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劍, 也只需要一劍。
道君頭顱飛出,身軀卻並未倒下。
謝蘊昭看見了他的脖頸截面,其中流淌的並非血液, 而是彩色的願力——道君的軀體, 完全是用願力強行塑造出來的!
或許這也是他最多隻能發揮太虛境實力的原因……
那顆飛出的頭顱停在半空。他表情變化, 從怫然大怒變爲一種淡淡的不悅。
道君輕哼:“沖虛, 我當年叫你在外鎮守, 卻不是讓你來對付我的。你被我禁錮在辰極島十萬年,連神念都不敢輕易動用,今天卻是膽子大了——連主人也敢反噬了!”
“我看, 你怕是真身也受損不少吧?”
“真君……!”
謝蘊昭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沖虛真君大約是被道君下了禁制,不得離開辰極島, 現在飛來的長劍不過是真君一縷神念。說不定……斬殺主人, 對真君本人還會有極大的反噬。
果不其然, 上方那刻有“沖虛”二字的神劍翁然作響,身軀漸漸變得虛幻透明。
“小友, 勿要擔心我!”
北斗仙宗的老祖宗沖虛真君,真身竟是當年道君的佩劍。謝蘊昭已經從幻影中猜到了這件事,親眼目睹沖虛劍出,卻依舊覺得震撼。
神劍正在消散,其威力卻仍牢牢護着謝蘊昭二人。清越劍鳴中, 沖虛真君蒼老的聲音憑空傳出:“正因我曾侍奉道君, 纔要阻止你玷污道君清明……墮魔又斬去三尸的道君, 不是我的主人!”
道君再輕哼一聲。
“那又如何?”他笑了一笑。
無頭軀體擡起拂塵, 指向頭顱;七彩華光結成絲線, 牽引頭顱,在神劍威力下緩緩迴歸。
道君身首分離, 卻渾不在意:“沖虛,你敢再來一劍否?”
“我倒也想看看,是我先肉身崩潰,還是你的本體先潰散。”他含笑道。
沖虛不再說話。
半透明的神劍嗡嗡不斷。
長劍緩緩擡首,劃出的弧度凝爲光芒,竟是瞬間劍勢再起!
“我……不叫沖虛!”
神劍光彩大放。
道君頭顱尚未完全歸位。
他微微皺眉,額心一跳,隱隱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什麼不叫沖虛……”
“我叫……”
謝蘊昭忽然心有所感,揚手召出太阿神劍!太阿急速上衝,拖出一道金紅色的炫目光芒,如流星迴天,又像鳳凰飛舞;它衝向透明的沖虛劍影,讓劍氣完全融入其身!
金紅光芒亮徹天地!
如果剛纔的道君是旭日東昇,此刻的光芒就是永恆的烈日!
“我叫——歐陽鋒!”
劍意再斬,風雲激盪!
兩位太虛隔空交手,四周空間如同被壓縮到了極致。要不是謝蘊昭能控制願力,恐怕早就被拍成了肉餅。饒是如此,她也感到呼吸困難,還是師兄牢牢將她護在懷裡,兩人才能維持升空。
“師妹,堅持住。”他聲音很低,語氣嚴肅,“真君只剩這一劍,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你聽着……”
謝蘊昭咬牙點頭。
她與太阿心神相連,剎那間就得知了真君的境況:他強行調用神念出擊,就算借了太阿的劍身,兩劍也是極限了!
這一劍……能有用嗎?
這光明大放的一劍,將道君的身軀與頭顱擊得粉碎,每一點血肉都化爲塵埃。
可忽然,衛枕流卻勃然變色!
