的掉嗎？阿爾法中隊會追逐你們到天涯海角，到宇宙的盡頭......」杜克還想說什麼時，奧古斯都關閉了通訊鏈接。於是杜克那種張狂的臉永遠地定格住了，但靜止時的畫面看起來有些面容扭曲。

「聽起來杜克上校就快追上我們了。」奧古斯都指著主屏幕上杜克那粗大的鼻孔。

「杜克現在一定氣得能夠把自己的靴子吃進去。」泰凱斯捧腹大笑。

「......他甚至說了時間。」沃菲爾德愕然無語。

「斯旺呢？他處理的怎麼樣。」奧古斯都看向凱瑞甘時，不需多言這名漂亮而善解人意的幽靈特工已經把一個打通了的個人終端機交給了他。

「oh——加油，你做到了撒切爾！小女孩兒，你就要擰緊那個螺絲了！」個人終端里傳來嘈雜的聲音。

「幹得漂亮！」

「好！」

「羅瑞·斯旺，我想知道你處理好了那些信號追蹤器了沒有，你在十分鐘前就說『快要越過那道坎兒了』，我的理解是你就要完成工作了。」奧古斯都斟酌著用詞，他最近才發現自己有時候不太聽得懂梅茵霍夫人的本地方言。

「噢......等我拿回那個扳手，它還在氣密艙之外。」斯旺似乎是沒聽清楚。

「沒錯，老闆，這幫孩子們幹得很漂亮，他們對得起你發出的薪水。」

「折躍吧。」奧古斯都看著杜克付出的一封又一封的通訊鏈接，轉身對導航員說：「在這之前，就讓我們的老朋友氣得狂叫吧。」

......

拿破崙號，艦橋。

「蒙斯克！不管是大的小的，哥哥弟弟老大老二都是一群沒教養的鄉巴佬！」杜克在艦橋里十分沒有氣度地大喊大叫，在技術軍士向他彙報時，這種憤怒上升到了頂峰。

「我們無法再獲得諾拉德Ⅱ號和鋼鐵正義號位置更新。」技術軍士有些沒底氣地說。

「怎麼可能會這麼快！」杜克斷然喝到：「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哪裡弄錯了！」

「上校，艦隊司令部向你詢問索岩星系的最新戰況。」這時，上校的副官走進艦橋問他。

「就說......」杜克立即冷靜了下來：「我們擊毀了超過兩千艘叛軍船隻，重創了奧古斯都·蒙斯克的叛軍，稍後我會遞交更詳細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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