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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 - 50.會前鬥法字體大小: A+
     

    “你在擔心金玉會的事?”

    佘小川從發呆中驚醒, 擡起頭。濃密的樹影遮住了那人的影子,她多花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免顯得遲鈍:“見過荀師叔。”

    荀自在還是老樣子:用白色細繩捆着頭髮, 懶洋洋耷拉眼皮, 眼睛只看着手裡的書, 脖子還稍稍有點前傾。不比其他真傳光鮮挺拔, 卻讓佘小川覺得親切。

    她從鞦韆上站起來, 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同時,她的腦海中也閃過一絲疑惑:荀師叔怎麼會在奇木原?這裡基本位於天璇峰的對角線上,離荀師叔當值的寶庫也很遠。

    “金玉會……對呀, 有點擔心。”其實佘小川並不是在想這件事,但她含含糊糊地不想說實話, 就承認下來。

    荀自在捏着書籍的手往下沉了沉, 懶洋洋的眼睛則擡起來了一瞬間。他突然問:“你知不知道不動境與和光境的差距有多大?”

    佘小川一愣:“和光境?那自然是差很多的。”

    小妖修心思單純, 一下就忘了自己剛纔真正的煩惱,反而認真考慮起金玉會的事情來了。

    懶洋洋的讀書少年, 脣邊掠過一絲笑意。他問:“那你有信心能勝過識玉人麼?”

    金玉會上,所有被選中的參賽弟子都要和識玉人對戰。得到識玉人認可之後,再由斷金人真正作出是否收徒的決定。將一衆弟子比喻爲石中玉、沙中金,而將挑選的過程譽爲“識玉斷金”,這也是修士們一種含蓄的自誇。

    小妖修卻沒想那麼多。反正要打就對了, 管他叫什麼?

    “如果是謝師叔或者何師叔, 我應該打不過的。”她認真思考起來, “其餘的前輩……我也不知道。”

    “你一個都打不過。”少年又笑了笑, “看來你對境界的差距認識還不夠深刻。紙上得來終覺淺, 妖修也不例外。”

    佘小川一聽,心裡就有些不服氣。她雖然知道謝師叔他們都是和光境修士, 但她對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學年大比的時候,所以潛意識裡,她覺得一個自己打不過,但假如能有法寶、計謀的輔助,未必就戰勝不過和光境的前輩。

    荀自在當然看出了她的不服氣。他再次笑了笑。

    這位天璇峰的首徒合上書本,將薄薄的書冊塞進乾坤袋。當他重新擡起手時,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把式樣古拙的劍。劍身無鋒,也沒有一絲金屬的光澤;看上去像是石頭磨製的。

    “此劍名爲‘白沙’,乃我本命法劍。”荀自在說,“我會將修爲壓制爲第三境和光境的程度……等等,讓我想想和光境是什麼樣的?對了,開啓內視,第一次能觀察自身丹田識海,明瞭‘內宇宙’的運轉,調用靈力、施展法術更爲流暢,少數有天分的修士還能展開星圖戰鬥,但……你們這些小不點不可能將他們逼到那一步。”

    他問:“紙上得來終覺淺,下一句是什麼?”

    “絕知此事要躬行……呀!”

    小妖修機敏地朝旁邊一撲一滾,再跳起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握住了自己的飛劍。她心中憋了口氣,瞳孔變得尖尖的,手中扣着法術就要丟出去,然而——

    一浪接一浪的攻擊,綿綿不絕的靈力幾乎將她淹沒。

    明明白沙劍的劍尖距離她還有一丈遠,她就像已經被劍刺入身軀,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比起攻擊,更讓她喘不過氣的是對方身上傳來的壓力。這一刻,空氣好似全都變成了粘稠的膠質,讓她呼吸都格外困難。

    滴答——

    一滴汗水落在草尖。

    那名天璇首徒站在原地,一步未動,而白沙劍也只是略略擡起。

    “親身體驗過,纔會明白差距。”荀自在又成了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眼睛半睜不睜,讓人覺得他隨時會打一個呵欠出來,“所以……金玉會的本質,並不是期望你們能戰勝高境界的修士。”

    佘小川努力地調整着呼吸。雖然十分難受,就像在野外被天敵盯上了一樣悚然,但她知道荀師叔是在好意指點自己。

    “是……什麼?”

