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宋辰梟看了一會兒，程菲菲就幾近崩潰。

「宋總，我真的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別對阿瑾出手……他只是個無辜的小孩子。」

程菲菲說着，就開始抹眼淚。

她知道，對付宋辰梟不能來硬的。

校長見狀連忙遞紙巾。「何太太您這又是何必？宋總說的其實也在理……要不，您就二選一吧。」

「……」程菲菲接過紙巾，嗚咽了好一陣子。

但半晌，宋辰梟卻都沒出聲。

直到程菲菲將眼淚自己擦乾淨，再看向他。

宋辰梟卻沒瞧她，「現在可以開始選擇了。」

程菲菲為難，「宋總……」

宋辰梟已然沒了耐心，「那就兩份都簽了吧。」

「當然，就算你不簽，也不影響結果。」

程菲菲面色微紅，她看向校長，校長的表情卻也無奈。

宋辰梟說得沒錯，皇庭如果偏向宋辰梟，那除了退學以外，她根本沒有叫板的餘地。

可就算退學也未必就安全。

另外，在國內，宋辰梟要真想動她和何鈞瑾……那辦法實在是太多了。

看來，她不能繼續待在國內了……

就在程菲菲腦內飛速運轉時，校長辦的門被敲響。

校長朝宋辰梟示意之後，立即去開了門。

「嗚嗚嗚嗚……媽媽……」

門一打開，何鈞瑾立即跑了進來，直撲向程菲菲懷中。

何鈞瑾身後跟着的老師，朝校長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便退了出去。

程菲菲抱着何鈞瑾，心裏一下難受起來。

「乖，阿瑾不哭不哭，媽媽在。」

「……」

何鈞瑾抱着程菲菲，哭聲漸漸止住，通紅着眼睛抬起頭，對程菲菲認真地道，「媽媽，我不要離開你。」

「傻孩子，媽媽才不會跟你分開呢。」程菲菲鼻頭頓酸，蹲下身，拚命親吻何鈞瑾的臉頰。

校長看着程菲菲道，「今天何鈞瑾做了心理測試，他有很嚴重的抑鬱傾向。如果再這麼下去，對孩子很不好。」

剛剛送何鈞瑾過來的老師，就是學校的心理健康導師。

她針對何鈞瑾的情況，完全可以向國家申請代監護人管理。

但這樣的話，何鈞瑾就會和程菲菲分開。

顯然，老師沒有瞞着何鈞瑾，聽到自己可能會和媽媽分開，縱然有再多的委屈，何鈞瑾也不能答應。

「抑鬱？」

程菲菲心中忽然震顫，她抬眸看向校長，神色難掩詫異。

她一直都以為，她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何鈞瑾，他出生就站在了巔峰……成長起來，一定會更快樂，更健康。

可為什麼會是這樣？

「何太太，我知道您是疼愛孩子的，但是孩子畢竟是孩子，他們沒有成熟的思維和觀念，在這個年紀，他們的心裏很敏感，如果並不了解他們的需求，忽略他們的情緒，一味強加自己的認知給他，就有可能傷害到孩子的身心健康。」

