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萍幾乎是在強迫。
「……」林思蕊還是很倔強,她低頭不語。
上官萍等了一會兒,又道,「我知道你請假了,但只要你還想要這份工作,你就得對得起它。」
「那我……」
「想辭職嗎?」
林思蕊衝動之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上官萍堵住。
「沒錯,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想做什麼,我確實管不著,也不能逼迫你工作。」
「但一個人,只要生活在社會上,眼裏就不能光只有自己,只有愛情。」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打算,也該為別人考慮。」
上官萍一番話說得不冷不熱,但卻字字千斤,說到了林思蕊的軟肋上。
是上官萍救了她,一手將她栽培,給了她安穩的生活。
這些年,上官萍於她如師如母,她對工作室也不僅僅只是工作,而是有着很深的感情……
如果只為一時意氣辭職,她也太不是人了……
「思蕊……別任性……聽你老師的話……我不要緊……」
突然,宋景雲也撐著開口。他聲音啞得讓人擔心下一秒就會發不出聲來。
不等他說完,林思蕊就妥協了,「我知道了。」
上官萍不免嘆了口氣,「真是養大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說破嘴皮子,都沒一個才認識的男人一句話管用。」
「不是的,老師……」
「算了。」
林思蕊被說得尷尬不已,想要解釋,上官萍立即擺了擺手。
「去幫我買杯咖啡來吧。」
林思蕊點點頭,臨走時,她又看了一眼宋景雲。
上官萍這時候叫她出去買咖啡,是有話想要單獨和宋景雲說。
一瞬間,林思蕊心裏有些忐忑。
但很快,她就擺脫了這種情緒。
宋景雲早就拒絕了她的表白,上官萍根本不必對他施壓。
其實她也是明白的,宋景雲只是把她當成妹妹,是她一開始就會錯意了。
如今她也不過想他順利出院,儘快恢復好身體。
只要他好,她的心愿也就了了。就能……
安心地回到原來的生活,好好陪伴老師。
林思蕊走後,上官萍將手機拿出來,調出了一個陌生號碼。
「他聯繫我了。」
聽到這話,宋景雲身子震動。
是上官錦途!
他想要起床,上官萍擋住他胸口,示意他躺好,「別激動,這個號碼我查了,是虛擬的,你現在也無法追蹤。」
「他……說什麼?」宋景雲用力的開口,完全不顧嗓子的疼痛。
上官萍神情落寞,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知道我們在找他,本來,他一輩子都不打算見我。」
「……」宋景雲抓住上官萍的西褲。
上官萍接着道,「你猜得沒錯,他是有目標才回到國內的……他讓我轉達你,再對他追查下去,下場就……」
「就不止是一場車禍。」
最後一句話,上官萍急速說完。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宋景雲曈眸內的震驚。
作為一個母親,她實在難辭其咎。
幾秒后,宋景雲忽然發出一聲冷笑。
車禍竟然是被他有意安排的……
但隨即,宋景雲就感覺到了寒意。
他是在跟林思蕊通話中,意外車禍的……
而根據林思蕊說,那時候林思蕊的手機丟了。
這麼說,這個上官錦途一直都在盯着他,還有他身邊的人。
並且對他們的生活了解得非常細緻!
難不成,林思蕊說的那個跟蹤她的人……就是上官錦途?
想到這些,宋景雲再也無法淡定。
「他在盯着林思蕊……」
「是。」
宋景雲拚命看向上官萍,可上官萍的反應卻很鎮定。
「所以,如果你想讓阿蕊安全的話,暫時先別輕舉妄動,更不能和阿蕊走太近。」
上官萍終於瞧向宋景雲,目光異常冷銳。
宋景雲滿目探詢,「你在幫他……」
上官萍的樣子,分明就是在幫上官錦途傳話和做事!