    “是抗爭。”荀自在真的打了個呵欠出來,還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一副沒骨頭的樣子,手中白沙劍卻紋絲不動,“修仙如逆水行舟,每一個修士最終對抗的都是天道。天地無始無終,衆生生死有數,即便修士也不能例外。如何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之下,堅定道心、不斷抗爭,以求得長生,證道飛仙……金玉會上識玉斷金,識的是心性,斷的是毅力。”

    佘小川聽得耳朵豎起,並重重點頭。她現在鬥志昂揚,雙目緊緊盯着荀師叔,思考着如何盡力反擊。

    卻見荀師叔收起了白沙劍,重新掏出書本。

    “好累啊,不打了。所以掌門幹什麼讓和光境的小不點當識玉人,無我境不是才最合適嘛。”

    佘小川:……

    “荀師叔……”她有點垂頭喪氣。

    “撒嬌沒有用的。”荀自在目光不離書本。

    她有點結巴:“我我我沒有……!”

    “除非……”

    “嗯?”

    荀自在擡起頭。高大的樹影落在他身上,遮去了他眼神中所有的細節。

    “除非,你來跟我讀書。”他懶洋洋地、看似無所謂地說出這句話,“我懶得教導別人……不過,願意認真讀書的年輕人除外。況且,你來辰極島幾年,心中竟然沒有任何困惑嗎?”

    她忽然感覺自己被看穿了,於是心中怕生的怯怯的勁兒又上來了。她有些慌亂:“我沒有……”

    “比如,爲什麼北斗仙宗一個名門大派、仙道領袖,門中卻有欺負同門、行事不端的渣滓?爲什麼門規明明規定要友愛同門、禁止私鬥,門中恃強凌弱的現象卻屢禁不止?弱肉強食是對的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又到底是對是錯,而人與妖又究竟有何不同?”

    “還有——人可以變成妖,妖又可以變成人嗎?”

    每說一句,佘小川的心就劇烈地跳動一下。她垂首站在原地,良久。

    “讀書……可以找到答案嗎?”她小聲問。

    荀自在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單手枕着腦袋,雙腿舒舒服服地交疊起來,看着他那永遠看不完的書。他說:“自己找到的答案,總比別人告訴你的強。”

    *

    “一個大境界的差異,你們知道意味着什麼?”

    臺下衆人面面相覷。有的人神情篤定、自認爲十分明白,有的人則一臉困惑,不知道這個問題有什麼深意。

    辰極島東側,落英山谷。谷中起了一座白玉斗法臺,臺上盤腿坐着個白衣修士,還有一隻巨大的、正在打盹的白鶴。修士衣着上的金色裝飾表明他出身天樞,但那不羈的姿態卻比搖光更瀟灑三分。他面容俊秀、意態風流,額上束一條明黃抹額,中間鑲嵌着一塊透潤的白色玉石。

    謝蘊昭舉手,誠實回答:“意味着打不過要趕緊溜。”

    其他人起了一陣鬨笑。

    但臺上的修士卻眼前一亮,拍手高興道:“對對對說得沒錯其實我也……”

    啪!

    他身邊打盹的白鶴猛地睜開眼睛,目中閃過一絲精光,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翅膀就狠狠給了他後腦勺一下。那昂首怒目的姿態,竟做出了十分的殺氣騰騰。

    臺下衆人也是爲之一凜:這白鶴速度好快……似乎比他們修爲都要高!這是哪裡來的厲害靈獸?

    噗通。

    修士被直接拍得栽倒在臺上。臉着地。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認真給他們培訓的!用得着這麼兇嘛?”修士爬起來,揉着額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白鶴再度擡起了翅膀……

    “對不起我錯了你是老大你說的都對!”

    白鶴高傲地收起翅膀,繼續打盹去了。

    修士這才吁了口氣,轉眼換上滿臉認真和嚴肅。他清清嗓子:“大境界的差距幾乎是無法超越的。只有劍修勉強可能對抗高境界的修士,但那也只限於神遊境之前,也就是說,第三境和光境圓滿的劍修勉強能對抗第四境無我境初階的修士。”

    “假如在外行走,碰上了比自己高出一個大境界的敵人,不要猶豫,立刻逃走。”修士說,“但這一回,你們都是金玉會的識玉人,所以你們要學的是在面對一羣不動境後階,甚至不動境中階的弟子時,如何避免出手太重,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勢……”