程菲菲還是不可置信，她捧著何鈞瑾的臉蛋問，「告訴媽媽，是真的嗎？到底媽媽哪裏做錯了，你不喜歡媽媽嗎？」

「才不！我喜歡媽媽！」何鈞瑾哭喪著臉，拚命搖頭，「所以……我以後也會都聽媽媽的。」

說完，何鈞瑾似乎還意識到了什麼，他從程菲菲身旁跑到宋辰梟身前。

「宋叔叔，我知道是辰寶和柒柒他們關心我，但是求求您，我真的不想和媽媽分開！」

說着說着，何鈞瑾沒忍住，又帶着哭腔，眼淚開始大顆大顆地落下。

程菲菲心疼壞了，連忙跑過去將何鈞瑾拉回懷裏安慰。

一直以來，何鈞瑾都很聽話。

她都快要忘記了，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

也許真的是她錯了，她太自私了，也沒有能做一個合格媽媽。

她抱着何鈞瑾問，「那你跟媽媽說實話，你快樂嗎？」

何鈞瑾含着眼淚，不敢回答。

程菲菲捏了捏他的小臉。「媽媽不說你，媽媽只是想聽聽你的真心話。」

片刻，何鈞瑾點了點頭。

程菲菲的眼淚也差點掉下來，她從何鈞瑾的眼底里看到了怯懦和無助。

「那你想……上藝術班嗎？」

「……」

何鈞瑾搖了搖頭。

程菲菲問他，「可以跟媽媽說說，是為什麼嗎？」

何鈞瑾看了看校長，又看了看宋辰梟。最後目光又落回到了程菲菲臉上。

他低下頭，不敢吭氣。

程菲菲似乎明白了，「是因為，你不喜歡那些小朋友？也不喜歡鋼琴對嗎？」

「嗯，他們也不喜歡我。我很笨……我做什麼都很差。」何鈞瑾終於開口，聲音低入塵土。

程菲菲心裏一陣劇痛。

她馬上將何鈞瑾按入懷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其實這些，她都知道。

只不過看在眼裏，選擇了忽略。

她沒想到，她一直覺得應該驕傲成長的寶貝兒子，早已經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就在程菲菲和何鈞瑾相擁時，宋辰梟起身離開。

程菲菲立即道，「宋總！」

「宋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同意讓何鈞瑾轉班。」

程菲菲的話，並沒有得到回應。

宋辰梟腳步停也沒停，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程菲菲想要追上去，校長連忙將同意書交到她手上，「何太太放心，宋總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不會分開你們母子的。簽完字放桌上，今天就帶何鈞瑾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校長匆匆說完，也不等程菲菲開口，便去追宋辰梟了。

宋辰梟的目的校長一早就清楚，程菲菲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但即便程菲菲不會自省，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分開程菲菲和何鈞瑾，畢竟血濃於水，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總歸要自己消化。

他們能為何鈞瑾做的，也只能到這裏。

孩子不能選擇父母，父母也從來不用考試。

但願，孩子們都能得到最好的童年。

…………

「宋總，孩子們在校的表現都很不錯，雖然念念不能說話，但也是深受其他同學們的喜歡。」

校長一路親自將宋辰梟送到車上，將這段時間，三個小傢伙的學習情況和交際情況一一彙報了個詳細。

優秀的家長，孩子也確實教得不錯。

慕良辰，慕柒柒，甚至包括慕默念，性格都很開朗樂觀。

即便是和同學們有些小摩擦，不需要老師出手，他們自己就能解決。

聽到這些，宋辰梟冰冷的臉色也回暖不少。

他沉聲道，「謝謝您。」

「宋總您可別這麼客氣！」校長有點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您信任皇庭，還為皇庭投資了十年的教育經費……是我該替孩子們謝謝你才對！」