她不是不希望連累林思蕊,而是不希望宋景雲再輕舉妄動。
甚至於有可能……他車禍的事情……
上官萍早就知道。
「我沒有,你別亂想。」上官萍了解宋景雲的心思,「如果我要和他害你,你早就已經死了。別忘了你被搶救的時候,只有我在。」
「……」宋景雲別過頭。
也許在對待林思蕊的事情上,他心裏帶了情緒,所以對上官萍確實沒有之前信任。
上官萍多年做律師行道,甚至宋景雲報考律師專業,也是受她影響。
在宋景雲小時的印象里,上官萍是個極其公正的人。
她做事情,只講對錯,不問親疏。
所以他這次理所當然地認為,上官萍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做出正確判斷。
「錦途知道我對他心懷愧疚,所以他才想差使我,折磨我。」上官萍輕聲,握住自己的手掌。
宋景雲沒有吭聲。
上官萍緩和了聲音又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現在他在暗,你在明,已經輸掉一籌了,你現在最好還是安心養病。」
確實,上官萍說得沒錯。以他現在的身體,什麼也做不了。
就算是上官萍騙他……那也是因為上官錦途還有想做的事情,暫時完成不了。
如今他只能先將情況彙報,走一步看一步。
「你好好休息吧。」
上官萍看時間差不多了,也不打算繼續聊下去。
她提着包包站了起來,「如果後續還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這也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最後一句話剛說完,林思蕊就買好了咖啡回來。
上官萍不喜歡喝速溶咖啡,她是去醫院樓下的咖啡廳買的手沖。
「老師,咖啡。」林思蕊小臉輕紅,說話微帶喘息。
一看就是小跑着回來的。
上官萍接過咖啡,紅唇淺抿,當即就喝了一口。
「沒有您平常喝的口味,我就嘗試着挑了一個。」
「嗯,好喝。謝謝。」
上官萍的神情比之前好了很多,語氣也溫柔了。
林思蕊微微笑起來,「那就太好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和客戶見面的地點我已經幫你約好了,晚飯可以多吃點。」
上官萍說完,輕輕拍了拍林思蕊的肩。
林思蕊點點頭,「……好。」
上官萍又朝宋景雲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病房。
林思蕊將房門關緊,馬上回到了宋景雲身邊,她給宋景雲倒了一杯熱水。
「晚上我會早點回來的,護工隨時都在,按鈴就可以叫人……」
儘管這些事情,宋景雲早就知道,但林思蕊還是又說了一遍。
宋景雲笑了,啞著聲音說,「我是在養傷……不是快死了……」
「哦。」林思蕊悻悻閉了嘴。
不過看宋景雲心情似乎不錯,她也放心了。
看着林思蕊低着頭,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子般,宋景雲心裏淌過一絲憐愛。
他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想摸摸她的頭,捏捏她的臉。
「……這也是我們之間的承諾。」m.
上官萍的話在耳邊響起。
宋景雲的手一顫,最終還是收住了。
他不能喜歡林思蕊。他和林思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宋景雲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嘴角也抽動了動。
此時,林思蕊抬起頭來,剛好看到宋景雲眉頭緊縮,手掌收在心口的位置。
「怎麼了?你哪裏不舒服嗎?」
她嚇了一跳,以為宋景雲是哪裏疼,趕緊起身,一邊摸頭,一邊準備叫護士。
「沒……」宋景雲輕咳一聲,連忙搖頭,「……我很好。」
宋景雲的額頭不燙,溫度是正常的。
但林思蕊還是不放心,「還是叫醫生來看看吧。」
「別走。」宋景雲一把拽住了林思蕊。
林思蕊的身子一歪,嘴唇直接撞在了宋景雲嘴唇!
