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說的話，說到了曲小梅的心裏。

自己的小叔子讓自己管理一個食堂，居然自己連錢都摸不到！

曲小梅對王衛東的這種安排非常不滿意。

「我是這麼想的，咱們都是一家人，越是這樣就越應該避嫌！」王衛東解釋道。

「有什麼要避嫌的？在那個工廠里你就是老闆，咱們是一家人，這就相當於那個工廠也是我們的一樣！就是吃點拿一點，外人看見了，誰敢放個屁？」王先進質問道。

曲小梅說道：「這些年我在食堂上班，每天都帶着飯盒回家，食堂里做的好菜，我們這些食堂里有人用飯盒裝一點回家給家裏人嘗嘗很正常，不在食堂工作的人看見了也不會說什麼，靠山吃山嘛。那些在別的車間工作的人，不是和我一樣這樣幹嗎？坐機關的，起碼家裏的孩子作業本不用到外面買，直接就用工廠機關里的稿紙。在車間幹活的工人，經常在車間里干私活，家裏養雞的籠子都是用工廠里的鋼筋焊的！用工廠的鋼板在車間里加工成房門然後大搖大擺的拉回家裏，質量比外面賣的防盜門質量還要好！」

說到這裏曲小梅氣憤的說道：「結果我現在要到自己家人開的工廠里做事，卻被像賊一樣提防著！」

聽見嫂子說的話，王衛東有些無言以對。曲小梅說的都是事實，但是向陽化工廠里的工人可以這麼干，因為化工廠不是工廠里任何一個工人的。

可是在向陽電子工業公司就絕不能這麼干，因為這個工廠是他自己的！如果經營不好，這些年的心血就白費了，那些錢都是自己的血汗錢！

接下來這頓飯吃的十分寡淡，王先進和曲小梅沒有再跟王衛東這個不盡人情的兄弟說一句話。

三個人默默的吃完飯，曲小梅收拾碗筷在廚房裏洗碗。

這時候房門被砰砰砰地砸響。

王衛東急忙走出去開門。

一個腦袋油光，身體肥胖的老人就站在門口。

在他的身後還站在一個胖胖的二十齣頭的年輕人。

看見這個老人，王衛東的不由自主的腰微微下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傅。

那個老頭居然伸出手揪住王衛東的耳朵說道：「衛東，你現在出息了，都當老闆了！看來我在食堂的時候偷偷給你留的好吃的沒有白費！」

王衛東的臉上擠出尷尬的笑容說道：「你老人家怎麼來了？」

老頭揪住王衛東耳朵的手依然沒有鬆開，他對王衛東說道：「沒辦法，你小子發達了，早把我這個師傅忘了，我只能腆著臉來看你了。」

王衛東臉上的笑容就更尷尬了。

「這兩年實在太忙了，所以就沒有到你老人家那裏拜年。」王衛東說道。

他忍着耳朵的痛領着老頭兒和老頭身後那個年輕人走進裏屋。

曲小梅和王先進看見了那個胖老頭，神情也變得恭敬都叫了一聲黃師傅。

老頭嗯了一聲，大模大樣的坐在沙發上，直到這時他才鬆開，揪住王衛東耳朵的手。

來的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就是整個向陽化工廠赫赫有名的大師傅——黃福才。

他從五十年代被向陽化工廠從哈市請來專門給北方大國的專家做飯，後來就一直留在工廠的食堂里工作。

四十年來向陽化工廠上至工廠領導，下到普通工人誰看見他都得恭敬的稱他一聲黃師傅。

王衛東初中畢業就到工廠大食堂里打雜，老黃頭很喜歡王衛東，不僅教他手藝，還偷偷的把食堂里的好東西留下來給他吃。

有時候是一個雞蛋，有時候是兩個包子。

對於一個在生活上還不富裕的年代，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來說，這非常難得。

王衛東的心裏一直很感激黃師傅對他的恩情。

老黃頭用手一邊拍著沙發扶手一邊看着站在他身邊不敢坐下的王衛東說道：「衛東啊，聽說你這些年在外面混的不錯，所以現在師傅腆著臉來求你。」

他的手指著旁邊那個胖胖的年輕人說道：「這就是我孫子學光，他初中畢業以後我求工廠里的領導在廠子裏給他找了一個清閑的工作。那些領導都很給我面子，這些年也沒少照顧他。可是你也知道，咱們工廠現在這個狀況，實在是賺不着什麼錢。聽說你現在自己當老闆了，所以我想讓他跟着你混，怎麼樣？」

王衛東在食堂打雜的時候，黃師傅的孫子黃學光還是個四五歲流鼻涕的孩子，王衛東還記得黃學光名字的來歷，那就是要學習那位捨生忘死用自己的身體擋槍眼的英雄，不過看見現在黃學光的樣子和那位戰鬥英雄相差很遠。

聽見自己師傅的問話，王衛東馬上表態說到：「沒問題！過幾天我就帶着他走，只要他好好乾，我絕對不會虧待他！」

聽見王衛東的回答，黃師傅微笑的點點頭。

不過他還是對王衛東不太滿意。

「我這個孫子從小到大連衣服都沒有洗過一次！在工廠里工作的時候，車間里的領導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願意干就干，不願意干就待着，也沒有人關心，就這樣在工廠里混了四五年。我的意思是你把他帶到南方去，看好他，不要讓他到外面去惹是生非！找點兒清閑活兒給他干，一個月給他開一個四五百塊錢怎麼樣？」黃師傅問道。

聽見自己師傅的這個要求，王衛東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剛剛從弗山回來，那些從幾千公裏外的農村到弗山打工的女孩子，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連加班費都算上也不過才賺300多塊錢。

不過多給一個人開二三百塊錢，王衛東覺得也不算什麼。問題是有一個大閑人在工廠裏面晃悠什麼事都不做，一條魚就腥了一鍋湯，讓自己怎麼管理那個工廠？

再說，在向陽化工廠里對自己有恩情的又不止黃師傅一個人，難道自己這一次要帶幾十個像黃學光這樣的人去弗山的電子工廠？

「師傅，只要學光在工廠里好好乾，我絕對不會虧待他！」王衛東說道。

其實他是把剛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黃師傅的臉上失去了笑容，王衛東的意思很明確，幹活可以，照顧養閑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