他顧不上自己氣血尚在翻涌,揚手便揮出七星龍淵;金色長龍呼嘯前進,又被密密麻麻的、無形的攻擊狠狠啃噬,在半空變得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太阿劍也“噹啷”一聲,像撞上了什麼東西,被狠狠彈射回來,撞得謝蘊昭也是喉頭一甜。
“——猶如蓮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空靈澄澈的誦經聲,自四周重重疊疊涌來。
光明的塵埃相互結合,頃刻形成了一個新的形象;他忽而是雙手合十、低眉斂目的佛修,忽而又是手執拂塵、通身道韻的道人。
倏忽即重生的道君,竟似被光芒洗滌,變得更加通透無暇、不染塵埃。
他在聲聲誦經之中,口稱“阿彌陀佛”,再呼“無量天尊”。
“我的肉身爲天生佛子沈佛心,識海住千萬年太極得道真仙。”
道君踏着金光,朝謝蘊昭走來;每走一步,就有一朵金蓮開放。
“我是沈佛心,本名沈道音,千萬年中道號——無晴!”
他渾身都在發光。
“我是佛,也是道;既是人,也是神。天地不滅我不滅。”
“誰能殺我?”
沖虛的聲音消失了,七星龍淵的劍氣被撥到一邊,太阿也無力再戰。
危機就在眼前。
謝蘊昭……卻閉上了眼。
閉上眼後,光明就被薄薄的黑暗隔開了;她的神識在四周漂浮,探查着外界的情況。
並且……她感覺到了。
她左手握着師兄的手,右手抓着太阿。
怎麼還不來?她的神識在隱約焦灼。
從方纔沖虛出劍,到此刻道君踏空而來,所耗時間只有幾息。可對謝蘊昭而言,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漫長的幾息,只比永遠差了那麼一點。
怎麼還不來?
師兄牢牢握住她的手。他在喘氣,帶着血的味道,想必她自己也差不多。
“謝施主,請將斗燈的部件予我。”
縱然他們在不斷後退,可道君的聲音仍舊已經近在咫尺。
“否則,我便屠盡南部三州。總歸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大夢一場。”
……怎麼還不來?
不……
來了!
神識未動,靈覺先醒;這一瞬間,太阿、兩儀稱、萬象菱花飛天鏡同時顫動!
道君持有五色琉璃燈和咫尺天涯傘,顯然也感受到了這一變化。他停下腳步,隨意揮袖,就要將那幾個不自量力的螻蟻拂開——
“——星海無垠,鎮於方寸!”
東方的天空中,飛出一隻小小的印章;印章穿越海風,又在海風中呼嘯、成長。不到一息時間裡,印章就大如山嶽,狠狠投在了道君身上!
是北斗仙宗鎮星印,掌門的信物,也是他的隨身法寶。
身披鶴氅、長髮披散的青年出現在空中,將手中靈光剔透的法尺扔給謝蘊昭。
他噴了好大一口血,表情惡狠狠的,清俊的面容一時扭曲似惡鬼。
“量天尺——斗燈的一部分!你們兩個拿好了!”
量天尺約有一人手掌長,雪白晶瑩、內蘊星光。它靈性十足,輕巧地躍過鎮星印,眨眼就衝到了謝蘊昭身前,歡呼着與太阿劍碰了碰,好像一個擊掌。
事不宜遲!
謝蘊昭腦海中早就來回轉了無數遍方纔師兄的話:
——師妹,真君敢出劍,必然還有倚仗!我翻找龍君記憶,發現斗燈的五把法器組合之後,能發揮極大的威力,而且可以用願力驅動。
——師門之中,還藏有法寶量天尺。
——等一等……應當會有人將它送來!
雖然沒想到送來的人會是掌門,可好像……也並不意外!
太阿劍、飛天鏡、兩儀稱、量天尺,四把法器在謝蘊昭手中合爲一體,以太阿劍爲中心,變換爲了一把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長劍!
謝蘊昭不得不用雙手握劍。
這是要用願力驅動的法寶,而她纔剛剛領悟運用願力的方法,自己還是個神遊境,最多也只能發揮神遊圓滿的實力……更別說,法寶還缺了最後一個部件。
她真的可以嗎?
“師妹。”
有人從背後擁抱她,將雙手覆蓋在她的手上,與她一同握住劍柄。
“師妹,我只有魔氣,魔氣是惡念,你可能撐住?”