「……我,我是不小心的!」
立即,林思蕊就站直了身子,宋景雲也馬上鬆開了手。
兩人各自看向一邊,都十分的緊張。
宋景雲又咳一聲,「嗯,沒關係……我只是想說……我真的沒事。」
林思蕊心跳加速,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尷尬應聲,「好的。」
她又坐到了一旁的沙發內,不停抿著滾燙的嘴唇。
剛剛那個角度,也太巧了……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在佔便宜吧……
***
下午五點,林思蕊接完上官萍電話,回到病房時候,宋景雲已經睡著了。
宋景雲今天的精神明顯比前兩天好很多。
之前他都是吃過午飯,就一直昏昏沉沉在睡。
今天白天卻幾乎都清醒著。
林思蕊見宋景雲睡了,關門聲也變小心了許多。
晚餐的時間是6點,她從醫院過去要40多分鐘,現在差不多就該走了。
林思蕊收拾好背包,又走到宋景雲床前,輕輕摸了下他的額頭和手。
溫度還是正常的。
她安心了。
「拜拜~我走啦~」
林思蕊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
可她剛轉身,卻聽到一道低沉啞聲音回應,「早點回來。」
「你醒了?」林思蕊一驚,回頭看到宋景雲已經睜開了眼睛。
宋景雲點頭,「沒睡……」
「哦。」林思蕊將手揣進口袋,微微用力,「為……」
為什麼要她早點回來……
不是說,要她回去也可以嗎?
但林思蕊沒有將話說出口。
宋景雲不過是隨口一說,她幹什麼這麼不上道。
宋景雲似乎懂她的意思,「因為晚上一個人,不安全。」
「嗯,好。」林思蕊乖巧的應了聲,頓了頓,才轉身離開。
一出病房,她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臉。
宋景雲剛剛是在關心她誒!
哪怕是出於禮貌,她都好開心!
…………
上官萍訂的是市中心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廳。
一晚上接待的客人也不過三十桌。
林思蕊到的時候,餐廳都是服務員,還沒有客人到。
她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才到六點,便先點了一杯果蔬汁。
等待的時候,她又看了一遍上官萍發給她的案子。
客戶訴求是要繼承一筆遺產。
但客戶和遺產的原定繼承人,只是朋友關係。
不過這個繼承人沒有任何親屬,早就是孤身一人,他臨終前的日子是和客戶相伴,臨終前,口頭將自己的遺產贈予了客戶。
見證人是客戶的朋友,以及原定繼承人的家裏的一個管家。
程序是合理的,客戶本可以順利得到遺產……
但偏巧繼承人曾跟某福利機構簽了約,要將全部遺產捐獻。
案子不算複雜,林思蕊梳理了一會兒,心中便有了數。
她只需要詢問幾個關鍵問題,搜集好證據便可。
「吸——」
一邊看手機,一邊喝果汁,很快杯子就空了。
林思蕊又將吸管擺了擺,將底部吸不起來的汁子滴滴不漏。
「這麼喜歡喝就再來一杯。」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帶了笑意。
林思蕊立即鬆開咬着的吸管,一回頭,差點嗆住。
「咳咳……你。你是……」
這不就是昨晚她遇到的那個男人……
白錦!
男人和昨晚的裝扮不同,換了一身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將他絕好的身材更加無死角的展現。
「小心點。」白錦見林思蕊拚命咳嗽,眉心皺起,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遞紙巾。
林思蕊窘迫至極,在客戶面前,她這也太失禮。
咳嗽停下后,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白先生,我不知道是您,失態了。」
「是我不該嚇到你。」白錦笑着坐到了對面,「我都和昨晚一樣,你幹嘛這麼拘謹。」
男人這麼一說,林思蕊才放下了緊張。
她將餐單遞給白錦,「白先生,您先點擦吧,我們邊吃邊聊。」
「好。」白錦彈指叫來服務生,「先上兩杯剛剛這位小姐喝的東西。」
林思蕊本想開口阻止,她其實已經喝的有點飽了。
但白錦和服務生正繼續說話點單,林思蕊不好打斷。
白錦似乎點了很多,半天才將餐單還給服務生。
「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林思蕊剛想趁空聊一下案子,一會兒吃完了好早點回醫院,沒想白錦直接先開口聊起了天。
她如實道,「嗯……其實不太好。」
白錦手肘落在桌上,身子傾向林思蕊,似乎非常關切,「怎麼說?」
林思蕊道,「其實也不是昨晚……就是最近一直有點睡不太好……總是夢多。」
「噩夢嗎?」
「嗯。算。」
白錦一臉認真,「我看你氣色是不太好。一般做噩夢多,都是鬱結在心,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