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傅程稍稍愣了下。
慕莞瞧著傅程。
傅程頷首,看着地面又道,「實際上,我也要走了。」
「跟唐夢妍一起?」慕莞輕聲問他。
傅程微微勾唇,點下頭。
慕安溪在電話跟她提過,說傅程喜歡上了唐夢妍,她以後都不用再給人家介紹對象了。
但慕莞卻很清楚,傅程只不過是找了個借口和慕安溪告別。
可傅程能放棄慕安溪,恰恰說明,他是真心待慕安溪的。
被夾在宋家中間,前途事業盡毀,傅程一定覺得,自己給不了慕安溪幸福。
況且,這個慕安溪,根本就是個沒長心的孩子,她甚至可能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誰……
慕莞看着兩人,深覺痛惜。
「唐夢妍也是孩子氣的人,她衝動,但是你不會。」
「如果是為了宋辰梟的話……他無法決定你和慕安溪兩個人的未來。」
慕莞知道宋辰梟也不過是一時意氣。
傅程不可能做出對不起慕安溪的事情,至少,她相信傅程,也看好他和慕安溪。
「謝謝你,慕莞小姐。」傅程感激的看着慕莞,聲音懇切。
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多波瀾。
傅程走後,慕莞又獨自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才回了房間。
宋辰梟睡得比之前安穩了許多,額頭不再發汗。
這是毒性第一次發作,給她敲響了警鐘。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到20天。
她不能再繼續逃避和猶豫了……
慕莞輕輕倚靠在宋辰梟手臂邊,下了決心。
***
凌晨3點,傅程搖搖晃晃地到了家門口。
他從宋辰梟家中回來后,看到小區外面有燒烤攤,就喝了一會兒酒。
直到攤主收攤,他才意猶未盡地回來。
傅程從口袋掏出鑰匙,樓道里的感應燈也亮了起來。
可是對了半天,他都沒有對到鑰匙孔。
「傅程……」
忽然,慕安溪的聲音傳來。
傅程愣了愣,他以為是自己幻聽,笑着甩了甩頭。
「傅程!你喝酒了嗎?」
然而下一刻,他手中的鑰匙被奪走,咔嗒一聲,捅進了門鎖。
慕安溪一把扶住身子歪向自己的傅程。
男人一手還捏著空掉的啤酒罐。
「真的是你……」傅程也沒有太醉,他馬上抓住了慕安溪的手臂,「你怎麼來了?」
「我……」
慕安溪被傅程拉到了懷中,不得不貼着他炙熱的身子。
「我明天要走了……所以想來跟你聊聊天……」
「但看你這麼晚了還沒回家有點擔心,所以就……」
慕安溪話還沒說完,就被傅程拉進了房間。
他快速地將房間燈打開,順手開了中央空調,打了暖風。
「一個人在外面坐了多久?冷嗎?」
傅程渾身都帶着酒氣,可說話卻顯得很清醒。
慕安溪有點詫異,她還以為傅程已經醉了。
畢竟手中的那一大瓶啤酒,都喝空了。
傅程可是很不勝酒力的,他今天酒氣衝天的,一看就比上次在辦公室喝的多了去了……
那次都醉得睡不醒,這次長進了?