宋辰梟抿唇，微微一笑，「我的兒子和女兒，還會在皇庭念完小學，以後務必多多關照，尤其是念念。」

校長愣了愣，雖然他並不了解宋辰梟，可這樣低姿態的託付，總覺得不太符合對方的人設。

而且……還有一點像……託孤。

然而宋辰梟說完，也沒再給校長多說的機會，直接上了車。

陸懷立即道，「先生，現在就回宋氏嗎？」

他有些擔心宋辰梟的身子，傅程給陸懷打過電話叮囑過，宋辰梟雖然暫時毒性未發，但還是不能過度勞累。

注意休息，才能盡量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

但宋辰梟才剛剛醒來不久，工作日程就安排得很滿。

宋辰梟看着窗外，皇庭在視野中遠去。

半晌，他才低聲道，「去宋家老宅。」

「先生，您是要去見老爺子嗎？」陸懷心中微動，有些擔憂。

宋辰梟「嗯」了一聲。

陸懷清了清嗓子，許久才道，「要不，還是先去宋氏吧，時間已經不早了……」

宋辰梟去宋家老宅，無非是要解決，之前老爺子對太太出手的事。

今天他也接到了慕莞的短訊，叮囑他，萬一宋辰梟要去找宋令錦，一定要勸阻。

看來最了解先生的，還是太太。

宋辰梟斜睨陸懷，「你想丟工作，可以直接遞辭呈，不用這麼婉轉。」

陸懷當即無話。

宋辰梟難得揶揄他，顯然心情不算太壞。

陸懷猶豫了一陣，又道，「先生，您現在的身體最重要，我只是怕一些不好的人和事，會無端影響您的心情。」

「你不告訴慕莞就是。」宋辰梟一句話打斷陸懷，「放心，我只是有些事情處理，我心裏有度。」

他又在撥弄腕錶，撫摸上面的字母。

陸懷語噎，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宋辰梟的眼睛。

***

宋家老宅。

宋令錦正在趙恆宇的陪同下，在院內看園丁澆花。

傭人將宋辰梟帶了進來。

宋辰梟讓陸懷退下，單獨朝着宋令錦走去，「爺爺。」

他聲音淡漠，寒意嶙峋。

宋令錦沒有回頭，雙手握緊拐杖，笑着和趙恆宇道，「那邊花兒開得真不錯。」

「以前夢寧最喜歡……」

說着，宋令錦頓了下，搖搖頭。

趙恆宇的臉色變了。

他吸了吸氣，才又道，「老爺子，辰梟少爺來了。」

宋令錦沒有接話，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往一邊邁步。仟韆仦哾

宋辰梟嗤鼻，立即邁步跟了上去，「爺爺，看來您不想看到我。」

「這話說反了吧？」宋令錦這才回眸，正視向宋辰梟。

宋辰梟莞爾，朝宋令錦鞠躬，「爺爺誤會我了，雖然您想我死，可只要我還活着，我不可能不孝。」

「呵呵……」聽完宋辰梟的話，宋令錦仰頭大笑。

直笑的咳嗽起來，趙恆宇慌忙扶着他，為他順氣。

宋令錦這才緩緩喘息，「梟兒，不是爺爺不相信你。只是爺爺太了解你了，你今天來，不就是想來興師問罪的嗎？」

「興師問罪？」宋辰梟淡聲，「爺爺有什麼罪過？」

宋令錦不言，仍舊笑着，枯木一樣的臉龐寫盡冷意。

「哦，是不是盛白鶴那次，您賣了我，希望我最好死在盛白鶴手上？」

「這沒什麼，畢竟您養我長大，如果真的不希望我活着，這次，就算還清了我們之間的血緣親情。」

宋辰梟又道。他自顧自的說着，情緒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趙恆宇從旁聽着，只覺得渾身冰寒。

這對祖孫，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一個心狠手辣，真的六親不認。

一個也能面不改色，將傷疤揭開，風輕雲淡的施以談話。

見宋令錦還是不說話，宋辰梟接着道，「那就是你想要宋氏……甚至不惜親自動手來殺我和妻子。」

「宋辰梟。」宋令錦終於厲聲，「你有證據嗎？」

宋辰梟目光深邃，「沒有。」

「您能動手，我怎麼可能找到證據。」

宋令錦眼底里現出殺意，他也不再裝傻，蒼老的聲音微微顫著，「不要繞彎子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談個條件。」宋辰梟頷首，聲音寂寥，「讓您，完全滿意的條件。」

宋令錦來了興趣，他現在還真是有點看不透他這個孫子。

「下去。」他示意趙恆宇離開。

趙恆宇點頭，立即離開。

周圍所有人也跟着一起退了下去。

院內只剩下宋辰梟和宋令錦兩人，宋辰梟繼續道，「您想要宋氏，那宋氏便全部歸您。」

宋令錦凝視着宋辰梟，「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辰梟走到宋令錦身側，為他將披着的毛大衣拉緊。

「您應該清楚，我時間不多，大概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我要求不多……」

「只希望您能答應保護慕莞。」

宋令錦有一絲的遲疑，宋辰梟已經長得很高大了，自己佝僂的身軀在他的面前，殘敗不堪。

但宋辰梟這個動作，卻讓他思緒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時候，他們祖孫倆的感情還很好。

那時候，宋辰梟也還很開朗，熱情，會體貼人。

他總是拉着宋令錦的手，踮起腳尖，給宋令錦系衣服扣子，拉緊外套兩側。

一時間，宋令錦險些想要伸手，去夠宋辰梟的臉龐。

然而他抬了抬手，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宋令錦側開身子，冷哼一聲，「你不是說，我想要殺了你們嗎？那我憑什麼去保護她？」

宋辰梟不理宋令錦的話，淡聲又道，「慕莞的血液很特殊，一旦公開，勢必會遭到多方覬覦，現在，只有您可以做她的保護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