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嗎？身子好冷。」

慕莞忙用雙手捂住他手掌。

宋辰梟看著她，臉上漸漸暈開笑意，可這笑容，在門口暖色的燈光下，仍顯得有些蒼白。

慕莞眼底閃過茫然，她總覺得宋辰梟似乎很悲傷。

她等著他對她說點什麼，可宋辰梟卻捏起她的臉，在她唇上烙了個吻。

他的唇，一樣的冰冷。

慕莞還沒回過神來，宋辰梟身上的外套已然披在了她肩上，「天轉涼了，你也該多穿點。」

說完，男人便牽著她回了家。

孩子們都睡了，宋辰梟動作很輕。

他只在門縫看了他們幾個一眼，才回了卧房。

卧房內，慕莞提前幫宋辰梟拿好了睡衣，去浴室放著熱水。

雖然她總覺得宋辰梟的狀態不太對，可他身子這麼冷，先暖過來才是最重要的。

從浴室出來后，慕莞看到宋辰梟獨自坐在沙發上，衣服也沒脫。

「水快好了，去泡個澡吧。」

慕莞柔聲說著，坐到宋辰梟身邊，伸手就去解他的衣領。

宋辰梟立刻抓了她的手腕，將她完全擁入懷中。

「別鬧……」

慕莞以為對方是想跟她親熱，但這麼晚了，他看著狀態不佳，她今天一天也莫名地覺得疲憊。

宋辰梟聲音很沉，「就抱一會。」

慕莞心裡輕微咯噔了下，她感覺到宋辰梟的情緒異常低迷。

似乎連說話都有些勉強。

「怎麼了？」慕莞還是沒忍住，「出什麼事情了嗎？」

宋辰梟搖搖頭，氣息輕輕噴洒在她脖頸，「就是……想你了。」

「……」慕莞撫摸著宋辰梟的背，眉心輕擰。

宋辰梟的情緒很少這麼外泄……

他一定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

難道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說宋氏又出事了？

慕莞有很多話想說，可察覺到宋辰梟不想說，她還是咽回了肚子里。

她拍了拍他的背，很久之後，宋辰梟又吻了吻她的額頭，眉眼。

「莞莞，有你真好。」

慕莞臉上微紅，突如其來一句暖烘烘的情話，讓她心尖泛起了少女情懷。

她抿唇淺笑，「幹嘛突然說這個……」

慕莞頓了頓，側了個角度，偷看宋辰梟的臉，嘀咕著又補充，「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宋辰梟握了握她的手，低著頭，嘴角上揚。

一向冰冷不苟言笑的臉，如今竟陽光明媚得像個大男孩。

「我父親和母親，其實是家族聯姻。他們沒什麼感情，只是相敬如賓。」

「在我父親那兒，我母親並不受寵，在爺爺那兒，她同樣只是個配不上宋家的工具人，她也是壓抑了一輩子。」

「我和我父親相貌最像，和我爺爺做事風格也是最像……」

「現在我忽然能理解，她不喜歡我，卻更喜歡宋霆的原因了。」

宋辰梟一句一句輕聲溫語地說，他話裡帶著笑，幾分調侃，幾分心酸。

慕莞聽著，心裡隱隱抽著的疼。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沒什麼，就是觸景生情，突然想到了。」