「也沒多久……就……幾個小時吧。」
慕安溪含糊其辭地說。
確實挺久的,久到她都在門口不小心睡了一小覺。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傅程將外套脫去,邊說邊去廚房給她倒熱水。
慕安溪坐在餐桌台前,低聲道,「因為……也沒什麼事。」
因為不知道打電話要說什麼。
她就是想見見傅程,畢竟以後他們很可能就再見不到了。
但他這麼晚不回家裏,也許是和唐夢妍在一起,她當然不能打擾。
慕安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都這麼晚了,她確實不該再等下去,可不知為何,就在傅程家門口坐到了現在。
「嗯。」傅程淡淡應了一聲,給她放下一杯水,又去查看冰箱,「要吃點東西嗎?」
慕安溪確實有點餓,但她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
他似乎並不關心她有沒有事情。
雖然傅程還是一樣的體貼,可態度卻明顯比平時冷淡許多。
人也見到了,也許她該走了。
「吃點吧,晚上回去會餓的。」
傅程沒有理會慕安溪的回答,他從冰箱裏拿了點東西,便去開火了。
慕安溪後面的話也只能咽了下去。
她起身,也走到了廚房,就站在門口處,看着傅程挺拔又清瘦的背影。
她好像還沒這麼認真地看過他的輪廓。
廚房的光是暖的,可照在傅程的身上,卻泛著一絲清冷。
傅程明明是個將溫暖積極寫在身上的男人,可這一瞬間,慕安溪卻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寒氣。
這房間一絲不苟,整潔乾淨。
廚房嶄新寬敞,半點都沒有煙火氣。
傅程處處都優秀,家務做飯都是一把好手,就連獨自生活,家裏也無時無刻保持着最好的樣子。
就好像她看到的他。
對任何人都是無比的熱心,溫和,認真仔細。
她好像還從沒見他完全放鬆,真正快樂愜意的樣子。
慕安溪有些好奇,是傅程天生就這樣子嗎,還是他變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她記不得過去自己認識的傅程,但她很清楚,自己曾把傅程當成了許南城的替代,而傅程也自願為她,變成許南城的樣子。
「喵……」
「喵……」
就在慕安溪看着傅程出神時,甜甜已經在她腳邊。
小貓的臉圓潤了不少,小腦袋往慕安溪腿上左右蹭著。
慕安溪笑容立即揚起,「我的小甜寶,你來了啊~」
她一把將小貓兒抱入懷中,將它身上軟糯毛髮使勁兒撫摸。
甜甜也很配合,肉肉的肚皮翻出來,撒嬌地發出「啊啊」聲,和慕安溪要多親昵有多親昵。
「傅程,你家的貓兒真的好可愛,好粘人啊!」
慕安溪忍不住和傅程分享。
傅程淡聲,「你喜歡的話,甜甜就送你了。」
「送我?」慕安溪詫異。
傅程道,「我之後會陪唐夢妍出國,也無法繼續養它了。」
慕安溪:「……」
忽然,輕輕一聲喵叫,甜甜從慕安溪的身上跳了下去。
慕安溪忽然鬆了手。
你和唐夢妍根本不合適!
她張了張口,心裏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理智還是讓她咬住了唇瓣。
傅程沒有回頭,他似乎十分專心地在炒著菜。
很快,傅程的三個拿手菜出鍋。
一道糖醋裏脊,一道小炒萵筍裏脊,一道蝦仁炒蛋。他還順手拍了個黃瓜,開胃解膩。
雖然夜宵應該簡單點,可傅程卻一點都不含糊,色香味俱全,裝盤也很講究。
「這麼豐盛,這算是送別餐嗎?」
慕安溪拿起筷子,瞧著傅程。
傅程笑了,「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他給慕安溪盛了一小碗飯,慕安溪剛想拒絕,他就道,「我知道吃主食會長胖,但這都是下飯菜,配一口飯吃得舒服。」
說完,他就將碗放到她面前。
慕安溪愣了愣,嘴角也牽動。
一向遷就自己的傅程,今天好像變得很強勢。
確實,她很愛吃夜宵,但是很少吃這麼紮實的主食。
吃炒菜,她也最多吃一口米飯。
慕安溪也沒客氣,她先扒拉了一大口飯,才嘗了一口菜。
慕安溪吃得很香,連着吃了好幾口才道,「真好吃。」
「你不吃一口嗎?」慕安溪看傅程沒有動筷子。
傅程道,「嗯,我吃過了。」
他手邊放着從冰箱取出的啤酒,啪的一下打開,倒了一杯,一口就喝乾凈了。
慕安溪眼睛睜了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酒量進步不少啊。」
「我一直酒量都很好。」傅程放下酒杯,定定看着慕安溪,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慕安溪迅速反駁,「開什麼玩笑,你的酒量我見過,你在辦公室可是……」
「你騙我?」
忽然,慕安溪回過味兒來。
難道那天,傅程根本就是知道她在。
他是故意裝醉,來戲弄她嗎?
傅程挑眉,不置可否,「我酒量很好,就算喝一箱,也不會分不清東西,更不會睡得那麼沉。」
「你……」慕安溪臉上紅了,心怦然跳動。
她用力過猛地捏著筷子,筷尖肉眼可見地抖動。
難道說,傅程這是要跟她表白么……
他一直居心叵測她是知道的,可他都是偷偷來,現在怎麼還說出來,不演了呢?