    這是金玉會識玉人的培訓會,而臺上那名咕嘰咕嘰說個不停的修士,據說就是培訓人。

    他名叫顏崇正,是天樞真傳,修爲是神遊境。同時,他也是這一次與謝蘊昭合作的斷金人。

    謝蘊昭站在一衆人中間,習慣性地先去觀察衆人的樣貌、峰屬。站在這裡的都是各峰精英,修爲與她彷彿,但她只認識燕微,其餘人都十分陌生。

    不少人注意到她的打量,便投來一個善意的微笑。和啓明學堂相比,真傳之間的氛圍反而友善許多。

    “……雖然說了這麼多,但想來你們這羣小不點也還是沒有直觀的認識。”臺上,顏崇正站起身。他身上繫了一件淡黃色的暗紋披風,配上明黃鑲玉抹額,富貴風流如凡世公子,笑眯眯的彷彿還很好說話。

    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就沒那麼好聽了。

    “所以我請來了幾位無我境的師弟、師妹,來讓你們切身體會一下……被高一個大境界的修士暴揍是什麼感受。”顏崇正愈發笑眯眯,“只有自己被暴揍一頓,才能知道面對修爲不如你們的小小不點兒時,應該如何約束自己。”

    “請等一等,顏師兄,憑什麼啊?”有人不服氣,出聲抗議,“我們能被選上當識玉人,就說明我們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面對不動境弟子時出手自然有分寸。”

    有人附和:

    “就是,我們知道分寸。”

    “我們平時也會和師兄師姐鬥法。”

    “面對區區不動境,我們還需要全力以赴?隨便打一打就贏了。”

    也有人聰明地不出聲,靈活地轉動眼珠,觀察周圍的反應。還有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很期待能與高階修士對抗,比如戰鬥狂大小姐何燕微。

    “我不是在徵詢你們的意見,而是在通知你們我的決定。”顏崇正抱着手,眼睛一瞪,一一反駁回去,“知道什麼分寸?你是以前當過識玉人?還有你,你平時和師兄師姐鬥法沒被打死,那是你師兄師姐的功勞,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說隨便打一打的那個,隨便把寶貴的弟子打殘了,你能負責?”

    “打殘就打殘,只不過是選內門而已,我們可是真傳……”

    顏崇正神色倏然一厲。他身旁的白鶴也撩了撩眼皮,眼中似有冷笑和不屑。

    “剛纔那句話誰說的,自己上來。”

    他口中說着問句,目光卻已經鎖定了一個人。顏崇正有一張笑起來很親切的俊秀面容,但當他冷冷盯着誰的時候,所帶來的壓力卻讓場上鴉雀無聲。

    一些花瓣被吹落在鬥法臺上。落英山谷中鳥鳴山幽,花草鮮美,而與之形成對比的,卻是修士中陡然降臨的極度安靜。

    一個面容驕矜的少年走上臺,看似平靜,眉目間卻有些不安。但他強撐着,大聲自報家門:“是我說的。我是玉衡峰的古燁,和光境中階修爲。”

    他一開口,顏崇正身後就有人擡了擡頭。那邊坐了一圈人輕輕鬆鬆聊天、喝茶,正是被邀請來“暴揍培訓”識玉人的無我境修士。現在擡頭觀察情況的,正是玉衡峰的真傳弟子。

    顏崇正笑了笑,擡手輕撫白鶴的脖子……在被白鶴猛啄一口後,他面不改色地收回了通紅的手。

    “好,姑爺,你把剛纔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是古燁不是姑爺……”少年的聲音變得底氣不足,透着顯而易見的心虛,“我剛纔說,我不會故意打傷誰,但鬥法無眼,就算失手了也很正常。反正他們也不過是內門弟子,我們是真傳……”

    邊上那名玉衡峰的師姐無奈搖頭,心知這個被寵壞了的師弟今天是要被教訓了。

    “失手?不過是內門?你是真傳?”顏崇正點點頭,“好,姑爺,照着你的意思,你是真傳,你地位崇高,那比你修爲境界更高的真傳弟子地位一定更高。要是他們失手打傷了你,想必你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古燁有了不妙的預感,心中那股子驕傲卻撐着他不肯低頭認錯,反而說:“對,如果被師兄師姐不小心打傷,我絕對沒有怨言!”