宋辰梟抬起頭，直視慕莞的雙眸，漆黑卻又明亮。

慕莞不知為何，有些想哭。

但眼底蘊著淚，她還是笑了，「不幸福的家庭，自然沒有幸福的孩子，我們可一定要幸福。」

「嗯，無論如何。」宋辰梟回應道，連眼底里都沁出笑意。

說完，他便起身去洗澡了。

睡覺時，宋辰梟像個粘人的孩子一樣，始終抱著慕莞的腰。

無論慕莞怎麼翻來覆去，他的手都不曾鬆開。

直到慕莞忽然醒來，想輕輕將他的手掰開，才借著月光看到了，男人臉上清晰的淚痕。

她愣了愣，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宋辰梟睡得很熟，呼吸卻有點急促。

他眉宇緊鎖，愁容不解，似乎是做了噩夢。

慕莞將他的眉頭一點點舒開，將頭靠在他心口處，一邊聽著他的心跳，一邊摸著他的手臂。

過了半晌，宋辰梟才終於緩過勁兒來。

他安睡了，慕莞卻有點睡不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到底怎麼做，才能留住他在身邊。

盛白鶴的那通電話，她已經提供給了警察，但是查詢結果是……

這個號碼，很多年前就被註銷了。

不可能……接得通。

***

翌日一大早，將孩子們送去皇庭后，宋辰梟就帶慕莞去了醫院。

他今天騰出一天時間，就是要陪慕莞做全身檢查。

儘管慕莞覺得這是大題小做，可宋辰梟卻非常強勢，不容拒絕。

「為什麼不是中心醫院？」

看到宋辰梟將車開到市區第二醫院，慕莞有點詫異。

中心醫院離他們最近，也最熟悉，何況，中心醫院是國內排行前五的大院。

按宋辰梟的性格，就是開個葯，都得是中心醫院才可以。

可話音剛落，慕莞就反應過來了，大概……是因為傅程吧。

宋辰梟對傅程還在氣頭上，不但讓他辭職了，連想到他恐怕都覺得不快……

「中心醫院今天的檢查約滿了。」宋辰梟淡淡道。

他顯然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慕莞也沒多問。

然而兩人下車時，宋辰梟的手機又響了。

這一路上，他手機幾乎每隔五分鐘就會響起一次。

但宋辰梟連看也不看就直接掛斷。

「是公司？」慕莞問他。

她一直默認是公司電話，所以宋辰梟不想接也很正常。

可如果是公司電話，宋辰梟完全可以吩咐一聲。

而且，公司的人應該也不敢一直催促宋辰梟。

宋辰梟「嗯」了一聲，將手機直接關機。

慕莞有點憂慮，「這樣好嗎？」

宋辰梟將手機揣入口袋，柔聲朝她道，「工作不重要。」

…………

醫院早已經有人在恭候宋辰梟和慕莞。

宋辰梟開了特權通道，給慕莞的檢查項目全程都是專人服務。

可慕莞剛在貴賓室抽完血，自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慕莞瞥向屏幕，來電居然顯示是，宋令錦……

她還沒來得及去接電話，宋辰梟就一把拿起手機，掛斷了電話。

慕莞錯愕，「為什麼不讓我接？」

宋辰梟道，「你在做體檢，不方便接。」

說完，宋辰梟直接將她的手機也關了。

慕莞不解的看著宋辰梟，看到電話時，宋辰梟的臉色很難看。

難道是宋令錦又做了什麼小動作嗎？

礙於護士在跟前，慕莞沒有繼續話題。

抽血只是檢查的開始，接下來，還有各項檢查。

檢查進行到一半時，趙恆宇帶著一批人不顧阻攔，闖到了慕莞和宋辰梟面前。

宋辰梟當即惱怒，「滾出去！」

趙恆宇臉色也不好看，低著頭，還是硬生生的開口，「大少爺，現在情況緊急，老爺子吩咐，務必請您跟太太去一趟中心醫院。」

慕莞驚異的看著宋辰梟，「辰梟，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果然，看來昨天晚上就是宋家出了事情。

宋令錦的吩咐，那出事的一定不是宋令錦，宋家除了宋令錦……宋夢寧如今不在，難道是宋霆？

宋辰梟面色緊繃，薄唇用力壓著，有些顫動。

他瞪向趙恆宇，騰騰的殺氣，迫得趙恆宇不禁連打兩個冷戰。

還想要繼續的話，也被凍在了嘴邊。

「我們走。」

幾秒后，宋辰梟拽起慕莞的手，將她從檢查室直接拉了出去。

宋辰梟步子邁得很大，慕莞只得緊隨著他小跑。

「你弄得我很痛……」

慕莞悶哼，她的手腕被捏扯得很痛。

聽到這句話，宋辰梟才像是回過神來，他馬上鬆開了手，停下步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辰梟有點慌亂，馬上歉意地為她揉捏手腕。

慕莞盯著他，「是宋霆出事了？」

宋辰梟的動作停頓了，慕莞知道，自己說中了。

就在此時，趙恆宇還是帶著人追了過來。

「慕莞小姐，拜託您了，請您勸勸大少爺，和我們去醫院……哪怕，哪怕是見宋霆少爺最後一面！」

趙恆宇的一句話，讓慕莞的呼吸一窒。

宋霆……要不行了？

難怪昨晚宋辰梟會那麼反常…

他昨天去了宋家，看來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再敢，說一句。」宋辰梟驟然冷聲，他狠狠威脅趙恆宇。

