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志強剛跟曾科長通完電話，還沒過一會兒，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接起來一聽，不出所料，是李廠長打來的。
“曹志強，什麼情況？剛剛小曾給我打電話，說你要兩輛車，四個人，還要配槍？你，你究竟要幹什麼？”
“哎呦，李廠長。”曹志強連忙笑道，“怎麼把您給驚動了？”
“別跟我嘻嘻哈哈。”李廠長道，“配槍運輸，多嚴重的事兒啊？你到底要運什麼，跟我說清楚！”
曹志強嘆口氣：“李廠長，我也很想跟您說清楚，但這事兒真沒法說清楚。我只能說，我這邊的倉庫有些東西，要馬上送去大領導家。”
“大領導？你是說，那位？”
“對，就是那位。”
一聽這話，李廠長立刻道：“好，你等着，我這就過去，跟小曾一起！”
再次掛了電話之後，曹志強才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之前直接打電話給保衛科的曾科長，沒有先打給李廠長，確實是下意識行爲。
但從這件小事上就能看得出，別看他跟曾科長現在看似關係不錯，甚至某種程度上說，曾科長几乎就是他在花錢養着，可一旦涉及到重大事情，人家還是聽李廠長的。
換言之，整個機械廠，現在依舊還是李廠長說了算。
不光是機械廠，就連紅光出版社、華夏音像公司、紅光百貨公司等單位，搞不好依舊是李廠長真正說了算。
自己看似風光無限，權力不小，但那其實都是在李廠長認可跟默許的情況下。
一旦李廠長想要收回權力，別說紅光機械廠了，就連紅光出版社這些看似手拿把攥的單位，李廠長也是瞬間可收。
歸根到底，還是因爲單位性質不同。
只要紅光機械廠一天是國企，自己一天是紅光機械廠的人，就一天要受李廠長的約束。
至於說，李廠長退休後讓自己當廠長……
呵呵，曹志強感覺，這大概率只是個忽悠。
先不說李廠長到底多久能退休，就算他退休了，他相當廠長也很難。
畢竟國企的廠長，可不是廠子裡的廠長跟書記說了算，而是上級領導說了算。
作爲冶金部的直屬企業，自然就是冶金部的領導說了算。
想要當廠長，雖然年齡不是唯一標準，但級別肯定是標準之一。
反正以他目前的二十二級行政級別，相當一家大型國企的廠長，至少目前來說，就算不是做夢，也相差不大。
嗯，最多，到時候給他一個副廠長的職務，這還得是上級領導全都看好自己的情況下，但就算這樣，也十分困難。
當然，通過李廠長的信任，曹志強依舊可以做到想做啥做啥，但這就跟春秋戰國時候的列國門客一樣，他或許能因爲獲得君王的認可，而藉助對方的權力，但一旦這個君王不認可你了，或者不在了，你的權力瞬間就沒了。
“歸根到底，現在的國企只能是暫時棲身，從長遠來看，還是要想辦法搞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私企，那樣纔是真正的說了算。”
想是這麼想，但曹志強明白，至少目前來說是沒戲。
因爲如果一切不變，跟他前世的歷史進程一樣的話，那麼起碼得明年下半年，纔會出臺私人允許開辦私營企業的政策。
現在嘛，私人最多搞個規模不大的個體戶，或者掛靠經營，想開辦私人企業，那根本沒戲。
要不是不許私人企業出現，個體戶的規模也嚴格受限，那曹志強搞的那個出版社銷售部，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收編一大堆不發工資的個體戶，當合同工了。
什麼收編個體戶當合同工，還不就是互相合作的關係，或者更明確點，不就是一種掛靠關係嗎？
說白了，就是那些以李有福等人爲主的個體戶，都掛靠在他紅光出版社裡，然後藉助紅光出版社銷售部這個虎皮，去擴大經營規模，合法的賺取比普通個體戶更多的利潤。
這個過程中，雙方都有好處，這才能把這齣戲繼續唱下去。
當然，這種掛靠形式的合作中，紅光出版社是主動方，因爲解釋權在出版社這裡。
要不要繼續合作，具體怎麼合作，其實都是出版社，或者說是他曹志強說了算。
同樣道理，紅光出版社也好、紅光電影廠也罷，都是一種承包經營模式，理論上講，機械廠是可以違約的，畢竟機械廠的主動權更大一些。
不過目前來說，機械廠，或者說李廠長跟自己合作的很愉快，不太可能過河拆橋。
但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加點保險。
而大領導的威懾力，就是保險之一。
其實仔細一想，他曹志強爲何能在短短時間內做到這個地步，尤其是獲得董書記跟李廠長這一二把手的絕對信任？要說根源，其實還是因爲大領導。