    他多了個心眼兒,使勁強調了一下“不小心”三個字。

    顏崇正呵呵一笑,多打量他幾眼:“有志氣。那就從你開始……哎,你們,別坐着了,過來抓鬮。誰抓到‘玉衡’的籤,誰就來教教我們姑爺做人。原師妹,你是玉衡真傳,你就不用抓了。”

    那始終小心觀察局勢的玉衡師姐無奈,只能點頭應是,面對師弟投來的求助目光攤攤手,表示她也無能爲力。

    開玩笑……天樞的顏崇正誰不知道?資深神遊修士,被譽爲第六境歸真可期,又是後山那位的記名弟子,還特別能異想天開地捉弄人。全辰極島誰敢惹他?也就是她這師弟,傻乎乎踢了鐵板。

    古燁看自家師姐的樣子,心知更加不妙,只能自己動腦筋,靈光一閃就抓住了顏崇正剛纔的破綻,立即說:“顏師兄,你剛纔說,師兄師姐和我們鬥法卻能不傷害我們,是師兄師姐道法精深,不關我們的事。照這麼說,就算我被教訓一番,我也還是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出手……除非,能讓我先看一次其他同門和師兄師姐的對戰,我再上場,這才能學以致用。”

    顏崇正一聽,有些詫異:“咦,你這姑爺看起來挺傻,沒想到還有些急智。但你想錯了,這裡我輩分最高、修爲最深,該怎麼做都要聽我的,沒你耍小聰明的餘地。除非……”

    他看了一眼臺下乖乖裝聾作啞的小不點兒們,忽然笑眯眯:“姑爺不知道機會珍貴,你們有誰想先來對戰的?”

    何燕微眼睛一亮,就要衝上去——

    “我來。”有人卻先一步舉手。

    謝蘊昭不假思索踏前一步,順便丟給燕微一個抱歉的眼神,說:“我想親身感受一下自己和無我境修士的差距。”

    “阿昭?”顏崇正一愣,撓撓頭,乾笑一聲,“你不是才和光境初階嗎,不然還是等別人先來……”

    臺上古燁立即抗議:“憑什麼顏師兄要偏袒謝師妹?你們都是天樞真傳,一定偏心……”

    玉衡的原師姐捂住臉,不忍多看師弟的傻樣。

    顏崇正沒好氣道:“一邊兒去,沒你說話的份!再多說一句,我就取消你的識玉人身份。”

    謝蘊昭已經走上鬥法臺,拱拱手,笑道:“顏師兄既然安排越級對戰,想必有顏師兄的道理。我既然做了識玉人,當然要擔負起相應的職責。何況,我的確很想見識見識無我境修士的風采,也請各位師兄師姐多指點一二。”

    她平時性格跳脫,在同輩修士裡也是有些名氣的,人人都以爲天樞小師妹行事恣肆、不按常理出牌,卻沒想到她往臺上一站,不僅話說得漂亮,儀態容貌也都十分出衆。一時之間,衆人心中都多讚歎了兩句。

    只有古燁自覺被比了下去,嘀咕道:“虛僞,你以爲你誰……”

    謝蘊昭睨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誰?姑爺,我是你姑奶奶啊。”

    古燁:……

    [來自古燁的【無語值】+5]

    不是惡感值……有點可惜。謝蘊昭衝他禮貌性地一笑就轉過頭。她身後的古燁一愣,臉上微微一紅,低頭不再吭聲。

    其餘人都輕輕笑起來。

    顏崇正看她堅持,也就不再多說,只朝身後“哎”了一聲:“你們抽籤抽好沒?誰抽到我們天樞了?”

    “是我。”

    無我境的修士裡走出一人。他聲音輕柔如一片陰影落下,臉頰上有一大塊無法治癒的鮮紅傷疤。

    “柯師兄?巧了。”謝蘊昭揚眉,“還請柯師兄多指教。”

    柯十二站在臺上,空中飄飛的花瓣被無形的氣場推開,沒有一片落在他身上。他用一種奇異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視着謝蘊昭,輕聲說:“是很巧。”

    顏崇正拎起古燁,跳到了臺下;他的白鶴也飛起來,挪到了一邊。

    臺上只剩對戰的二人。

    顏崇正高聲道:“這次鬥法的規則是,識玉人一方全力以赴,可以用本命法器、靈器,但不得動用法寶及以上的法器。可以服用丹藥補充靈力。無我境的弟子只能使用本命法器,不得服用任何丹藥。只要撐過一刻鐘,就是識玉人勝利。”

    “在這之前我要先確認一下,”柯十二淡淡說,“謝師妹,和光境與無我境的區別是什麼?”

    顏崇正嘴快調侃:“柯師弟你真是在啓明學堂當老師當久了習慣上課提問……啊!”

    他捂住被白鶴毆打的腦袋,默默不說話了。其餘弟子都在憋笑,並在心中暗暗給那隻高傲兇暴的白鶴豎起大拇指——幹得漂亮,話嘮就要這麼對付!

