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御史沒放過燕述白，燕述白被關進刑部的第二天，御史的彈劾就到了聖上的案頭。

而這背後是皇后和太子的推手，端王也難免興奮地在其中插了一手。

但同時盛明雪寫給盛皇后的信，也由錦衣衛呈報到了聖上面前。

聖人拆開信，一字一句地看過去，最後眼眶竟濕了。

「朕以為明雪是恨著朕的，才一直對述白不管不顧的。可如今我才知道，明雪心裡是有著這個兒子的。」

他連「朕」都沒稱呼，言語間的喜氣和感慨難以自抑。

這是二十年來，他第一次收到明雪的信。縱然不是寫給他的，但信里對燕述白的關心不言而喻。

而燕述白又是他們倆的兒子，他怎能不多想。

聖上問蘇名軒：「燕大夫人如今還在明府嗎？」

蘇名軒道：「明夫人已經將燕大夫人送回了燕府。」

聖上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宋九兮還是挺知趣的。燕述白能押著盛明雪不放，她這個兒媳卻不能。

聖上當即讓人去刑部傳他口諭，放了燕述白。

這個時候聖上又不在乎自己的「金口玉言」了，連御史彈劾的奏章他看都沒看。

他臉上的興奮顯而易見，不知是不是興奮太過，他心口泛起悶疼來。

聖上坐下，臉色發白地吩咐：「去拿葯。」

崔公公忙將丹藥拿來，聖上服下一顆后見沒有效果，又服下了一顆。

他臉色緩和了下來，眉眼間卻難掩疲色和老態。崔公公看見了，卻不敢說。

「崔福啊，明雪是不是……是不是，原諒我了？」

崔公公低頭說：「盛夫人常年禮佛，想來已經看開了許多。」

「若是如此，你說我要是接她進宮……」

這話崔公公卻不敢答了，他從永州的時候就跟在聖上身邊，自是知道聖上對燕夫人是一副什麼心思。

當初大衍建立的時候，要不是燕夫人避世不見聖上，聖上都能冒著天下大不韙，將燕夫人封為皇后。

這麼多年，聖上心裡沒一點將燕夫人放下過。

或者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聖上到了這個年紀，對曾經得不到的反而更加執著了。

若是尋常人家，哪怕背負惡名，將美人弄到手就算了。

但如今有這個念頭的卻是當朝天子，一舉一動都被天下人所盯著。

真要做出搶官員妻子入宮的事，那天下學子的口誅筆伐也不容忽視。

而大衍建朝才十二年，天下還不穩啊。

聖上也知道崔公公不敢回答，於是說：「去將白雲道長請來，讓他過來再給朕煉一爐丹藥。」

「是。」崔公公領命應下。

*

而刑部大牢外，宋九兮坐在馬車裡。浮翠跟著她，給她手裡塞銅爐，又將大氅繫緊了。

宋九兮出來接燕述白，府里幾個人都不同意，但宋九兮堅持的事，他們又勸不了。

宋九兮等在刑部外，心中安寧。

就像她出事的時候，燕述白會想盡辦法救她。換做是她，也同樣如此。

不知不覺的時候，燕述白已經牢牢佔據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了。

情愛一事她本不擅長，甚至根本沒想過，重來一世她會甘願抓住一個人的手。

但往往情愛又是最不確定的，它來得突然，像是突然炸開在她心裡的煙火。短短几息，就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宋九兮從不怯懦，更不會猶豫，一旦確定她比誰都要勇敢。

燕述白出來時是刑部侍郎親自送他出來的，燕述白在看到門口的馬車時，眼底陡然亮了。

就像付辰雲說的，刑部不會也不敢對燕述白動刑。

燕述白完好無損，刑部侍郎正想跟燕述白多說兩句客套話，免得明將軍因此事記恨上了他們刑部。

但燕述白已經腳步飛快地走了出來，刑部侍郎只來得及看到掀開的馬車簾里，一閃而過的一個火紅的身影。

燕述白上了馬車后，浮翠趕緊行禮退了出去。

燕述白看著宋九兮彎起了鳳眸，道：「娘子做了什麼？」

宋九兮道：「我讓燕大夫人給盛皇后寫了一封信。」

燕述白瞬間明白了，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臉色一沉。他坐到宋九兮身邊，扒開宋九兮的衣領想去看她身上的傷。

宋九兮知道瞞不住，於是說：「已經上完葯了，而且行刑的人是自己人，下手並不重。」

燕述白剛掀開大氅的領子，就看到了宋九兮脖子上橫亘的一條鞭痕。

鞭痕一半隱在衣下，就露出的這小半截，就讓燕述白心口收緊，眼底溢出痛意。

宋九兮收攏衣領，看到燕述白的臉色，她抿了抿唇，神色柔軟了下來。

她伸出手指勾住燕述白的小指，晃了晃道：「已經上過葯了，不疼啦。」

她的聲音軟而低，臉上帶出點嬌色，眸光也是軟的。

她整個人被過年前新制的紅色大氅包著，顯得臉頰小巧嬌嫩，只是臉上的蒼白還是能窺得見。

燕述白的心口又疼又酸，他只怪自己沒保護好人。

他的動作還是太慢了，以至於讓宋九兮受了傷。

燕述白閉了閉眼，壓下喉間的血氣。等他再抬眼的時候，眼底只有溫柔的神色。

燕述白問：「想不想報復回來？」

宋九兮的眼神「蹭」地亮了，燕述白笑了。

宋九兮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毫無保留的，可愛得像是一個小孩子。

「之前為了救你出來，我查了聖上最近一段時間身邊的人。」

也只有燕述白敢查當今天子的行蹤，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不敬的罪。

但燕述白在宋九兮面前，不會隱藏自己的所為。

「半個月前慶妃在聖上面前說，娘子你會是我的軟肋。」

宋九兮怔了一下，問：「慶妃和你有仇嗎？」

「她沒有，不過她是皇后陣營的人。慶妃只有一個女兒，馬上要選駙馬了，為了她女兒的幸福她不得不在皇後面前奉承。慶妃在聖上面前，算是有幾分臉面。」

燕述白沒說慶妃的眼睛像盛明雪，這也是慶妃這麼多年無子還沒失寵的原因。

但燕述白不想宋九兮知道這麼噁心的事，聖上對盛明雪求而不得，就在後宮裡弄了一群長相相似的人。

宜妃是氣質像，慶妃是眼睛像，而蕭貴妃就是腰身像了。

燕述白甩開這些想法，道：「不管是慶妃還是皇后，為夫都給你出了這口氣。」

他沒說出口的是，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