想當初，曹志強假裝搶劫受傷住院期間，董書記跟李廠長就是匆匆過去看了看，更像是作秀。
那時候，曹志強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新銳詩人了，要不然，他也拿不到那麼高的稿費，去栽贓魏大軍。
可曹志強當時就算已經有點名氣，但在董書記跟李廠長的眼中，也還只是個小人物，根本沒有與他深交的意思。
真正受董書記跟李廠長重視，還是曹志強藉助傻柱的身份，去跟大領導見上面，並且自己又是當場唱歌又是慷慨陳詞，說動了徐大爺，讓徐大爺找來了王大爺，最終同意讓自己開辦一家出版社。
只是這家出版社，並不能成爲曹志強的私人出版社，而是要以紅光機械廠的名義開辦，再讓曹志強承包經營。
既然要讓紅光機械廠承辦，那當然繞不開董書記跟李廠長。
董書記跟李廠長，就是通過這件事之後，才真正對曹志強重視起來。
爲的是啥，還不是看在徐大爺的關係麼？
其後，紅光出版社在短短時間就賺大錢了，而且是擁有了充沛的現金流，這才讓李廠長真正高看起來，開始跟曹志強進行深入合作，不再是敬而遠之。
再之後，曹志強果斷拿出利潤的兩成，分別以私人名義分給董書記跟李廠長，總算是完成利益捆綁。
至此，他曹志強，還有董書記以及李廠長這三個人，才終於算是成爲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然而，仔細一想，這其實也並不保險。
因爲真正的權力，依舊在董書記跟李廠長這倆人手裡，曹志強充其量只是能賺錢，但要說到人脈跟權力，他還差的遠。
可以這麼說，徐大爺，纔是曹志強能夠安穩賺錢，且可以跟董書記以及李廠長坐而論道的真正後盾。
一旦沒了徐大爺這個後盾，那李廠長跟董書記是什麼想法，那就不好說了。
畢竟財富動人心，而沒有權力保護的財富，那你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曹志強纔想藉助這次送資料的事情，讓機械廠的人，再加深一個印象，那就是徐大爺跟他的關係很鐵，且還牽扯某些秘密戰線。
一旦包上這層神秘的面紗，那就算徐大爺走了，或者不繼續罩着自己了，自己也依舊能吃得開。
沒錯，徐大爺年齡已經很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前世曹志強看四合院，也不清楚這個徐大爺活了多久，畢竟後期基本就沒這位大領導出場的機會了。
所以，曹志強覺得自己要未雨綢繆，提前拓展一下人脈。
他之前的時候，已經通過於得水的關係，藉助人事調動的藉口，跟一羣市領導接觸上了，算是拓展了一些自己的人脈。
但只是這樣還不夠。
那些所謂的領導，都不過是些酒肉朋友，拿點小錢辦點小事兒還好，真要想以這些人爲依託，那是想也別想。
而且大概率，這些人也打聽到了自己的背景，至少應該知道點自己跟徐大爺的關係。
不說別的，至少那位文化部藝術局的劉主任，應該知道點東西。
所以，說到底，自己的大腿還是那位徐大爺。
至於那位王大爺，他看似權力不小，但一來年齡同樣很大，二來他跟自己的關係也不是很親近。
之前王大爺肯答應給自己一個出版社，那大概率，只是覺得一個出版社的事兒太小，加上看在徐大爺的面子上才肯幫忙，而不是因爲自己的表現多麼好，或者他覺得自己多優秀。
要不然，從那之後的王大爺，也不會再也不來找自己了。
從這個角度看，自己獻上技術資料，看似沒好處，其實不然。
就算那些資料獻上去，自己拿不到錢，但必然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跟保護。
而且，如果能夠藉此再扯虎皮，讓李廠長他們以爲，自己其實還有更深一層的關係，那好處也是不言而喻。
這樣一來，萬一徐大爺人不在了，自己也依舊能找到別的大腿可抱，或者短時間內不會讓某些人有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所以說，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啊。
就在曹志強的沉思中，李廠長帶着曾科長一起，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出版社。
之後，李廠長讓曾科長在外面等，他自己則直接進入了曹志強的辦公室。
“喲！李廠長。”一看李廠長進門，曹志強立刻站起來迎接，“您這麼快就來了？”
進門後的李廠長緊皺眉頭，隨手關了門，然後才走過去問：“到底怎麼回事兒？什麼資料那麼重要，還要持槍押運？”
