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抬頭看他，燕述白沖她眨了眨眼。

漆黑的眸底粼粼，眼底盪著笑意。

蒼白的面容被火光照亮，俊美無儔的臉讓所有人一時看呆了。

「燕……述白？」永嘉在身後遲疑了一下說。

永嘉話一出，他身後幾人面色各樣。

火光衝天後，一開始的慘叫聲消失了。整個山林間寂靜無聲，刀疤男左右看看，自己身邊竟然只留三四個人了。

他們畏懼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敢動。

「都愣著幹什麼，殺過去！不然我們今天都得死在這了！」刀疤男大喊，手舉長刀直直朝燕述白殺過去。

他身後的幾個大漢見狀，也舉著刀悶頭沖了過來。

燕述白站着沒動，手腕微轉，長劍揮了出去。山間陡然吹起一股風，凜冽的勁氣撞上刀疤男的刀刃。

「噌！」的一聲巨響。

刀疤男右腿一撤，抵住地面，咬牙死死撐著，額頭上爆出青筋。

另外幾個大漢也朝他們撲過來，宋九兮手搭在燕述白的腰上，猛地雙腿騰空翻起，一腳踢中一人的肩膀，又一腳踢飛了大漢手中的長刀。

剩下兩人衝到宋九兮和燕述白面前，雙股顫顫，舉著刀的手都在發抖。

燕述白手腕往前一推，刀疤男噗的一聲倒飛了出去。

這時一列黑甲戰士策馬奔過來，兩個大漢一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梟，梟衣衛？！」

「將軍。」為首的洛風下馬朝燕述白行禮，「這山裏流寇一共兩千七百三十二人，誅滅七百五十人，剩下的人已經全部俘獲。」

「嗯。」燕述白應了一聲，將長劍甩給洛風，洛風忙接過插入鞘中。

燕述白忽然悶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燕述白。」宋九兮緊張地看着他。

燕述白橫了她一眼，目光掃過宋九兮肩膀的傷時，臉色不太好看。「娘子帶傷都這麼厲害，看來我來不來都是一樣的。」

宋九兮覺得燕述白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但這個時候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

宋九兮問：「你怎麼親自來了，還有你的腿……沒關係嗎？」

畢竟燕述白在輪椅上坐了兩年了，如今忽然站了起來，不知道京城中那些人會怎麼想。

「娘子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燕述白忽然一把將宋九兮抱了起來，這時宋若羽和永嘉他們都出來了。宋若羽看見燕述白，高興地喊：「姐夫。」

「嗯。」燕述白應了一聲，將宋九兮抱上了馬，然後自己也坐到了宋九兮身後。

「去哪？」宋九兮疑惑地問。

山裏這些流寇還沒審清楚，常慎暉要跟他們做什麼交易也不清楚，還有那個徐序，宋九兮總覺得是個突破口。

燕述白手臂往她腰間一勒，隨後雙腿一夾，馬就跑了出去。

方瓏一手抓着徐序，一手抓着常慎暉，正準備向主子彙報呢，就見一匹馬奔了過來。

「主子。」方瓏忙喊。

從她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沒想到梟衣衛比她動作還快。而且燕述白讓她去抓人，自己先去救主子了。對於半個主子燕述白的命令，方瓏不能不聽。

這不抓了人，趕緊過來。

但燕述白帶主子要去哪裏？

要是平時宋九兮已經掙扎開了，但這會兒她確實沒力氣了。手腳發軟，頭腦昏沉，左邊半個身體都疼得麻了。

燕述白應該不會對她不利，宋九兮有些放心，直接讓自己暈了過去。

懷裏的人軟綿綿地靠在胸口時，燕述白拽住韁繩放慢了速度。他摸了摸宋九兮的額頭，果然燙得驚人。

直到這會兒小姑娘才露出心房，燕述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氣憤。

他抱着懷裏的人，憤憤地捏了一把宋九兮的臉。

咦？

臉頰也是軟的。

燕述白掐了掐臉頰上薄薄的肉，隨後有些不舍地移開了手。

他們的馬很快到了京郊的別莊，管家見他們來了高興壞了，又見兩人身上都有傷又着急起來。

燕述白吩咐：「把羅大夫儘快帶過來。」

管家忙應了去辦，下人們動了起來，拿葯的拿葯，燒水的燒水。

燕述白將昏了的宋九兮抱進屋裏床上，隨後看向宋九兮肩上的傷。

血跡和衣服粘粘在一起了，如今動手，怕是會扯著結痂的肉了。

燕述白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以前他在戰場上受了傷，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自己動手處理了。但如今對着床上的人，他卻越發小心翼翼了。

燕述白劃開肩膀周圍的衣服，除了傷口外，其他地方都白得驚人，傲橫的鎖骨也清晰可見。

燕述白一把扯過被子蓋到宋九兮胸口以上，只露出肩膀一角。

他深吸一口氣，拿小刀割開粘粘在一起的衣服，宋九兮忽然痛哼了一聲，虛弱地睜開了眼。

燕述白說：「這會兒要處理傷口肯定疼，娘子忍一下。」

宋九兮又閉上眼，輕嗯了一聲，額頭上出了一層汗，兩邊的頭髮都濡濕了。

燕述白沉下心，目光專註地落在傷口上，每一刀都下得極准。

宋九兮閉着眼嘟囔了一句：「燕述白你是老了嗎？動作這麼慢。」

燕述白舔了舔牙根，笑了。「宋九兮你可太厲害了，不怕疼是嗎？」

「怕啊，所以你快點，我疼完不就結束……嗯！」

一瞬間宋九兮全身都繃緊了，嘴唇瞬間白了。燕述白收了刀，將一旁的草藥敷在傷口上。

宋九兮大睜着眼，看着床頂上繁複的圖案，這會兒她才注意到床頂上繡的是一對鴛鴦。

她忽然想起來，娘親臨死之際，似乎要給她綉個鴛鴦來着。

那時候娘親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她窩在門外的椅子裏，一邊曬太陽，一邊手上拿着一塊帕子綉著圖案。

小九兮收了木劍好奇地問：「娘親繡的是什麼？」

「鴛鴦啊，兮兮看不出來嗎？」江君將手中的紅帕子遞給宋九兮看。

宋九兮看完說：「好像小雞啊。」

「胡說。」江君白了她一眼，「這明明是鴛鴦。」

小九兮沒有反駁，好奇地蹲在江君身邊綉鴛鴦。江君綉了會兒，忽然放棄了。「這也太丑了，要不兮兮……等你出嫁了，你自己綉？」

「好啊。」那時宋九兮還不覺得娘親有異樣，等娘親離開她也沒看到成型的鴛鴦帕子。

後來宋九兮被宋文智壓着學女紅，果然她跟娘親一樣，綉什麼都不會。

她還認真綉過鴛鴦，但太丑了，她綉到一半就進行不下去了。

想來娘親那時候也是因此不想把那丑帕子留給她。

不知道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宋九兮忽然想到那塊丑帕子。她眼眶發酸，胸口也發漲難受起來。

燕述白將傷口包紮好，一抬頭就看到宋九兮通紅的眼睛。「不是不怕疼嗎？怎麼哭了？」

「我沒哭。」宋九兮難堪，她又不是因為怕疼才哭的。

燕述白好笑地看着她，他指腹擦了一下宋九兮的眼角。隨後慢悠悠地開口，像是故意逗人一樣，眼角流露出笑意。

「你沒哭，那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