他的聲音清朗柔和,和散落的長髮一起,在她耳畔飛揚。
師兄似乎總是這樣,從背後默默地守着她,留給她的永遠是柔和的聲音與微笑。但每一次,當她面臨危險,當她感到彷徨,他都會及時伸出手,用力地抓住她。
謝蘊昭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甚至也能笑了。
“別人的惡念我說不好,師兄的惡念……我一定可以。”她說,“就算師兄沉在惡念的深淵裡,我也會將你徹底拽出來!”
他也笑了一聲,輕聲道:“我早就出來了。”
善念,惡念,四面八方的願力……全都匯聚到了新的法劍上。
柔和的光芒像海浪,一疊一疊地向外涌動。
天空中的陰雲薄了,海上的風浪靜了。
戰場之上,忽然有清爽的安寧降臨。
巨大的法劍指向前方,指向被鎮星印壓制的道君。
鎮星印抖了抖。
而後……轟然破碎!
北斗至寶鎮星印,頃刻間化爲齏粉。
煙塵之中,道君看見了那一抹安寧的光,也看見了光芒後相依相偎的兩人。
他面色鐵青。
“梨華……沒想到,連你也要背叛我!”
心神相連的法寶破碎,天上的掌門再吐一大口鮮血!堂堂玄德境竟是連懸空也維持不住,就往一旁倒去,眼看就要墜入大海。
卻被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扶住了。
一米八的馮真人,還有一米五的洞明峰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掌門。其中馮老頭坐在飛行法器裡,抱怨個不停:“你當年受傷也沒好,瞎折騰什麼,都說了我和燕師妹送來就行!”
掌門面色慘白,卻是冷笑反駁:“我好歹是個玄德境,你自己就那麼幾滴修爲,還敢裝?也不看看飛行法器都是借誰的!”
一米五的洞明峰主幽幽說道:“掌門師兄,不要兇馮師兄。”
掌門沒理他們兩個。
他看着下方的道君,臉色有多蒼白,眼睛就有多明亮——那雙青色的眼睛裡,所有曾經玄奧的道韻,都像化爲火焰與星辰,肆無忌憚地烈烈燃燒。
“我和沖虛老怪物不一樣——我覺得你就是道君!”他說,“但是,我已經不是梨華了,從我選擇轉世的時候就不是了……我是王伯章,我的師弟是馮延康,師妹是燕芳菲,我是北斗仙宗掌門、仙道盟領袖王伯章!”
道君看上去真的發怒了,即便是剛纔被沖虛攻擊時他都沒有如此憤怒。
“梨華,沒有我的命令,你竟敢擅自轉世……”
“我就要轉世!我無聊死了!”掌門哈哈大笑,笑得又咳了兩口血,“有本事打死我啊!我也豁出去了,我本來也不想和你作對,可誰讓你要毀滅這一切……”
“你毀滅了現在的一切,我找誰一起去釣魚啊!阻礙我跟師弟師妹釣魚的人,管你是誰……”
“……都去死好了!!”
在謝蘊昭所收集的願力中,又多了來自掌門、師父和燕師叔的部分。
其中,掌門的願力格外強大純淨,令她驚訝。
道君似乎頗爲忌憚她手中的法器,同時用出了五色琉璃燈和咫尺天涯傘。這兩個同樣是斗燈的組成部分,但更側重防禦而非攻擊。
他面色數變,忽然往後一退。
竟是想跑!
“師妹!”
“明白!”
法劍高舉,願力如浪。
師兄的長髮變爲魔族的銀白——他押上了全部的魔氣。
新的道法與劍招在她心中明晰起來。
謝蘊昭將所有願力都注入法劍,不光是她、師兄、師父他們的,還有……身後扶風城裡所有渴望生存的凡人的意志!
——沒有人想死,就算是一個最普通的凡人,也不該爲了高高在上的道君的願望而被抹殺!
道君疾退!
法劍暴長!