“李廠長。”曹志強嘆口氣，“這事兒我真不能說，這樣吧，您如果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見徐……不，大領導，如果他覺得您可以知道，那我這裡絕對沒問題，不會對您隱瞞的。”
李廠長皺眉想了想，然後鄭重點點頭：“行，就這麼着，那你要運的東西呢？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曹志強笑道，“東西都在我這裡的一號倉庫，嗯，您可以看表面，但不能打開看，除非上面允許。”
“行吧。”李廠長點點頭，“那咱就走。”
“等等。”曹志強問，“保衛科的人來了嗎？帶槍了嗎？”
“來了。”李廠長道，“我讓曾科長多加了一倍人手，八個人，全都帶着手槍，這總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曹志強笑道，“太可以了，那咱這就走。”
說完，曹志強就當先引路，離開了社長辦公室。
走到外面後，果然看到曾科長以及他帶來的一羣手下，這些人全都在外面站着。
“曾科長。”曹志強主動笑眯眯的打招呼。
“曹社長。”曾科長也連忙跟曹志強打招呼。
曹志強點點頭：“都跟我來吧，對了，老陳。”
說到這，曹志強對旁邊作陪的陳家邦道：“讓咱這邊保衛科的人把這裡看好，大家該幹嘛幹嘛，不要瞎打聽，也不要議論，更關鍵的是，不準有人靠近一號倉庫，明白麼？”
陳家邦皺了皺眉，然後點點頭：“知道了。”
曹志強這才故作嚴肅的點點頭，然後對跟過來的李廠長跟曾科長道：“李廠長，曾科長，走吧，咱們去倉庫。”
不一會兒，曹志強帶人來到一號倉庫外面，然後又親自打開門鎖，然後讓其他保衛科的人在外面站崗，他自己則帶着李廠長以及曾科長進去。
“看，就是這些東西。”曹志強指着那些包裹，“這就是大領導要的資料。”
李廠長揹着雙手，看了看那些用帆布包的嚴嚴實實的，好像棉被包一樣的包裹，點了點頭：“確定是這些？”
“就是這些。”曹志強點點頭。
緊接着，曹志強對曾科長道：“曾科長，這些黑色包裹跟黃色包裹，就是需要你們運送的物資了。
等下讓同志們裝貨卸貨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輕拿輕放，而且誰也不許偷看裡面的東西，要不然，真出了事，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最輕也是吃牢飯吧。”
曾科長一皺眉：“曹社長，這，這到底是什麼？”
曹志強嘆口氣：“具體是啥我不能說，只能說，很重要！”
“既然如此重要，爲何放在這兒？”曾科長問。
曹志強神秘一笑， 然後搖搖頭。
“曾科長！”李廠長突然道，“不該問的別問，既然曹主任有這個需要，你照辦就行！”
曾科長點點頭：“是，廠長，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完，曾科長走出倉庫，然後招呼人把卡車開過來，準備裝貨了。
而曾科長離開後，李廠長纔對曹志強嘆口氣道：“小曹啊，看來你……還有很多其他的秘密啊。”
曹志強故意苦笑一下：“李廠長，我你是知道的，那有什麼鬼心眼啊。
如果可能，我寧可不知道這些，也不想搞這些，安安分分賺我的錢，那多自在。
但是，這有時候做人呢，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
就好比這件事，真的找到我頭上，我也沒法拒絕啊。”
“哦？”李廠長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說，有人逼你做這些？是誰？”
曹志強嘆口氣：“我的李廠長啊，您就別再問了。
這樣，等下見了大領導，只要他答應，那我保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出來。
但在他答應之前，我真的什麼都不能說，這不光是爲了我，也是爲了您好啊。”
李廠長一愣，然後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曹志強的肩膀：“做的好，守口如瓶，這纔是真正的好同志，我果然沒看錯你！”
曹志強眨眨眼，也跟着笑了笑：“理解萬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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