    謝蘊昭回答:“無我境能將人體內的‘內宇宙’與天地大宇宙相聯繫,更接近天地本真大道。”

    “書本上的標準答案。”柯十二點點頭,“考試夠用,但在親自對敵的時候……”

    一種讓人戰慄的氣息,令臺下的識玉人們紛紛一凜。他們凝神觀望,卻被爆發而出的靈力刺痛了雙眼!

    柯十二隻是站在那裡,卻像忽然有一座巍峨山嶽降臨此處,令人難以仰望,甚至失去了握住武器的信心……更何況是贏得勝利?

    年輕的真傳弟子們幾乎是同時齊齊後退一步,背上冷汗頃刻溼透衣衫!

    “和光境,和光同塵,能與天地自由溝通。而無我境……則是將自身化爲天地。我即天地,天地即我。”

    柯十二手裡出現了一把看似普通的魚叉。在清雅出塵的落英山谷中,一把魚叉不僅顯得突兀,而且顯得可笑……但在眼前恐怖的威勢中,沒有人笑得出來。

    哪怕是顏崇正,也只是感嘆一聲:“柯師弟天賦頗佳,本該早已無我境圓滿,可惜道心……可惜,可惜。”

    鬥法臺下的弟子們已經不由自主運轉靈力,抵禦來自高階修士的壓力。而鬥法臺上,真正直面風暴的女修,也在一步步後退。

    她面色沉凝,手裡橫着太阿劍,緊緊注視着一動不動的柯十二,卻居然找不到一絲出劍的機會。無我境將自身化爲天地……那麼,誰又能找到天地的破綻?

    顏崇正宣佈的那些規則其實根本沒用。在越級的戰鬥面前,什麼法器、丹藥,都會被絕對的實力差距抹平。柯十二都不需要出手,只單單放出靈力,就能逼她自己掉下鬥法臺——她意識到了這一點。

    謝蘊昭不敢大意,但也並不慌亂。多年前她曾握住一把卷刃的刀,在最後一刻將刀刃送進了壓住她的賊人的頸中。那時她是孱弱的、發抖流淚的凡人,現在她是真正的修士,然而生死間的壓力和恐怖是一樣的。

    此時此刻,她只是清晰地明白了一點:要出手,就必須先破開被柯十二“天地之道”壓制的局面。

    而要做到這一點,她只有一次出劍的機會。

    這一擊,必須是最強力的一擊。

    她的最強的招式……

    識海之中,星圖亮起;

    經絡之中,奔騰的靈力河流倏然加速;

    丹田中蘊藏的道種,忽然晃了晃,並抽出一點新芽。

    女修已經退到了鬥法臺邊緣。然而她身上的氣息卻發生了變化;忽然之間,好像青竹拔節成長,她的修爲也在剎那間暴漲,轉眼就從和光境初階增長到了和光境中階!

    觀摩鬥法的弟子們紛紛“咦”了一聲。

    “這是……”顏崇正也有一分驚奇,仔細看了兩眼,笑道,“哦,她本來就壓制着修爲,大約是爲了穩固道心。現在遇到了壓力,可不就……”增長了一個小境界嗎。不過這也不是無我境後階的柯十二的對手。

    後面的兩句話,顏崇正都沒能說完。

    因爲有一點璀璨耀眼的光芒,從太阿劍的劍尖爆發而出!

    “天生日月,昭昭其行——!”

    言出法隨,日月橫空。

    剎那的光輝,晃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連顏崇正也不例外。

    而臺上的柯十二更是神情一緊。這裡只有他直面這道劍芒,而其中的光輝燦爛、橫行霸道如旭日初昇的道韻,恰好破解了他的“天地之道”——日月光耀天地、主宰晝夜,因此天地必須以日月爲主!

    “有意思……”

    柯十二退後幾步,周身道意自消。煌煌如天地的壓力一旦撤去,對面就有強力的法術撲面襲來——

    火焰熊熊,卻又帶着草木生髮之意,而尚未徹底散去的“天地之道”,反而蘊養了這一擊的格外威力!

    “先以日月開天地,再以生機破無情……阿昭確實有點意思。”臺下顏崇正狠狠一拍手,又帶着十足遺憾,“老爹啊,你說衛師弟下手怎麼就那麼快呢!”

    白鶴不屑地看他一眼,伸出羽翅尖尖,摸了摸他的狗頭。

    臺上火光烈烈,女修手執火紅長劍,微微一笑:“柯師兄,承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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