“我欲問天——”
咫尺天涯傘頹然飄落。
“——天不應。”
五色琉璃燈光芒跳躍,最終熄滅。
“萬古長夜——”
徒妄劍出,太極圖成。
“——我獨行!”
徒妄劍碎,太極圖毀。
道君望着那一抹光芒,眼裡忽然出現了矛盾的掙扎。他表情再三變化,身體如同冰凍一般僵在原地。
半晌,他竟然露出一點微微的笑。
這笑裡是平京夏日的風,有風車旋轉的聲音、琴曲的懶散撥響;是一點獨自等候的孤獨,還有和那個人共同穿梭長夜時的期待。
萬古長夜我獨行嗎?其實並不適合她,因爲她身邊總是有許多人在。這樣很好。
而他……
他站在原地不動,安靜地看着那片襲來的光芒。
光芒淹沒了他,也淹沒了本體在識海中的怒吼,最後淹沒了他的意識。這一次……應當是真的沒有了。
於他而言,也是求仁得仁……這樣也很好。
不過……
他閉上眼。
軀體湮滅,意識歸於虛無。
……她的風車,還真是很難收到啊。
謝蘊昭舉着劍。
她怔怔地看向前方。
“師妹,怎麼了?受傷了?”
她有點疑惑地看了看師兄,又擡手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不知道。”她怔怔回答,“但總覺得剛纔……好像欠了什麼一樣。而且,覺得永遠也還不上了。”
師兄笑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髮。
“累糊塗了吧。”他看向前方,“他已經死了,這一次不會再復活。”
謝蘊昭仍悵然若失。
她緩緩點頭,已經轉身,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裡除了天空和海面之外,什麼也不剩了。
掌門他們降落下來,將受損的咫尺天涯傘和五色琉璃燈收回。
“對了……蔣師姐!”謝蘊昭倏然驚醒,急忙道,“燕師叔來得正好,請您快去看看蔣師姐!”
“搖光峰的蔣青蘿?好,我知道了。”燕芳菲點點頭,神情很冷靜,沒有任何意外。
對修仙者而言,弟子的損失並不少見。
幾人降落到扶風城海岸。
北斗三人都是當世大修,雖說掌門渾身狼狽、馮老頭空有境界,只有個一米五的洞明峰主能撐場面……不過,他們畢竟是北斗仙宗的師長,是修仙界有名有姓的存在。
四方修士齊齊行禮。
並且……也朝謝蘊昭和衛枕流行禮。
卻也有人看着衛枕流,欲言又止。
謝蘊昭明白,師兄方纔化出魔族形象,必然惹了人疑問。此時因時機問題,沒人會質疑,但這件事恐怕終究需要解決。
不過……都再說吧。
“蔣師姐。”
謝蘊昭已經虛脫了,靠師兄扶着,慢慢跟在其他人身後走去。她師父也扶着她,嘮嘮叨叨地問她感覺如何、受傷嚴不嚴重。
海邊,柳清靈還死死抱着蔣青蘿,不遠處是淨塵破碎的屍骨。
龍象寺的人在一旁唸誦經文,忍着悲痛爲他超度。見了仙宗來人,他們默默退開。雖然佛道不和,他們卻也看出這次是沈佛心惹的事,淨塵師兄又莽撞地幫了倒忙,才惹了這般下場。
“柳師侄,柳師侄……”
柳清靈呆呆地坐在原地,竟連燕芳菲他們也沒看見。洞明峰主叫了幾聲,也見怪不怪,隨手推開她,就開始細細查看蔣青蘿的狀況。
柳清靈被推得跌坐在地,這才一個激靈,顫聲道:“燕師叔……燕師叔,你救救師姐!師姐是爲我……你救救師姐,求你了……”
蔣青蘿躺在地面。她是用背部承受了來自淨塵的衝擊力,整個脊柱都被撞歪了,身體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扭曲。