趙恆宇滿臉為難，他不想激怒宋辰梟，只得求助地看向慕莞。

宋辰梟挽住慕莞的手，再次離開。

兩人直到醫院門口，慕莞才放緩了腳步，扯著宋辰梟停下。

「去醫院吧。」

宋辰梟瞧了一眼慕莞，許久才道，「不去。」

男人臉上有著強烈的剋制，他聲音很平靜，可脖子上的青筋卻根根暴起。

慕莞看得很是心疼。

她擁抱宋辰梟，「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就不去，但如果你心裡還放不下，不要勉強自己。我不想看到你難受，你難受，我也難受。」

宋辰梟靜默許久，趙恆宇帶人出來，只得又道，「大少爺，老爺子說了，您的要求他可以同意，只希望請您去一趟醫院。」

…………

半小時后，中心醫院。

趙恆宇還是完成了宋令錦的命令，將宋辰梟和慕莞帶到。

宋霆正在重症監護病房，醫生還在討論方案。

昨天下午，宋霆從樓梯摔下，血管破損，觸發了多個急性併發症，搶救了一整夜，才勉強留下一口氣來。

但現在情況仍舊危險，醫生已經討論過，若再不能讓他血液凈化，只靠不斷的排血，他撐不過今晚。

隔著玻璃窗，宋辰梟往裡面看了一眼。

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人，雖然可能沒有意識，但這麼多的管子插下去，看上去仍舊讓人感到痛苦和悲涼。

慕莞也捂住了嘴，不忍看下去。

即便宋霆和他們反目為仇，可也終究是一條人命。

終究，是宋辰梟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是曾經陪伴過她的朋友。

宋辰梟轉過身，將慕莞的頭按入懷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不自禁的冷哼一聲，似乎在笑。

上天還真是會便宜人，這樣就讓他死了……

也罷，死了也乾淨……免得，惹人嫌惡。

就在這時，拐杖聲傳來。

宋令錦從醫生辦公室走了出來。

他退去身邊的人，只留下了趙恆宇陪著，走到了兩人身前。

「宋霆快不行了……傭人說，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是你。」

宋令錦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倒不是多麼心疼宋霆，只是家族內鬥到這一步，他忽然也感覺到了一絲落寞。

宋辰梟冷笑道，「你懷疑是我推的他？」

宋令錦沒有回答。

慕莞立即道，「老爺子，辰梟要是幹得出這種事情，他就不會救治宋霆多年了！」

她很生氣，氣的聲音都有點顫抖。

若非血緣親情不能斷，今天連一聲招呼，慕莞都不想打。

宋令錦這段時間來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配做宋辰梟的爺爺！

她和宋辰梟在醫院遇襲，他們還沒找宋令錦質問，宋霆又巧在此時出事。

很難不讓懷疑，宋令錦是不是故意想借題發揮，給宋辰梟潑髒水！

「救治多年，如今也是見死不救了。」宋令錦幽幽嘆氣，看向玻璃窗內的宋霆。

「什麼見死不救？」慕莞聽出宋令錦的話外之意，看向了宋辰梟。

宋辰梟喉結輕輕攢動，他道，「我是來看他最後一眼的，現在已經看過了，你的承諾，記得兌現。」

話音落下，宋辰梟拉著慕莞的手就要走。

宋令錦立刻道，「慕莞，現在只有你的血，或許可以幫宋霆度過危機。」

「做夢！」不等慕莞反應，宋辰梟迅速回絕。

要救宋霆，要犧牲慕莞很大的血量，這對她的身體負擔太重了，而且還有一定的風險。

宋辰梟絕不可能為了宋霆，讓慕莞再次受到傷害。

慕莞恍然。她全明白了，難怪宋辰梟昨天晚上如此低落難過。

他內心深處，一定還是不希望宋霆死去……

慕莞的血並不是純粹的特效藥劑，只是能緩解宋霆血液里的毒素擴散。

一旦宋霆到了最後時刻，輸再多她的血也無力回天。

但現在情況不同，如今宋霆失血過多，身體不能自主排毒，只能不停換血。

若慕莞能撐住，宋霆就有百分之60的希望挺過鬼門關。

「我可以去輸血。」慕莞想也不想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