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東面對着父親王海富和其他所有人都是向陽化工廠的職工，換句話說都是捧著鐵飯碗的人。

而且還是鑲著金邊的鐵飯碗！

比如說向陽化工廠的職工說起蜂山縣的那些地方國營企業時也是滿懷驕傲的，向陽化工廠可是部級企業，國家頭等的國營企業。

這個時代工人老大哥心裏裝着滿滿的自豪感。

如果這時候王衛東跟他們說將來企業效益不好有可能發不出工資，甚至可能失去工作，王海富這些人一定會像是看着瘋子一樣看着他。

如果王衛東精神上是正常的人那就一定是散佈謠言的人！

而且還是最嚴重的謠言那一種，居心叵測的那種。

飯桌上主要是王海富和李玉鳳勸說王衛東，大哥王先進和曲小梅只是在旁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小富即安是絕大多數人的心態。

「我們是你的父母，都是為了你好，就是你得到了錢那也都是你和季紅的，我們不會要你一分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話都跟你說盡了，怎麼走最後還是看你自己。」王海富最後說道。

四個人看着王衛東油鹽不進的樣子只能作罷。

王衛東和陳季紅扶著奶奶回到自己家裏，王衛東問奶奶：「飯桌上的話你老人家都聽見了，你是怎麼想的？」

「你從小就跟你爺爺那個死鬼一樣，從來不聽別人的勸！四六年的時候刮民黨的軍隊打到長春北面離哈爾濱只有幾十公里的地方，你爺爺這時候偏偏開着汽車從松花江冰面上衝過去跑到哈爾濱！」奶奶黃桂英答道。

「那時候我在老家什麼都不知道，事後聽說后也嚇得渾身直突突！結果還是你爺爺是對的，成了英雄模範。當初和你爺爺一起開卡車給刮民黨運輸物資的司機有兩個在戰場上被打死了，剩下的都被俘虜了。你小時候你爺爺一會說你有出息，一會又說你要闖禍進笆籬子。我還能活幾年啊，只要不偷不搶我就什麼都不管了。」黃桂英接着說道。

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王衛東握著陳季紅的手問道：「將來如果什麼都沒有了，跟着我要飯行不行？」

陳季紅只是看着他笑。

王衛東想到如果他娶的是其他女人現在一定和他鬧起來沒完，非逼着他像鮑啟航和劉建國那樣拿錢不可。

第二天父親王海富來到王衛東家裏，他拿出四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你要帶着你奶奶去哈爾濱治病這些錢你拿着，這裏面有我和你媽的三百，還有你大哥的一百。」王海富說道。

母親治病他必須要拿錢出來，他還逼着王先進也拿出一百，奶奶治病一點錢都不拿說不過去。

「我奶奶自己這些年還攢了七百多，加上這些錢如果還不夠就由我掏。」王衛東說道。

「以後收音機殼的活會更多，我爭取再給你們漲一點。」王衛東說道。

王海富沒有說話。

雖然嘴裏經常說一些抱怨的話，好像很不願意的樣子，好像如果不幹這些活就可以過快樂的退休生活，但是實際上王海富很願意干，才五十歲就退休了，要體力有體力，要手藝有手藝，誰不願意趁現在多賺一點錢？

不僅是他，和他一起幹活的那幾個退休老工人和他的想法也完全一樣。

趁著還能賺錢就給兒女多賺一點，手裏有錢自己在兒女面前也有尊嚴。

王衛東又去了劉建國家裏一次，囑咐收音機生產的事情，現在分兩個地方生產收音機，大部分的生產任務都放在這裏。

王衛東走進劉建國的家看見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兩條大辮子，鵝蛋臉看着很挺白。

看見王衛東進來，劉建國把那個姑娘介紹給王衛東，姑娘對王衛東擠出一絲微笑。

劉建國拄拐站起來到外屋端回一盤炒瓜子放在王衛東身邊。

王衛東注意到姑娘故意扭過臉不看劉建國走路的樣子。

將來兩個人結婚了，如果劉建國總能賺到錢還可以，否則日子可能就過不下去了。

「儘可能的想辦法讓他們在家裏多安裝收音機。」王衛東說道。他沒有用工人這個詞而是說他們。

嚴格的說在向陽化工廠安裝收音機的人並不是無線電廠的工人，而是向陽化工廠的待業殘疾青年。

「實在不行，你事先打電話告訴我，我考慮提高一點安裝費。」王衛東說道。

長這麼大頭一次處對象，還這麼漂亮，劉建國既羞澀又滿足，對象很合他的心意。

「你放心，他們都願意多干，誰不願意多賺錢啊。」劉建國答道。

劉建國的父親是高官勞模，母親是響噹噹的全國勞模，是應該一輩子不洗手的人，但是兩個人在職務上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這樣的人在性格上都是憨厚樸實的。

這樣的家庭如果娶一個老實的兒媳婦還好，如果娶一個厲害的兒媳婦就是娶一個母老虎回家。

王衛東一邊在心裏感慨一邊走回家裏，他伸手去摟陳季紅的腰，即使沒有外人陳季紅還是紅著臉掙扎。

「我越來越覺得還是你好啊。」王衛東說道。

三個人乘火車來到哈市，王衛東把奶奶和陳季紅安置在招待所里，然後一個人回到小工廠。

現在工廠根本離不開他。

歐小陽知道王衛東的奶奶已經到了，就埋怨道：「衛東，你跟我還這麼客氣！馬上領我去招待所，把奶奶送到附屬醫院檢查，我已經聯繫好了。」

王衛東帶着歐小陽來到招待所，歐小陽看見王衛東的奶奶也一口一句的叫奶奶，然後聯繫車帶着三個人趕到醫大附屬醫院。

白內障手術對於醫大附屬醫院來說並不算什麼，三四個醫生仔細的給王衛東的奶奶會診完后決定三天後做手術。

歐小陽急忙安排住院事宜，居然安排了一個單間。

「雖然是我奶奶，這個條件是不是太過了，有電視還有衛生間。」王衛東不好意思的對歐小陽說道。

「這有什麼，養的好手術的效果才會好。」歐小陽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