但更致命的是她的丹田。道君的隨手一擊,是太虛境的一絲力量;對他而言微弱,又經過了淨塵的緩衝,可蔣青蘿只是無我境後階,對她而言,那無疑是能摧毀她的丹田和靈脈的致命力量。
她不知道那是太虛境修士麼?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傻子。
只是那一瞬間……她大概本能地就是想保護她的師妹。
在柳清靈的哭聲中,燕芳菲在蔣青蘿身上連拍幾下,又餵了她幾粒丹藥,最後仔細用靈力探查她體內的狀況。
半晌,她放開手,搖搖頭。
所有人都看懂了這個含義。
只有柳清靈茫然不知所措。
“不,不會的……”她好像難以理解,結結巴巴地說,“師姐她……她比我厲害那麼多,我都沒有事,她怎麼會有事?這一次不就只是,簡單的遊歷嗎,我們沒有去什麼很危險的地方,怎麼會……”
淚水一滴滴從她臉上滑落。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沒用,纔要讓師姐來保護我……”
柳清靈一直是很在意形象的人,隨時都打扮精緻、舉止優雅,永遠都擺着搖光峰千金的派頭。
但此刻,她渾身血污、滿身塵沙,跌坐在地上不住流淚,張嘴想哭喊,卻連一點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燕芳菲嘆了口氣,難得出言安慰:“生死本就無常,節哀。”
她又看看地上的蔣青蘿,於心不忍,明知徒勞無益,卻還是再次伸手,探了探對方的心脈。
“……嗯?”
燕芳菲眉頭微微一蹙。
“奇怪……怎麼似乎,她體內似乎還有一縷生機?”她捉住蔣青蘿的手,將更多醫修特有的細微靈力傾注進去,喃喃道,“的確是生機……時有時無,我險些錯過了。”
柳清靈一頓,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師姐……師姐還有救嗎?”
謝蘊昭站在一旁,若有所感,看向一旁。
“……嘎嘎!!”
一隻鴨子,騎着一隻大狗,從遠處衝來!
他們渾身也沾着血,還沾着海魔的腥味,顯然剛纔沒少跟海魔打架。
“嘎嘎——嘎嘎嘎嘎嘎!!”
達達似乎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她張開翅膀,迫不及待地飛了起來,撲騰着往謝蘊昭撞過來。
老頭子一見,立即伸手提住鴨子的後頸,斥道:“別胡鬧,沒見阿昭受了傷嗎?”
阿拉斯減乖巧蹲在一邊,乖巧搖尾巴。
達達有點委屈,用翅膀指了指地上的蔣青蘿,又指着謝蘊昭:“嘎嘎嘎啊嘎嘎!”
謝蘊昭愣愣地聽着。
“鳳凰金羽?涅槃?”
達達驕傲挺胸:“嘎!”
這幾個語焉不詳的詞,聽得燕芳菲眼前一亮!
“對了,達達是鳳凰,而且已經展現過成年的姿態。”她說,“阿昭,你問她,是不是用鳳凰金羽保存了蔣師侄一點生機不散?”
“嘎!”達達撲騰翅膀。
謝蘊昭忙說:“達達說對。”
“萬幸!”燕芳菲長出一口氣。她一拍乾坤袋,竟然拿出了一個大大的冰棺,又手指一點,就把蔣青蘿給搬了進去。
“師姐?”柳清靈沒明白,卻也感覺到似乎是好消息,眼中燃起希望,“燕師叔?”
燕芳菲解釋說:“只要一點生機還在,就能將她救回來。傷得這麼重恐怕很麻煩……我要回去調配靈藥,爲她重塑血肉。不過丹田的傷勢……”
她看了一眼馮老頭,又看了看謝蘊昭。
“先把人救回來再說。”她含糊一句,就把冰棺重新塞進了自己的乾坤袋。
柳清靈還是沒明白,但她聽懂了關鍵:“所以,師姐還活着?燕師叔,您能救她?”
