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喝完半斤白酒後，孔令光的臉越喝越白，而王衛東的臉卻紅的像是滲血一樣。

「衛東，你心裡不覺得憋屈嗎？咱們這麼年輕連一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孔令光問道。

由於老太太的提醒，王衛東對面前這個一臉憨厚天真年輕人的錐心問話他決定不說實話。

「唉，怎麼不憋屈！可是沒有辦法啊。」王衛東嘆氣說道。

孔令光像是王衛東同呼吸共命運的兄弟一樣頻頻點頭。

「其實我本來有機會的，牡市橡膠廠怎麼樣？好不好？」王衛東沒頭沒腦的問道。

孔令光反應很快，他馬上明白了王衛東的意思。

「那你怎麼不去啊？」孔令光問道。

王衛東附身幾乎貼在桌面上湊近孔令光小聲說道：「我跟你說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孔令光也急忙把頭湊近王衛東。

「我絕對不告訴別人，你還信不過我嗎！」孔令光說道。

王衛東壓低聲音說道：「我以前不是跟你說我爺爺是向陽化工廠的創廠老職工嗎？提我爺爺的名字向陽化工廠沒有不知道的！可是我沒有跟你說我爺爺的親兄弟！」

「我爺爺的兄弟四六年參加民主聯軍，跟著部隊從東北打了兩年，然後入關從平津打過黃河長江一直到廣州然後又北上過鴨綠江跟米國鬼子拚命！五三年回國就到地方工作，現在是哈市副市長！」王衛東唾沫橫飛的說道。

孔令光聽著聽著眼睛越睜越大。

事實證明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回來的普通騙子比七十年代有天賦的騙子在騙術上還是高明很多。

畢竟時代不同，在七十年代別人說的話，一百句你可以相信九十幾句。

「我到哈市我叔爺家裡，我叔奶奶一個電話就把我的工作問題解決了，可是我叔爺爺知道這件事後把我臭罵一頓！革命幹部嘛，不容許親戚借他的名義走後門！」王衛東痛心疾首的說道。

「那你就跑到這裡賣菜？」孔令光追問道。

「我叔爺其實怕我到工廠里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如果我表現不好給他丟臉，他心裡還是關心我的，這段時間我一定好好表現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王衛東答道。

這句話意味深長，意思是他還是很有機會的。

孔令光盯著王衛東紅撲撲的臉，看不出真假。因為七十年代騙子不多所以他還沒有遇到過對手，也因為這樣他甄別騙子的能力還不高。

將近中午的時候兩個人在飯店門口分手，王衛東騎上自行車回家了。

孔令光去找曲國昌。

轉述完王衛東話，孔令光看著曲國昌的反應。

曲國昌眯著眼睛說道：「這小子吹牛不上稅啊！」

不過孔令光看出來曲國昌並不自信，他並不確定王衛東的話是不是真的。

「就放過這小子一碼，我們以後不理乎他！」曲國昌裝出大度的說道。

曲國昌什麼缺德事都干，刨絕戶墳踹寡婦門，威脅到市場賣雞蛋的老頭老太太，讓他們把雞蛋以極低的價格賣給自己，甚至他還動手打過幾個老頭老太太。

看似魯莽無賴其實曲國昌是很聰明的人，他什麼事情都敢幹就是不挑戰權力，因為他知道只要挑戰權力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灰飛煙滅。

王衛東騎車十幾里回到家裡看見奶奶把他留的早飯吃了，他決定再過幾個小時做飯午飯晚飯一起吃。

下午五點多王先進垂頭喪氣的走進屋子，他的腋下夾著兩條江帆煙。

王海富是解放前出生的，所以王衛東的爺爺給兒子起的名字是海富，在東北土話裏海就是非常非常多的意思。王先進和王衛東哥倆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出生的，所以名字叫先進和衛東很有年代感。

王先進把兩條煙放在炕上吭哧癟肚的說道：「給你買的。」

哥倆關係從小就不好，王先進連一根三分錢冰棍都沒有給王衛東這個兄弟買過。

這一次他不得不來，不得不買。

父母想讓王先進這個兒子接班，可是如果王衛東每天都騎著自行車去賣菜，工廠里的人就會對他指指點點，他這個哥哥接班了，而上山下鄉吃了幾年苦的弟弟卻為了生活去賣菜。

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

王先進可頂不住這種壓力，還有，別人怎麼看自己的父母？會不會說王海富李玉鳳偏心眼？

「咱爸咱媽說以後每個月給你十塊錢，我也給你十塊錢，你就在家裡待幾個月，秋天去找找武裝部的關係去當兵，回來一樣有工作。」王先進看著兄弟懇求說道。

「我不去！如果我走了，奶奶怎麼辦？」王衛東答道。

「接回去咱爸咱媽和我都能照顧啊。」王先進答道。

「你們照顧？我不放心！」王衛東強硬的回答。

黃桂英聽的很感動，雖然她覺得王衛東只是演戲最終的目的是讓王先進把接班的機會讓給他。

「你非讓我把接班的機會讓給你？」王先進站起來怒視王衛東吼道。

在利益面前什麼樣的親密關係都經不起考驗，就是大打出手也不稀奇。

王衛東看著哥哥緩慢的說道：「我知道咱爸咱媽想讓你接班，我不跟你爭，你就接吧。你比我大四五歲再不找對象就晚了，不接班誰願意嫁給你？將來我也會和別人說是我不願意接班，不是別的原因。你回去和咱爸咱媽說，讓他們放心，奶奶我一定養的好好的。」

王先進看著王衛東不說話，他覺得王衛東非常虛偽，王衛東就是想用這種方法對他進行巨大的道德壓力，讓他不得不說出把接班機會讓給兄弟。兄弟這麼仁義，他這個做哥哥的如果不這麼做就太操蛋了。

王先進開口說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是你不想接班的，以後你千萬不要後悔！」

丟人現眼算什麼，在利益面前臉皮屁都算不上！

這就是一個成熟的人應該做的事情！成熟的人不要臉，要臉的人不成熟。

「是，是我自己不想接班的。」王衛東平靜的說道。

王先進轉身就往外走，外屋裡孫有才和謝玉蘭看著走出來的王先進，王先進急忙低下頭不想讓兩個人看見自己的臉。

孫有才走進來拍著王衛東的肩膀嘆息說道：「衛東啊，真是仁義！可是，可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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