慕安溪莫名生出一絲竊喜。
可是很快,她又想到了許南城。
她一直覺得,自己對許南城足夠堅定。
她信奉的感情是完美而唯一的。
一顆心,不能裝兩個人。
可現在看來,她好像錯了。
她好像,不再對許南城執著了……
「還有甜甜。」傅程沒有看向慕安溪,又倒了一杯酒,繼續說,「它也並不是誤吃了葡萄。」
慕安溪瞧著傅程,男人的臉色很淡漠。
「是我給它強行喂下去的。」
傅程嘆氣,終於對上慕安溪迷惘的曈眸。
慕安溪嘴唇動了動,「傅程,你說這些,什麼意思?」
「我說和你做朋友,其實是為了更好的接近你。」傅程斜唇,嘲弄的笑,「當然,你肯定也能察覺到我的心思。」
「但我就是要你感覺到我的心思,這樣你才會在意。你在意了,才有機會心動。」
「傅程……」慕安溪想打斷傅程,她感覺到一絲害怕,有些不想聽了。
可傅程卻用手止住了她的話。
「慕安溪,你以為你很聰明嗎?」
「你玩弄我的感情,把我當做替身,讓我傷情至今,你覺得我真的還會那麼喜歡你嗎?」
「我只是想報復你,讓你愛上我,也嘗嘗被玩弄的滋味。」
慕安溪眉心皺起,她看着傅程滿是譏諷的樣子,半晌都緩不過勁兒來。
「胡說……你胡說!」
慕安溪丟下筷子,一把揪住傅程的衣領,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她眼底很紅,生疼不已,可傅程的表情卻依舊坦然。
他眼底里,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慕安溪感覺心裏像是被人劃開了一道口子,不僅疼,還冷風直鑽。
「你失憶了,卻只記得許南城,你是不是對我很愧疚?」
「所以我就把握住了這個絕佳的機會,讓你開始更在意我。」
「承認吧,慕安溪,你對我有情意。」
「如果我的計劃進行下去,你將會徹底愛上我……」
傅程將她的手掰開,輕輕丟棄。
慕安溪好笑,「既然是這樣,你也還沒達到目的,為什麼現在要跟我說這些?」
傅程嗤鼻,「因為我累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興趣將遊戲進行到底。」
慕安溪顫聲,「遊戲?」
「對,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一個自以為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人,卻被虛情假意征服……
而曾經我將真心擺在你的面前,你卻連一絲正眼都不瞧……
你所謂的偉大愛情,不可笑嗎?」
傅程用一句一句雲淡風輕的話,毫不費力的將慕安溪的自尊,撕了個粉碎。
「……」
慕安溪張著唇不知該說什麼,眼淚順着臉頰,一前一後落了兩滴。
她倉皇的別開頭,忙用手抹淚。
可她越是用力想要忍住,眼淚就越是不聽話……
傅程抽出兩張紙巾,走到慕安溪身側。
他遞去紙巾,慕安溪沒有接,他立刻扭轉她的身子,卻被慕安溪猛地一巴掌打偏了臉!
「傅程,我討厭你!」
慕安溪哽咽著道,她氣息不勻,說話的時候都帶了哭腔。
傅程側着頭,心底里一陣劇痛。
但他嘴角還是揚著,「正好,我也是一樣。」
一樣的討厭自己。
「那現在,我們算兩清了嗎?」慕安溪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頓的問。
傅程輕笑,「嗯,兩清了。」
「兩清了……」過了很久,慕安溪才輕聲又道。
她走到桌上,拿起傅程沒喝完的酒,一仰頭,也灌了小半瓶。
傅程看不下去了,去奪她的啤酒瓶,「別喝了。」
「啪——」
慕安溪的手一松,啤酒瓶砸向地面,玻璃碎片飛濺,傅程幾乎想也不想,就將她拉入懷裏。
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飛濺的玻璃碴只打在了他的手臂和背部。
傅程的手臂被一片鋒利的碎片,刮出道淺淺的血痕。
慕安溪渾身都熱了,看着傅程傷到的手臂,猛地抬頭,吮住了他的唇。
不是為傅程的算計和報復而生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