燕芳菲:“我能救,不過你還要先謝謝達達,是她捨去鳳凰金羽,才能保存蔣師侄的生機。鳳凰金羽可十分難得,便是成了年的鳳凰,也要百年才長出一根。”
她抿出一點微笑,調侃謝蘊昭:“阿昭,你家的鳳凰,百年內都沒有第二根鳳凰金羽給你了。”
所謂“金羽”,就是靈禽身上最珍貴的羽毛。越是強大的靈禽,產生的金羽也越強大;鳳凰有涅槃之能,其產生的金羽也有強大的守護和醫療效用。
謝蘊昭萬萬沒想到,達達一路在蔣師姐頭上蹦來跳去,竟捨得把金羽給她用上。
達達縮起了脖子,心虛地偷瞄謝蘊昭。看一眼就用翅膀遮住眼睛,又偷偷看一眼,然後再遮住眼睛。
“嘎嘎嘎……”
本來只是以防萬一的,對不起,下一根一定給你好不好……
謝蘊昭失笑。
她從師父手裡接過鴨子,認真道:“達達,謝謝你救了蔣師姐,你做得對。最珍貴的事物,也要有用纔算珍貴。”
達達一聽,立即高興起來,還連連點鴨子頭。其實它也沒想到真能用上。這根金羽是這兩天才長出來的,它都還沒來得及跟謝蘊昭說,而且它原本是想給謝蘊昭的,但也不知道爲什麼……它就是把金羽留給蔣青蘿了。
本來是防萬一,覺得說不定可保護一下那個很高的、兇巴巴的、卻不會真的把它扯下來的女人呢?很可能用不上的,所以達達想着回來就把金羽拿回來。
結果還真用上了,真是太巧了。
其實這是鳳凰的心血來潮、靈覺感應,只不過達達並不知道。
“謝蘊昭……謝師妹!”
柳清靈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來幾步,然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竟是給謝蘊昭叩了個頭!
謝蘊昭虛弱着,沒來得及攔,又嚇了一跳:“你怎麼……”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用金羽救我師姐,也謝謝達達!”柳清靈含淚道,“我和師姐都曾爲難過你,謝謝你大人大量……謝謝……”
她泣不成聲。
恍惚間,有一點金光從她背後生出。
[受託人獲得【柳清靈】的全心認同,獲贈來自其前世的饋贈——【百靈金羽】]
[自動與【五火七禽扇】融合中]
[受託人獲得【五火七禽扇】(缺4)]
百靈?柳清靈?可她不是人類嗎?她的前世……?
謝蘊昭忽然想起來,柳清靈的星圖是一隻百靈鳥的圖案。
而五火七禽扇是龍君當年收集材料,爲靈蘊打造的,最後傳到了謝蘊昭手上。
難道說……柳清靈前世也是一隻什麼靈禽?
謝蘊昭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管他呢,反正轉世了就和以前沒有任何關係了。
“好了,事情我看都解決了。”
風裡傳來掌門的聲音。
他剛纔去扶風城裡轉了一圈,順手將剩下的海魔驅逐乾淨,這才轉回來。他在一邊聽了幾句,就瞭解了事情經過。
“扶風城這裡我會讓人接手,你們儘快回師門吧……對了,九千家那位公子說他也跟我們一起回去。”
掌門的神情有些過分嚴肅。
謝蘊昭心中一動,問:“掌門師叔,莫非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真君……”
所幸,掌門搖頭。
“老怪物暫時死不了。”話雖如此,他的神情並不多麼高興;接下來要說的話,似乎讓他非常不快。
“是西方十萬大山的事。”
“十萬大山?”衛枕流倏然擡頭,“魔族?”
“除了他們,還有誰?”掌門說,“天塹崩塌一角,已經有魔族躥出,騷擾大陸。仙道盟已經獲得消息,門中修士都前去支援西方戰線。”
“否則,扶風城這邊怎麼會只來了我們幾個?搖光峰主、隱元峰主,還有劍宗那羣瘋子,已經去西方迎戰了。”
“很快,仙道盟就會正式對魔族宣戰。”
掌門望向西方。
“而且……道君還有一線生機,你們不要高興太早。”
四周倏然一靜。
“我和老怪物推測……道君的第三尸,就是魔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